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收到哥哥的信，她心里有了些许的安慰。她知道爸爸、妈妈身体都很好，悬着心也放松了些。不过心里还盘算着，将要到手的这二十块钱该做些什么。二十块，对秀水村的村民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快抵得上他们一年的收入了吧？
令她感到欣慰的是，秀水村人好，一个个朴实的面孔里她看得出，他们对自己不是像对一个ฐ外来人口，而是把她当成了仙女。特别ี是二姐，把自己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自从巧ู云来了之ใ后，她更有了说话的伴儿。农活累些她倒能承受，让她不能忍受的是这里的文化生活几近于零。而最让她心里放不下的，还是千里之外的亲人。
“没什么。”桂爷气色更好些了，虽然说话的声音依旧微弱。“就是这阵雨把我急的。”他动了一下身子。“唉，这可是几百口子人一年的花销啊！要是透进水去，几个ฐ阴天就全烂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桂爷，没事吧？”柱子关切地问。
他笑了笑，自己也觉得有些凄然。惨淡经营了好几年，原想飞黄腾达，结果闹了这么เ个ฐ结局，心有不甘呐。可既成事实，无法更改。他苦笑了一下，留下点滴遗憾ย，做鬼也有点念想呢。他这样安慰自己้，似乎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但这些都永远的成为ฦ过去了。他们不可能ม再有未来，也正因如此，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他带着嫣红的体香和狂放离开这个世界，回到自己原有的荣光里。
他刚要进屋，就听得背后老婆冷冷的声音：“李茂生，你干的好事。”
他自己都不知是怎么เ走出公社的大门的。一路躲着人往回走，连人们给他的笑脸也以为ฦ是故意嘲弄他。进到家门，正在给鸡拌食的老婆也不似以前那ว样问声“回来了”，而是阴阳怪气地。他觉出有些不对劲，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可扭曲了几次，怎么เ也笑不出来。
李茂生见他也学着套用自己้常说的话，不觉笑了。
“是，是。”二龙哈着腰。“那咱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是……”
“唉——”驼爷一声叹息，“这个ฐ麻子啊，这一生不易。要说有什么知心人，也就是我驼背老汉啦。村里人都怕沾上他的边，我一个孤独老头子不怕。我也是土埋到脖子的人啦，哪天眼一瞪，还不跟麻子一样？以前他有什么事就好找我说，我了解麻子的苦楚啊。”驼爷说着，眼圈也不觉红起来。“只是可惜，这老东西活着的时候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死了，也该安生了。等哪一天我死了，也埋到麻子的身边，还能有个ฐ人说说知心话。”
“驼爷，这种事，你还来干啥？”柱子扶住驼爷，鼻子里酸酸的。
二龙从驴背上跳下来，一脸庄肃，直到柱子跟前：“今天早点收工，晚上召开村民大会，公开批斗ç盗窃犯隋小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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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住了半辈子泥坯房的菊花爹却不这么เ想，他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深知房子的重要性。有房才有家，有好房子才能ม雨不淋、风不动。至于人，那算什么เ啊？村里那么多好小伙子，不一样种一辈子地，受一辈子穷吗？结果呢，还是吃不饱，穿不暖。于是，当有人一撺掇，他的心动了。虽然有才比自家菊花大十岁，脾气又差，干活更算不上好手，但有了这房子，就比什么เ都强，这是村里任何一个人一辈子挣不来的。等菊花成了家，有了孩子，还怕李有才的心收不回来？
“啊，就那个乌烂悠啊，就是有座皇宫也不能嫁给他。”
“谢谢姑娘。”楚爷乐哈哈地回了一个笑脸，迈出大门槛ນ，烟布袋在他屁股后面左摇右摆。
“楚爷有空再来玩。”
没人悟出这里面的奥秘，连神通广大的明婶也一直蒙在鼓里。她一直想打听出点端倪，好四处撒播一下，好进一步提升自己在秀水的威望。甚至有一次，她拉住有根，软硬兼施ๅ，想套出些有价值的话来。这可老木头软硬不吃，一个劲儿直摇头，嘿嘿地笑个不住：“我也这不知这娘们图我个ฐ啥。”有根越是这样说，明婶的疑惑也就越大。这事越明显，就越像一个谜团，似乎答案就明摆着，可越摆弄越摆弄不清。
然而几天后，明婶真就听到了李二姐与“木头”扯了结婚证的事。
“欢欢”要生小马驹了，全队的人都高兴起来。特别是小孩子们，这几天只要放学就聚在场院附近。他们并不是因为ฦ马群里添了个ฐ小宝宝，而是借着这个ฐ由头，可以吃上“嘎ะ嘣脆”的料é豆和香喷喷的煮豆了。
这时巧云才听二姐说，原来牲畜ไ也一样要坐月子呢。她觉得有些新鲜ຒ，所以一直缠着二姐带她到เ场院旁的牲口棚来。一匹马要下仔儿，全小队的人都围着转，“欢欢”也像天神一样被人宠着。
“要是毓秀姐也在这儿就好了。”昨儿晚上，巧云兴奋的没睡好，一个ฐ劲地挑弄二姐。“毓秀姐回家都两ä个ฐ星期了，怎么还不回来呀？”
“你个ฐ小妮子，离了毓秀还不成啊？不是还有有才吗？”二姐边说连躲到炕角去。
果然，巧云扑上来就要拧她。“二姐越说越不像话了，一点也不像大姐姐。”话刚ธ说完，自己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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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你说，全村男女老少都叫你二姐，怎么也没听见有根叔叫一声啊？”
“小妮子，越说越不像话了。”
“你先说人家的嘛。”
……
自从毓秀到เ上海看望爸、妈去了，巧云便搬到二姐这边来。不用说，有根又到楚爷那ว儿去了。有时，春妮和春玲挤在套间的小床上，有时，不是春妮就是春玲，总有一个人要混到เ大炕上来。甚至四个人闹腾到เ半夜，就这么挤巴着睡下了。
二姐这几天心里也添了许多心事，当三个女孩子睡下后，她怎么เ也无法入梦，倒不是想自己过去那ว些事。这种事，尽管翻来覆去想过无数次。但毕竟，时日久远，她也不抱什么奢望。那ว晚，又破天荒告诉了毓秀和巧云。在她心里，倒是疼起毓秀和巧云来了。她觉得这些城里娃也真不容易，也才只有十六七岁，就不得不离开父母，还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哪像春妮和春玲，她们没见过大世面，也就安于现状了。但很快，她又苦笑着摇摇头。想这些有什么เ用呢？这事，不光自己决定不了，她们的父母不也一样决定不了吗？也只能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啦。
她又看了看巧ู云熟睡的小脸，梦里也总是甜甜的，一笑两ä个小酒窝。嗨，要不是人家城里娃精明，这么好的姑娘差ๆ点让有才那ว个人渣祸害了。她想起来就有些后怕。事后她找到柱子，柱子后悔的直撞墙。还好，没出什么เ大事，也算万幸。不过，还真的提防着点，这两ä朵鲜花还真惹人眼呢。只是可惜，现在这样的形势，什么时候才是她们的出头之日？虽然听说有些知青也在农村安家落户了，她也想要是多这样两个ฐ女儿该多好，可还是更希望她们能够回到เ城市去，那里才是她们真正的家。
想到这些，她心里又一声长叹。她想找出答案，答案其实是很明确的，那就是完全安上面的指示ิ精神办。她听说城里更乱ກ呢，如果真是这样，两ä个女孩子放在自己้身边也好，至少在秀水村，不会有人把她们怎么样。
她欣慰地笑了，感觉笑得也特别甜。她想毓秀也该回来了，如果她的爸妈没什么เ事，这孩子在这里自己也会安心些。只是都是这么大的姑娘家，按农村的习俗，该找婆家了。可她们是有文化的人，和这些跟土坷垃打交道的人根本不打界。如果真的留下来，也太委屈她们了；如果不能ม，她们的将来又在哪里呢？
正胡思乱想着，公鸡的啼鸣打破了夜的寂静，也打乱了她的思绪。农忙时节一过，多睡点懒觉也正常。她心里安慰着自己้，不知什么เ时候也睡过去了。一觉醒来，阳光已๐射到炕角角上来了，三个ฐ女娃儿也都不见了影儿。她忙穿好衣服，站在街口，还是不见她们的影子。
春妮和春玲肯定上学去了，巧云呢？她回身刚要带上门，巧云急急火火地跑来，差ๆ点跟她撞个满怀。
“二姐，快看看去，昨天夜里，欢欢生小宝宝啦。听桂爷说，他一宿没合眼呢。”
“瞧你的样子，比自己生了小宝宝还高兴呢。”
“二姐再胡说，不理你了。”
一边玩笑着一边来到เ牲口棚，除了楚爷，好多人都在那里忙活着。
在炒料豆的妇女中ณ，一个人引起巧ู云的注意，一身团花衣服，还是那条熟ງ悉的头巾。不正是菊花姑娘吗？
一点没错。那个晚上，她亲眼看到เ菊花跟有才到草垛后面去了，好长时间才出来。原来有说有笑的菊花直到干完活回家，便再没言语过，甚至，其他人也不再取笑她。当时，她就意识到这个李有才没干什么有出息的事，但还是不愿意想太多。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一定会有村民出来制ๆ止，可事后也悄无声息了。后来，她又听毓秀说起那天吃“忆苦饭”时有才和菊花的事，心里不觉涌ไ上一丝悲凉。人的命运真是难说啊！一个好端端的姑娘，竟然让二流子糟蹋了，还没有地方倾诉。不过很快，她又笑自己太多事。别说菊花，自己又能怎么เ样呢？那ว晚，她跟毓秀打闹的时候说过死活也要回城的话，可是回得去吗？还真是的，人更多时候其实掌握不了自己，而只能听任命运的摆布。想到此，又觉得有些悲哀，不是为ฦ菊花，而是为ฦ自己。
那ว天有才来找她，她就意识到เ那ว家伙根本没安好心，但又找不出正当的理由来拒绝，毕竟，这是柱子队长的安排。再加上，这个阶段也确实够闷的，正想出去串串呢。而且，她也觉得，尽管那ว个ฐ二流子不怀好意，量他还不敢怎么เ样。
尽管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有料到เ有才真的那ว么粗鄙可恶，一点怕性都没有。幸好有把水果刀，不然，他要硬来，暗夜里没有外人，还真拿他没办法。
每次想起来，她都有些心惊肉跳。不过，她依然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除了二姐和毓秀，没有人知道那晚的真实经过。这倒也给她提了个ฐ醒：人心叵测，必须时时在意。
这么想着，不觉又回到二姐家门口，一个再熟ງ悉不过的身影让她一下子蹦得老高。
“毓秀姐，啥时回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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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多灾的菊花
二姐回到เ家，见门竟是开着的，却一个人也没有，大包小包扔了一炕。
她带上门刚ธ要外出，春玲小跑着闯进来。“娘，中午饭不吃了，我要跟毓秀姐姐和巧云姐姐看小马驹去。”还没等二姐开口，就一阵风似地跑了。
“这死妮子，越学越疯了。”她心里嘀咕着，抬头看看太阳，已๐近正午，春妮还没回来。她涮好锅，把几块玉米饼子和煮ุ地瓜放在箅子上。
看着灶膛里吐出的小火苗，她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下，一种甜蜜幸福的感觉涌上心头。自己两个女儿，毓秀和巧云也跟自己的女儿没什么เ不同，一家人欢欢乐่乐的，虽说日子苦点，难得有这份好心情。只是，唉，心里最牵挂的就是“狗子”了，要是他也在身边，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心事啦。
二姐正想着心事，春妮回来了，把书包一扔，话也没说，也要往外跑。
“这么เ急急火火的，到哪儿去？”二姐喊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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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小马驹去，毓秀姐姐她们在等着我呢。”
说刚ธ说完，就又不见影了。
春妮气喘吁吁地跑到毓秀她们面前，就听巧云说：“你说巧ู不巧ู，菊花正在哪儿干活呢。”
“怎么对她赶起兴趣来了，是不是豁出去要争李有才啊。”
巧云脸又阴下来。
“不要再提他。再跟我说这些，我跟你急。”
毓秀赶紧换了话题。
一会来到牲口棚，就见几个ฐ妇女正围着锅灶忙得满头大汗。待走近了，果见翻炒豆子的正是菊花。跟别人不同的是，明明热汗淋漓，她却把身子裹得严å严的。
春妮和春玲每人抓了一把炒豆，混到其他小孩群中，周围都是她们欢快的笑声和“嘎ะ嘣”、“嘎ะ嘣๑”嚼炒豆的脆响。毓秀跟巧ู云正馋得什么似的，又不好意思上来拿。正犹豫不定，烧火的那个ฐ中ณ年妇女喊她们：“毓秀、巧云，来，尝尝。别看你们在城里整天大鱼大肉的吃着，未必吃得上新鲜的炒豆呢。”
二人各拿了一小把，热得烫手，便两只手倒弄着，一个劲地吹，惹得在场的人都笑了。
“真是城里娃ใ呢。吃这个得凉下来才脆ะ生。”
二人也不好再放下，待到不甚热了，便塞一个放嘴里，并没有出小孩子们嚼出的脆ะ响。不过，还是有种醇厚的香气在齿颊间荡漾。
二人说笑着走到เ一边，又提起上次割豆子时起火的事，笑得更畅ม快了。
“料豆就这么好吃，还不知那爆豆是什么เ味儿呢？”巧云有些遗憾ย地咂着嘴。
“是啊是啊，再有机会，咱也不做饭了，就割大豆去。不为别的，就为ฦ吃上爆豆。”
旁边的妇女好奇的目光投过来。
她们止住笑，感觉手上的炒豆不再热，而嘴里的炒豆也出脆响了。其他的小伙伴还聚拢在那ว里，吃完又去抓。一个ฐ又高又胖的妇女解开怀直接扯起衣服抹一把脸上的汗，然后仍用衣襟扇着，口里还不停地笑骂。
“老娘们炒了半天，还不够你们塞牙缝的呢。嘻，欢欢生马驹，倒像是给你们过生日似的。”说完，把一粒炒豆扔进嘴里，也嚼得嘎嘣脆响，旁边的人笑得更厉害了。
“还说人家呢，自己不是也在过生日吗？”
“不是过生日，是过年呢。过年也吃不上这么好吃的东西。”
“是啊，是啊。难得有一次吃炒豆的机会，就让他们吃个够，早ຉ是撑得拉肚子。”
菊花只是埋头翻炒着，一句话也不说。毓秀能ม看出来，她的衣服全湿透了，仿佛刚ธ从水里爬出来的一样。
那个ฐ烧火的妇女话锋一转。“菊花，快休息会去吧。干了一上午了，话也不说，就像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