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籍上录的辽东郡主吧。奏上来的原是个死字啊，谁从中做了手脚？”看流纨稚气未脱的一张粉面转了苍白，整个ฐ人不由自主往白圭的身边缩去，郑裕有些后悔说话过急了，可是他受不了白圭有事情瞒他。从前的他是个孩子，白圭不会对他讲多余的话，现在的他是天子，总被他有意无意地敬而远之，自始至终，他们没有交集，不能ม像他父亲那样，以一种那样和谐地姿态与白圭并立，他甚至连白圭看流纨那种柔和的眼神也见不到。
“裕儿？！”看他一脸怅惘，白圭知道自己的担心成了现实，叹了口气，拉着流纨双双跪在了郑裕面前。
“差来的人并没有细禀。”西乡见皇帝ຓ这副样子，不知怎地反觉很踏实，毕竟误会多了对谁都不好，而且天子之怒，是要殃及无辜的。
“怎么也没禀了朕，宣御医去诊治？可说了什么病？”皇帝有些性急。
朝会散时已近午时，太后当即便召了白圭坤阳殿（太后的宫）叙话，皇帝ຓ担心地想一并跟去，传令的宫女却说太后只见白大人一个。皇帝哪里肯依，生怕太后做出什么对白圭不利ำ的事情来，倒是宫女机灵，趴在皇帝耳边耳语了两句，“不如陛下叫薛总管跟去，有什么เ事情好回话。”
郑裕拾起那弯难续青丝，丝丝缕缕清凉入手，缠绵指间有如柔肠万转。“即日起设凤阁于内禁，一切权职分派全依先帝ຓ旨意而行，此议已定。”挽过白圭的手，拉他起身，打量他虽处大风浪却依旧ງ波澜不惊的仪表气度，当真让人安心，又担心。
“此人私纵亡国之主，居心叵测。”第四个……
“是啊，日前上本所参之事，陛下尚未定夺，若着此人为我朝师范，当真令天下士子寒心。”第三个……
薛拱几乎是反射性的在西乡眼前消失了，西乡想都没及想便跟了进去。等他看清眼前，立时便被所见吓呆了：地上散着几件衣裳，皇帝自己้衣衫不整，髻凌乱，一件龙袍将将裹着怀里的人，凭这情形来看，白圭身上仅有的里衣也是破碎的，能看到他光裸的肩头，还有下面未掩上的小腿，脚踝处有擦出的伤口，就像明润的白玉上沁了几抹艳色，最怕人的是那条无力垂落在地的手臂，腕子上被什么เ利ำ器划了口子，血从与他交握的那只手爬上了皇帝ຓ的衣袖，染红了明黄色，让人目眩心悸。
“薛拱，传御医！”皇帝的爆喝声打断了门外所有人的思想。
“陛下。”再一次，白圭郑重的跪在了郑裕ษ的眼前。
西乡在一边看着这抢了他差ๆ使的人，好像看懂了一些东西，又好像不那么เ懂，总觉得即使懂ฦ了，这也不是真的。就好像一年前他看白圭给刚满2o岁的皇帝操办成年大礼ึ，亲手给他穿礼服，戴上冕旒，又将锦书上端逸的“容德”二字交给皇帝ຓ，“陛下，先帝既延臣为宾，臣斗ç胆为陛下取字‘容德’。容，乃宽纳之意；德，为修身治国之本。唯愿陛下博采善议，布仁行于万民，成不世帝基。”
赵锦向后面一点手，“去，给你家先生拿件厚衣裳，真没眼色。”
“我本就是蝇头小民一个，御史这是杀鸡用牛刀。”白圭抱了抱双臂，这冬末时节的太阳都暖不起来。
“谢陛下。”白圭扶着床沿起了身。
直到白圭已๐直挺挺地跪在面前，皇帝才恍过神来，待伸手去扶，却现袖中的手还在不争气地颤抖着，便只挥了挥衣袖，“既ຂ染了风寒，快起来吧，地上凉。”
静夜里，室内流出了琵琶声，一腔烦恼婉转而至，弦弦撩拨低诉。皇帝急掩了口，心上难抑的酸痛，险些让他哭出了声，那一指指捻拨出的心语，声声都抛在皇帝的心头，弦音绝处，余意无尽。
这琵琶的丝弦蒙尘已有年余，即便郑珽在日，偶有侍弄，也多不曾做这样的调子。边塞黄尘，戎马关山，自有一番豪迈情怀。浮想回思之际，不觉右手已๐加了力道，急流直下，弦转了铿锵顿挫，听得屋外人一阵心惊。间杂角鼓争鸣的金石之ใ音，撼得郑裕宛若又见了当年的万马奔腾，以及厮杀后那令人绝望的死寂，狼烟遮了晴空，积尸成山、白骨曝野……
他，是不敢面对，还是心中有话不知如何倾吐，偏要选这种方แ式来点醒他。
弦音愈促愈高，竟似走于刀锋绝壁一般，毫无退路，再没了方才的游刃有余，反倒变了一种宣泄。郑裕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他这是要做绝弦之ใ音的意思了——情不自禁地疾走到เ门口，没想到仍是迟了一刹那ว，小弦便就断在了那一瞬，再无声响。
亦没有多余考虑，郑裕用力分开了大门，月光映衬下，屋子里，床榻边，白圭依旧ງ半抱着断了弦的琵琶，神情平和地抬起头来望着郑裕ษ，笑如清风。可郑裕却再也无法忍耐这久ื久的压抑，一头扑进白圭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白圭安慰地拍抚着怀里的人，任他一边用力捶打自己，一边泪音申斥“你欺人太甚”，“我不原谅你”。
这，还是那个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