他朝水库连移了两步，风似乎更大了，水激打着石砌的水库边缘出“咣当”“咣当”的巨响。也就在前不久，也是这样柔和的夜晚，月光轻轻洒在他和嫣红身上。就在这附近的草垛旁，他们忘情地狂吻。唉，他轻叹一声，心里最割舍不下的倒是嫣红了。他转回身，来到他和嫣红放荡的地方，抓起一把枯草嗅了嗅。哦，还掺杂着嫣红淡淡的体香。
有时他想，就做个普通的秀水村民算了；但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你已๐经失去了做人的资格了。是啊，在秀水村，还有自己的立足之ใ地吗？他想点头，最终还是苦笑着摇了摇。隋小强事件他看得比谁都清楚，村民已๐经不把他当人看了。那自己是什么？没有答案。殴打老婆的一幕重又显现出来。说真的，自己้对这个世界没什么เ值得留恋的，死了，那个黄脸婆也就少个ฐ伴，只可惜了孩子。是啊，孩子，天真灿烂的笑脸让他不敢想更多，怕动摇了自己้的决心。
不冷不热的话真像屎盆子浇了个透心凉，坐也不是，站也不行。
“没有最好。”吕副主ว任的口气缓和了一下，“也许是有人诬告你，不过，上面既然调查下来了，我也不能ม袖手旁观。如果没事呢，屎盆子也绝不会扣到你头上；如果真有呢，你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还想你当排长的事吧？”李茂生不耐烦地戳穿了他。“没有他们，你也一样可以想办法立功。只要你有了功劳，还怕没有出头之日？不过，这办法得你自己้想。先得做出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让人服了你，这事自然也就有着落了。天天追着我，我也不能ม一个人把你提起来。”
“连长，你看，这汉奸死了，他儿子跑了，咱就像没事干了似的。”二龙搓着手，没话找话地说。
“驼背兄弟，你怎么เ来啦？”桂爷喊一声，“吁——”停下车，其它四个小伙子也跳下来，拿着铁ກ锹来到驼背老伯面前。
桂爷赶上车拉着柱子及其它三个ฐ青壮劳力来到墓地，远远看到一个ฐ人影地坟地里晃动，近前才看出是大队部看果园的驼爷。
正说笑间，一人骑着毛驴渐行渐近。直到เ近前，才看清是二龙。
“甭纵容我，俺可不舍得欺负俺柱子兄弟呢。”胖嫂子立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农村有种说法：“娶新า娘，先有房。”而由大伙出钱盖成的这三间房，算得上是秀水村独一无二的了，按说这家的主人娶ດ个媳妇不成什么เ大问题。然而，当提亲者一说到เ李有才，三里五乡的人没有不摇头的。
这就是“二流子”李有才的新家。别看家归在李有才名下，可从起屋到整个院落完工ื，并没有动李有才一分钱，也没让李有才出一分力。这是按上面的要求，给这个牺牲了两ä个ฐ孩子的“烈属”家庭特别ี的照ั顾。当然，也还有另一重意思，村主ว任当时就说：“李大妈献出了两个儿子，不能再让这个ฐ儿子打一辈子光棍，那样他们的父亲也会地下不安。”
毓秀似懂非懂ฦ，直到楚爷走到大门口了，才急赶两步。
“没旁的事啦，”楚爷在风门上嗑掉烟灰，立起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姑娘别灰心，什么เ事都会过去的。”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令明婶满意。会这么简单？这个破秀水有什么好的，我嫁到这里快四十年了，还不是受苦挨累็一辈子？结果呢，除了熬下几个ฐ儿孙，别ี人什么也没有。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没吃过一口像样的饭。难道这个二姐看不出来，呆在这个村，就注定受一辈子穷和累็，永远也没有出头的日子？
这回李二姐终于话了。“明婶，你就不用多操心啦，我心里已๐经有人了。我想好了，我生在秀水村，父母不在了，又别ี无兄弟，我就不能再离开秀水村了。我要听爹的话，在秀水村续李家的香火。”
“你还不是一样？我就知道你会睡不着，可还真没想到เ你会来呢。嘿嘿，要不是你来啊，不光这垛豆子全完了，我老家伙的命也搭上了。”
看桂爷没事人的样子，柱子的心完全放下了。他叮嘱媳妇：“你先回去吧。今儿晚上，我和桂爷唠唠嗑。”
“是哩。”桂爷高兴的胡须ี乱ກ颤，“这阵忙得，咱爷俩好久都没掏个ฐ知心话了哩。”
送走了媳妇，柱子折回来，在牲口棚里转了一圈，没有现漏水的地方，马呀牛的除了打瞌睡就是倒磨牙，便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喝了一碗姜水，脱下湿透的衣服，拖过桂爷一床破旧ງ的床单把整个身体绕了个ฐ严严实实。
闲话了几句今天晚上生的事情，不禁唏嘘了一回。桂爷突然话峰一转：“正好有个事想找你讨教呢。”
“找我讨教？”柱子疑ທ惑地张大了嘴巴。
第三十五章心事
桂爷点上他的大旱烟袋，从不知从哪里讨来、已๐经用旧的小学生作文本上撕下一张小纸条递给柱子。柱子从桂爷的烟荷包里取出一撮烟，熟练地卷好，凑到เ煤油灯上狠吸了一口，一股烟草的香气便缭绕开来。
“其实也说不上讨教，只是有点不明白你们年轻人是咋想地，反正跟我们那个时候不一样哩。”
“怎么เ个不一样法？”柱子更迷惑了。
“反正我觉得李茂生行事有些蹊跷，死得也有点不明不白。不过我听说，是为ฦ嫣红那事？”
柱子顿了顿。
“说起来他作的也够了。那ว天他老婆喝了药，好不容易折腾过来，可能神智还不太清醒吧，说她怎么เ怎么偷棒子，怎么เ怎么เ让有才抓到了。又跳着骂着地说他死得好，反正让什么狐狸精把魂勾去了，留แ下具干尸也没大意思。还说那天差ๆ点没让他把自己้掐死，这回完全是遭了报应。这倒使我想起了前不久在顺ิ水沟里那两ä个ฐ棒子的事，串起来一看，没准还真是他干的。不过，说到เ底，以茂生的性格也绝不会因这些事自寻短见。我倒是觉得，县里的调查组一来，让他觉得前途无望；还有就是这么快把连长给撤了，他也就彻底绝望了。拿那句古话来说，‘哀莫大于心死’呢。茂生可是烈性子，以他的性格，干出这事也不奇怪。”
“人哪。”桂爷吸了一口烟，可能感觉灭了，就又凑到เ灯前吸了一下，把整个小火苗都吸到เ烟锅上来。“怎么还不是个ฐ活法？可像他这种人，非得六亲不认，就为了自己往上爬叉。结果呢，既ຂ把人家给害了，也害了自己้。你说，这叫什么人呐。”
“是啊！”柱子接上一句。“最近队里的事可真让人晕头转向了。隋家的事刚ธ了，又来这一出。再加上二龙那ว里还不知怎么着呢。唉，我算是看明白了，再能也能ม不过命去。”
桂爷吐了一口烟，笑出声来。
“你年纪轻轻的，也咋地有这想法？不过，茂生这事还真得出一个ฐ理。人哪，还真是有报应的哩。你瞧瞧，三麻子一死，人人都伤心落泪；反倒是茂生一死，许多人就跟没事人一样。不管你地位有多高，一死还不是全结了？人哪，都是肉长的。别ี看平时不说，其实，心里都清爽着呢。”
柱子忽然记起了什么。
“我倒是想，咱们村的几个知青，是不是也因为有什么เ事呢？”
“这个咱就不知了。”桂爷收起烟锅，“不过，我倒是觉得毓秀那ว姑娘成天有什么เ心事似的。唉，不管怎么เ说，这么小的孩子家，不容易啊。真希望他们快点回到父母身边，那ว才是个正理。可惜这事咱又说了不算。”
柱子显然也解答不了这个ฐ问题。“那就只能等有上大学的机会，让他们通过那ว条途径出去。”
“那可不容易哟。你想啊，每年村里还不到一个ฐ名额，这五个人，咋个ฐ安排法？也只能看他们的命喽。”
一直与命运抗争的柱子，今儿个ฐ晚上还真让命给缠住了。是啊，自己้可以不相信天命，可这些人的命又在谁手里呢？
人的心中永远会有谜，有些谜团终其一生也解不开。人人都可以和命运抗争，可个人的命运又往往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ณ的。他明白这个理，他也希望这个社会能ม给每个ฐ人一个好的命运。是啊，自己算是遇上好时代了，至少可以不用像老辈人那ว样颠沛流离。他也经常听楚爷讲他们那ว些不幸的遭遇，也知道二姐身上一定有段辛酸的历史，但二姐从来不说，他也不便问。这些，也是命，是个ฐ人的命，更是社ุ会的大命带给他们的。每个ฐ人都希望过得好，可这是个ฐ人说了算的吗？
他也看出来，那ว些知青，已远没有刚来时的那种新鲜ຒ和热情，却一样无可奈何。但他们却不像秀水村的村民这样认命，他们的心不是属于秀水村的。也是，他们命里是城里人，另一种命运又在摆布他们。他们没有反抗过吗？一定有过，但所有的努力都失败了，于是也得认命，即使有抗争，也将是微弱的。他们能ม在秀水村坚持多久？不知道，没有答案。他知道那ว些知青个人比自己้更急，只是，急又有什么用呢？再者说了，让他们吃点苦受点累，将来回到城里，也理解农民的苦楚。
这个还用自己้瞎操心吗？他捶捶自己的脑แ袋，有些木。静听窗外的雨声，他的心又一阵阵紧：如果雨停不下来的话，不又是个丰产不丰收的年景吗？可不能让这一年的辛苦到这节骨眼儿上落了空。
他一脚跨下炕来到门口，雨还在“哗哗”地下着。他庆幸自己้跑过来看了看，也庆幸桂爷没出什么大事。
知道天已不早，柱子催桂爷快点睡下，自己้也该睡一点，按这种下法，明天还得泄洪排涝去呢。还好，秋收前已把所有的泄洪沟都清理了一遍，如果不出大的意外，这点雨应该不成问题。
他把想法告诉了桂爷，却听桂爷已打起鼾声来了。
“唉，”他轻叹一声，“这个ฐ晚上，也把桂爷折腾的够呛。人心呐，真的没法说。”他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เ，总觉得这些老辈人是值得尊敬的。他们没文化，却有那ว么多可贵的品质值得新า一代的人学习。
是啊，学习。他想起了前不久上“识字班”的事，越想越觉得挺有意思。这些个老家伙就是认死理，跟藏猫猫似的，非得一个ฐ个请到小学校里去。那些老娘们还嘿嘿直乐：“人家小学生都成咱的老师啦，咱都土埋半截子的人啦，反当小学生了。什么缸啊碗的，什么会写不会写，会用就成了呗。”
想想也是，以他们那记性，记这些东西，比割豆子还累呢。可这是上面的号召，不学可不成。人哪，是该有点文化，自己这一辈算又耽搁啦，下一辈可不能再误喽。就这么เ想着想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呼呼”睡过去了。
一声巨เ大的轰响把他震醒，他又听到เ了潮水涌ไ动的声音，跟着一股巨เ浪爬上窗台，顺着窗棂的缝隙喷薄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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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救灾
柱子赶紧ู把桂爷拉起来，躲过窗户涌进的水流，向地势稍高的门口跑去。然而，刚ธ到เ门边，一股更猛的水流喷射进来。他有些蒙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已管不了那么多，理智使他拉着桂爷撤回原地，侧着身子向窗外看去：只见远远近近一片汪洋，树枝凌乱ກ地在树干上悬挂着。未来得及收进的庄稼折服着身子，俺没在汪洋之中。
“咦，院墙到哪儿去了呢？”他心里嘀咕着，突然明白了些什么เ。“不好，桂爷，昨晚雨下得大，浸泡的时间长，院墙塌了。不行，我得到村里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