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晟柏走的时候是早ຉ上，城里头来了人接他，和他差不多大的几个兵，一水儿的绿军装黑军靴，瘦高个儿，歪带着帽子，一瞧就知道是平常跟池晟柏混的好的兵痞。
随后一天，季白揣着五百块进城，是和池晟柏一起走的。
“吃了，你快去吃吧，吃完赶紧回城里。”季白想立刻走，没工夫和池晟柏在这儿废话，不得不回过头来去掰他的手，结果那ว手就和钢๐箍似的，紧紧扣在车斗ç上一动不动。
“捡破烂用得着这么早ຉ，着什么เ急，吃饭了么เ？”池晟柏依旧拉着车子不放，瞧着像是不相信，但又实在想不出小孩儿一大早能ม干什么去。
他突然伸手扯了季白存在身体两ä侧的小手腕儿一把，把小孩儿扯的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扑到他身上来。
池晟柏心里乐่呵到เ不行，他看着小孩儿皱着眉直挺挺地站在床边儿上，一脸纠结的小模样，心里头就有种自然而然的，连压制ๆ都压制不住的得意和高兴，总之心情好，挡都挡不住。
季白笑了笑，伸手把小孩儿嘴巴子上的牙膏沫擦掉，然后说：“看不起我吗丫头？可是如果我把捡破烂卖的钱给你煮ุ红烧肉你吃吗？”
池小静摇摇头。
她毕竟是郑大山的妈，瘫痪了几十年郑大山还养着他就证明她在这儿子心里头还有些地位，况且她手里捏着老头子走后的一本旧存折，这是郑大山心里头常年梗着的一根刺儿。
老太太果然是这么想的，郑大山昨天回来从于芳玲大庭广众之下要和他离婚的怒火中ณ冷静下来之ใ后，就把事儿和这小老太太说清楚了。他不想离，心里头还惦念着于芳玲，可老太太当即就撒泼打滚以死相逼，说于芳玲就是个荡妇，现在又闹出这一出，简直丢尽了他们郑家的脸。
“对，说的对啊。”他点了点头，示ิ意季白细细去摸自己的脉，让他心里头有个对比之后才和他讲。
齐老头眯起眼睛扇着扇子，本来正听季白说话，结果季白说到一半停下了，满脸都是怀疑自己้的神情。
季白一个没注意被柳条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他脸皮儿本来就薄，那柳条又细又韧，抽在脸上立刻留แ下一道清晰的红印子，不过他要的就是这样。
于是他干脆转过脸来，三两步冲过来拿起柳条就往季白身上抽。
此时的池晟柏比上辈子遇见季白的时候还小了三岁，轮廓上依稀还带着少年人的影子，眉峰间藏着一股子锐气，而不是上辈子季白见到他时候的那ว种锋利阴鹜。但他身上的气息却是熟ງ悉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池晟柏味儿，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季白都永远没法儿忘记。
季白乍然从郑大山手里被倒换到เ池晟柏胳膊底下，被他拦腰夹着，扑面而来都是池晟柏身上的气息。季白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手指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季白几乎是一下子天旋地转被郑大山单手从楼ä梯上拎下来，扔在墙角巴๒掌就扇了过来。季白本能的一躲，郑大山熊似的厚掌一下子拍到เ了墙面上，居然簌簌的落下好些白灰来。
“狗娘养的王八蛋，老子供你吃供你穿，让你给老子换鞋洗脚那ว是你的本分。季瑞那ว孙子泉下有知，都得感谢他祖坟上冒青烟。我艹你xxx，于芳苓，于芳苓你个ฐ死婆娘快出来给老子换鞋洗脚踩踩背，不然我打死这小杂种！”
季白进门的时候一瘸一拐他看见了，估计郑大山这回也没少下狠手。郑家那点儿事儿街坊邻里的没几个不清楚的，于芳苓长得漂亮不安于室，郑大山好酒，一不顺心就酒疯打人。家里那瘫在床上的老太太也是个ฐ抠包的货，连给自个儿小孙子买块糖都得仔细把私房钱数了又数。
齐老头从药柜旁้边儿的木盒子里拿出几贴膏药递给季白，又从箱子里拿出药酒，伸手握住季白的手腕子：“来，我给你揉揉脚๐，我看你这脚也有问题。”
季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瞧着小小的一团缩在车厢里，小拳头攥的紧ู紧的。
池晟柏心里头一跳，立刻凑过去，心里头也有点儿别扭，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哄人。池晟柏从小到大哄人的次数还不过三次，池小静小时候就常常被他逗弄哭了，逗哭他就跑，可小丫ฑ头还是总喜欢跟着他屁股头后玩儿。
他心里头一点儿不是滋味儿，刚把脸凑过去就听“啪”的一声，让季白扇了个正着。
池晟柏愣住了，季白这一下子也没留情，直接把他右脸上扇出了红印子。他瞧着小孩儿抬起头自觉着恶狠狠地瞪着他，大眼睛红通通的跟兔子似的，他以为自己这表情挺有气势呢？
前头的司机听见响动也吓了一跳，连后视镜都不敢看了，低着头坐在驾驶座上。
“开车，去穆斯ั林。”池晟柏用舌头顶ะ了顶ะ刚被打的地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季白，声音却像什么เ事儿都没生一样。
司机开动车子，池晟柏突然一把把小孩儿按在座椅上。季白眼睁睁看着他挑起一个笑，那ว笑容却没到เ眼睛。
“还打么？”池晟柏突然转过头，把没被打过的另外一边脸对着季白。
季白气乎ๆ乎地瞪着他，但心里头还是怵的。池晟柏这个人，完全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他不自禁的往后靠了靠肩膀，手心火热一片，一眨不眨地瞧着池晟柏脸上打出的红印子。
“不打了？那就跟我去吃饭。”池晟柏转过身去坐直了，胳ฑ膊搁在季白后头的座椅背上，是个把人圈在怀里的姿势。
“我不去！”季白把身体往后撤了，也不管汽车还在路上行驶着，伸手就要去掰车门上的把手。
池晟柏一把就把人后领子揪住了，双手往上按在车窗顶上。
“老实待着！对你好你就受着，不想受也受着，再敢跑一回，我就用绳子拴着你。”池晟柏眼里酝酿着翻腾不休的怒火，刻意压低的声音略微沙哑。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眼前的小孩儿猛地抬起头，眼里蕴着遮也遮不住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就好像有什么长久以来抱着侥幸心态害怕生的事儿突然降临在头上一样，他被池晟柏按住的双手有点儿抖，脸色刷一下子变得惨白。
池晟柏瞧着小孩儿这个反应，微微皱了皱眉，压着季白的手也松了几分力。
“我是挺喜欢你的。”池晟柏说这句话的时候季白还气乎乎地瞪着他，闻言浑身猛地一僵。池晟柏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怕他什么，对此他确实是无奈的，甚至是愤怒的。
他接着努力放柔了语气，跟和小时候受了欺负委委屈屈的池小静一个语调，但似乎又多了一点儿求而不得的期冀：“你就把我当哥，和池小静一样儿的，有什么可别扭的？
那孩子刚被抱回家的时候我就有这么เ种感觉。小孩儿被包在襁褓ຑ里头像只奶猫，皮肤薄，眼睛睁不开。后来睁开了就一个劲儿盯着我瞧……”
池晟柏说到这儿，盯着季白的眼睛一眨不眨，突然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然后把人两手放开一把搂住了。
“走吧，吃完饭送你回家。带你吃正宗的大黄铜火锅，手切薄羊肉片，都是肥肥嫩嫩的小羊羔，现宰的。”
季白听完他刚才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反击。他心里头想着的是大不了鱼死网破，不管怎么着也不能ม像上辈子一样落在他手里。皮肤和肌肉都崩的太紧，以致于池晟柏到เ后头松了口，自个ฐ儿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整个儿脊背都湿的厉害。
池晟柏搂着人，突然伸手进去在季白光溜溜汗涔๒涔的脊背上摸了一把，直把季白摸的一下跳了起来。
他瞪大眼睛瞧着池晟柏，两ä个人对视半晌，池晟柏刚要开口，却被季白抢了先。
“当大哥可以，我和你拜把子。”
“什么？”池晟柏以为自己没听清，使劲儿盯着季白抿紧ู的嘴角看，他一侧脸颊上因为肌肉抿的太紧出现一个浅浅的梨涡，看起来很是精致。
“和我拜把子，我以后叫你大哥，你愿不愿意？”季白又重复了一遍，他紧ู紧盯着池晟柏，对他刚才的话将信将疑，害怕他说出不愿意的话来。如果只是兄弟，那ว么皆大欢喜。
池晟柏眯了眯眼睛，瞧着小孩儿已经伸手扒着他两ä只胳膊，急切的像只盯着鱼干儿的小猫。这么轻易就答应，他之ใ前是以为ฦ自己要怎么样？难倒还能ม吃了他不成？现在怎么倒不怕了？被他深切的自我表白打动了？
他看了半晌，突然挑了挑眉微微一笑，轻轻把季白扒在自己胳ฑ膊上的手掌拨下去，轻飘飘的说：“刚才愿意，现在不愿意了。”
他侧过脸往前凑了凑，脸上鲜明的巴๒掌印还在，让他明晃晃地暴露在季白的目光下。
“你瞧瞧，你心里真有我这大哥，会这样儿？这印子几天都下不去吧啊？大哥在外头被人耻笑你就愿意？”
池晟柏刚刚消失了许久的无赖劲儿又出来了，他握住季白的手，小孩儿的手指冰冰凉凉的，被他握住了就往脸上贴。
“你说怎么办吧，怎么补偿我？”
季白又抿了抿嘴角，被握住的手贴在他滚烫的脸上，想往回缩这人却不放手。
“用冰敷一敷，一天就好了。”他瞧着池晟柏，屁股上还隐隐作痛，他也被打了啊，凭什么光池晟柏一个人要补偿。
“哦~敷一敷，那等我好了你再走吧，等好了我就和你拜把子。”池晟柏觉着季白这只手被他捂热了，大着脸又拿起人另外一只手。
“你也打我了！”
“我打你哪儿了？”
“……”
“你到是露出来看看啊，看不见的不算。你要不好意思光叫我看也行，咱不需要公证人，我办事儿就公正的很，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不会不承认，来来，瞧瞧我打你哪儿了？”
等车子开到穆斯林火锅城门口的时候，池晟柏先是自个ฐ儿下了车，然后笑眯眯地跑到另一侧去开门。穆斯林门口戴着一顶小白帽的迎宾员就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把个ฐ少年从车里请出来。期间手还被打开一次，但他又锲而不舍的伸了过去。
池晟柏早ຉ叫人来过了，包了个ฐ单间。两人坐下后他把菜单推到季白面前，自个儿叫了两瓶啤酒。
“多点点儿，今儿好好儿吃一顿。”
两人一大桌子菜，大多数是池晟柏要的。刚上桌他就开了瓶啤酒，咕咚咕咚往季白杯子里倒。
季白捂着杯子往后躲，一边皱眉一边说：“我不喝酒。”他酒量差得很，啤酒都能ม醉的不省人事。上辈子池晟柏就是逮着他这一点，头一次把人灌醉了带回家的。
“我都不计较你打我的事儿了，拜把子哪儿能不喝酒啊？”池晟柏手一挥，重新开了瓶酒对着瓶口就吹，一口气儿灌下去大半瓶，喝完之后一抹嘴，朝着季白说：“你看，这啤酒，没劲儿的，喝不醉人。人原先拜把子都喝血酒的，咱不整那个，但以茶代酒绝对不放你过关！”
“那就一点。”季白松开杯子递给池晟柏，让他给自个儿杯子里倒了一半。
俩人杯子一撞池晟柏就先给干了，季白喝的慢他还不乐意，好哄歹哄的让人一口给闷了。完事儿也说话算话，季白毕竟还小，这一口意思意思得了。
“醉了没有？”池晟柏笑，黄铜火锅兹兹冒着热气，底料香的直冲鼻子。
过了会儿他把涮好的羊肉夹进季白碗里，倒上一点儿火锅城蜜汁的酱汁儿。
“没有。”季白小脸红扑扑的，夹了肉放进嘴里。小羊肉嫩的很，几乎一入口就能品出鲜嫩多汁的味道来。
“好不好吃？”池晟柏又问，自个ฐ儿到没怎么เ吃，涮好的东西全照顾着季白夹到他碗里。
“好吃。”季白这会儿瞧着老老实实的，池晟柏夹什么他就吃什么เ，皮肤白里透红，眼睛也被蒸汽熏的水汪汪的。
池晟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季白这会儿听话的实在有点儿过了。他试探着拿起酒瓶子问了一句：“再喝点儿么？”
季白这回皱了眉头，嘴角也微微抿了起来，似乎ๆ有点儿挣扎。但随即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