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突然转变态度。
“好好好,我马上走!”
母亲躺在地上颤抖着,一直盯我的脸。
太累็了。我的双手被绳索勒得死死的,躯体越来越往下沉,五脏六腑仿佛被撕开。而我的前胸后背大腿根脸颊面全部是热乎乎的血污。
“哦,这样啊!原来你有气无力,是旺仔哥昨晚折腾了你!你要保重身体啊!不然这工分怕完不成了!”
“我天天跟旺仔一起,想什么想啊?不就那样?”小春笑,回敬一句。
叔的眼眶湿湿的。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雄子叔哭,也第一次把雄子叔的样子深深刻在心底。很多年后,我一直记得叔说过的话。
“嗯嗯嗯!”
“谁让你打赢的?你就不能吃点亏吗?吃亏会吃死人吗?我吃了一辈子的亏,没见我吃死?你呀你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整天就是打架闹事,不务正事,不好好读书!对了,你为啥跟他们打架?”
我看见他的老脸阴了,黑了。他蹲在院子里的石磨上,吧唧吧唧地抽着烟,满腹心思。
我开始回忆自己的岁月,回忆这一生中跟我相遇的人,回忆以前那ว些喜怒哀乐的故事。我怕我一闭眼,什么都没有了。可是我的脑子不好,想记的事,总是不清晰。无奈之下,我只得反复循环的记,实在想不起。就让老太婆讲。老太婆事多,经常不在家,我就独自一人坐在阳台上想。
我每天便躺在藤椅上,坐在封闭的阳台中ณ,看日出日落,消耗着自己้的生命。随着病情的增重,我变得很贪婪。我每天如饥似渴地吸收着鲜艳空气,孙子孙女看我,我拉着他们不放,我用枯枝般的老手抚摩着他们的头发,听着他们叫“爷爷外公”,泪如涌泉。我的时光不多了。或许一觉醒来,就看不到这样温馨动人的场景。
她低着头,铰着长长的细细的尖尖的嫩嫩的白白的手指。怯怯地问:“家诚,你的伤好了吗?”
“早好了!不用你担心!”
我径直走。不理她。我又怕我的心脏不停地跳动。
她跟在我的屁股后。细声细气地说:“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啊?”
我停下来,注视着她的眼睛:“这关你什么事啊?”
“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不会打架,更不会惹那么大的麻烦!”
她的眼睛珠子骨溜骨溜地转动。一滴水溢出来。天啦,那眼睛变成了泉水。那是东岳山旁边八岔洼水库的泉水。我去过那地方แ,清澈见底的泉水。
我怕她的眼睛,扭头就走。
她跟着。我嚷:“我打架跟你没关系,别ี烦我,走开!”
“你要我走开可以,得让我看看你的伤。”梅子的固执让我吃惊。
我无可奈何,摇摇头叹气。“你---ๅ--看我身上像话吗?”
“有什么?”梅子很镇定豁达。
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如何让她远离我。
就在我思考的同时。梅子做了一个让我吃惊,永远让我无法忘怀的动作。
她突然伸手掀开我的上衣。动作快如闪电,让我措手不及。
我身上密密麻麻的疤痕在她眼前一览无余。
我又羞又急,一把抓住她的手掌。摔开。生硬硬地甩开。
“你干什么啊?”
这时候几个同学突然跳出来。唱:
三月那个探妹是清明,
我与那个小媳妇去踏青,
踏青是假意哟,
妹子啊,妹子哦,
我的小媳妇啊
试试你的心,
真心不真心。
……
“瞎唱啥?滚滚滚!”我气得脸色发白。想冲过去揍他们。
梅子拦住我,劝:“算了算了!又怪我,跟你惹了麻烦!”
我不理她。笔直往家飞奔。谁也不理。
那几个ฐ同学在背后大笑:“家诚家诚,你连你小媳妇都不要了!”
自这开始,我发誓不理梅子。媳妇儿这词汇,在我当时的心里,是最难听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