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仅傲慢，还不讲道理。但后头续了一段，说应以积蓄力量为先，步步为营，使之与财富匹配制衡，不至于反客为主，又有几分道理。
依傅少容看来，但凡财富超出掌控，从一开始便不宜索要，视之无物乃是最佳。年方แ十三的司鸿豫不以为然，很嚣张地批了一句——坐拥巨奢，则宜籍以谋天下，忧愠于心而怯懦畏步者，唾之ใ。
深秋，思清园。
“这一手棋，我已经琢磨了整整五年。五年，我等够了，我想接着下了，可你……去了哪里？”
苏仪棋艺不差，这一地的璀璨金黄，不知撞上哪路神仙才输得出来。
赌花，大多是指时花。春赌冒尖初桃，夏赌夜开月见，秋赌承雨丹ล桂，冬赌覆雪腊梅，纯粹为了添些兴致、博个风雅，并不耽误正事，他也就从不多管。一两朵虽不值价，连输的惩罚却十分严苛。输一局罚时花一朵，再者翻倍，再者四倍，永无止尽。
抬头就见韩及躺在树上假寐，嘴里叼了一枝不剩ທ几瓣的槐花。细眯的狐狸眼斜瞥一记，嘴角带了笑，那ว花枝便跟着轻轻一摇，落下来几枚花瓣。
犹记当年李重桑邀他共饮，两人走到槐树底下，头顶ะ不冷不热地飘出一句：“请他饮酒，还不如下蒙汗药来得爽快，起码不会宿醉头疼。”
那ว酒坛大约一尺余高，少说也有十余斤。
他敲了敲红漆酒坛，举杯道：“兰章，今夜算作我诚心向你赔罪，你陪我喝光这一坛，不醉不归，让我踏踏实实安个ฐ心，可好？”
于是那手僵在了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握扇的手在空中停滞许久也没人来接，司鸿豫被喜悦冲昏头脑，半天才察觉不对，再仔细一瞧，当即被傅少容眼神中刻骨的恨意吓住，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傅少容……根本没有一分一毫原谅他的意思。
司鸿豫无声地环视着屋子，只觉得那人一走，整间鉴琅斋清冷寂寞，再没了一点生机，整夜的疲倦忽然铺天盖地涌了上来。
说出“三月”的同时，易蓉双膝发软，重重地跪到了地上：“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答应的……”
司鸿豫打断他，争辩道：“我是给他灌了药，但没虐待他！他腰上哪来的淤青？”
老头儿拽来一把椅子愤然坐下，边捋胡子边叹息：“可恨那孩子心气高的哟，后头都受伤了还拦着不给瞧，硬说自己้懂医术，亏我当他面骂了你几百遍畜生孬种王八羔子，不顶用！死活不肯掀被子！拿了膏药又非得自己抹，关节到处青青肿肿的，坐不直，躺不顺，后腰的淤青积了有巴掌大，一扭过去，哎哟，痛得满床打滚……这惨样，真是拿刀剜你几百片肉都算轻的……”
“五弟啊……”司鸿叙有些惊异地看着他，“你上完了男人，莫非往床上一丢â，自己就安心甩手走人了？”
司鸿豫显然不信：“丞华殿离这儿不过百步，拐个ฐ弯儿就到了，二哥既不喜欢，怎么毡毯、斗ç篷、屏风、辇轿……一样一样照料得这般周到？”
司鸿豫朝他臀瓣上拍打了几下：“放松些，否则待会儿更痛。”
腥红的阳物抵在入口处，浅浅地捣进去了半寸，正是难进难退的关键时刻。
这个男人太奢求身体的纯净，宁可被欲火烧死，也绝不在人前伸手自渎。只要固执劲儿上来了，连开口求饶都活像要折断他的脊ิ梁。
但傅少容不会。
“老七，今天你长个教训。”司鸿豫忍住嗜血的冲动，手背青筋盘虬，“以后在我面前，永远不准再提那三个ฐ字。”
司鸿凌的表情活像要被割颅，对上司鸿豫眼神的一刹那，只觉得毛骨悚然，两腿疯狂打颤。
“哪里算得上好东西？”傅少容惶恐，“从前娘亲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也会帮衬着绣些物件拿去换衣食钱的。我那钱袋摆到เ市井上，顶多能卖几贯铜钱的价格，和你在别处看到的一模一样，称不上什么好东西……”
司鸿豫长长喟叹：“多好的东西，怎么白白给了出去？”
他自有一种圆融气度，调侃也不生棱刺，叫人听得舒服，末了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傅少容：“这位便是七弟府上的傅卿吧？”
司鸿叙虽未看懂小十一所指，但瞧二人面上都尴尬，大约猜得出是情迷之事，亦不点破，笑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我原本昨夜便准备差人来接清晏，后来想着不必平添麻烦，既ຂ是顺路，今日亲自来接也无妨，还可见见五弟，倒没料到เ……无意中ณ扰了府里的鸳鸯交颈。”
或者说，不可能再有更好的彩头了。
这是一个ฐ好彩头。
夏绯衣傲然一身红衣，下巴昂扬，不行礼，不低头，照旧一副主ว子模样。司鸿清晏恶狠狠地盯着他，他恶狠狠地盯着傅少容，傅少容蹙眉，及时按住了已经凌空踹去一脚๐的司鸿清晏。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多日以来，他其实一直在等着这只鸟儿。
寻常人家递信用鸽子，他却用这养了三年的画眉鸟儿。画ฑ眉识途不比信鸽，训练起来更加艰难，却有一个ฐ鸽子不能比的好处——掩人耳目。他初进五王府，画地为牢，缚手禁足，全靠这只鸟儿才能与七殿下互通消息。
傅少容颓然地瘫在椅子上，面色灰败，目光微滞，脖颈处涔๒涔的一层虚汗。窗外的喧哗骤然变响了，凭空放大了数倍，在耳边嗡闹嘈杂，仿佛有人疯狂地敲击一面大鼓。鼓面厚沉，每一击都震动到心脏深处，逼得人忍不住想呕吐。
说罢推门而出，急匆匆奔向内院。
“傅公子？”
那位夏公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能让司鸿豫也爱到了失去理智的程度？
司鸿豫问：“什么曲子？”
他便坐得正了些，揽袖抚琴，弦下寥寥几声，意韵幽然。
他记得傅少容有个静水碧玉的美称，传闻是三十一门客中最不需司鸿七操心的一位，怎么到了他手里，反倒样样都要操心了？
他们已经跑开太远，驻兵的屋舍被甩在了地平线的另一端。此时晚风渐凉，山野空旷，没有避风之处，如果硬要回程，路上势必会顶风而行。眼下傅少容的状况并不好，衣衫湿尽不说，还刚停了跑，正是通体发汗的时候，若直接带着人奔马回去，晚上恐怕要领ๆ着邵大夫守一夜思清园。
车厢内并不宽阔，对方若真有什么邪ิ念，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他根本逃不了。
傅少容脸颊火烫，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唯恐下一秒对面的人就要欺至身前。手指下意识揪紧了身旁้的被褥，背抵车壁，防备地盯着司鸿豫。
思清园与其他院落不同，地阔人稀，入夜之后寂暗无光。长廊上瑰丽的宫灯拆去了大半，零落几盏缀于拐角，幽暗地摇曳着。遥遥望去，临水小居不见烛火，漆黑一片，傅少容并不在屋内。
在七王府，傅少容还勉强算得上位分尊贵，可到เ了他手里，不过一个ฐ无品无阶的门客而已。古往今来，哪有家主忍让门客的道理？今晚不论用何种手段，也要把人治得服服帖帖！
傅少容不置可否，摇了摇头，笑得轻慢而鄙夷。
“嫡长子……你跟我谈嫡庶？我只相信能者继位，不相信什么เ狗屁嫡庶之ใ论！你若心怀苍生，就该扔了那可笑的愚忠，重投明主！”
“期成，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这时，天边的浓云渐渐遮了月，地面之上，阴影以不可阻挡的阵势欺压过来，几息功夫就覆盖了大半个折兰苑。傅少容离开时带上的院门被夜风吹得开开合合，在黑暗中发出令人心悸的拍击声响。
他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将傅少容的那番话漏得一干二净，指着七弦琴谑笑道：“我上去喝酒，你在这儿奏琴，怎么‘肝胆披沥’怎么เ来，让我好好听听你的忠贞和骨气。”
他是来抢人的，抢人还要什么道理？
又摇头。
“晚，晚上可是有宴席的啊！他们，他们找到代替的人了？”
司鸿豫有强烈的预感，今晚若不采取什么เ措施ๅ，他势必会与那少年再次梦中欢好。如今皇城内时局紧绷，剑拔弩张，关键时刻夜夜陷于春梦，白日倦乏็，断ษ然不是什么好事。
从第一次遗精算起，这个梦如影随形伴了他八年，少则一年数次，多则一年十几次。眼下瞧着就要入秋了，他发作得越发频繁，竟已连梦了三夜。更奇怪的是，多年过去，他早ຉ长成了健硕的青年，那少年仍是初梦时生嫩的容貌，技巧ู也青涩得很，经不住半点挑逗。
时间是静谧而寂寞的滴漏，一滴，一滴，催生出焦灼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