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救我,拜托,别ี救我……”她傻气地低首,想与它对谈,希望它能听见她的哀求:“不要再逼我去过那种矛盾日子,我不要,我会疯掉……”
神奇的澄金色小虫,花费数年,才在她体内孵化,死人的体温本不该能孕育出金丝虫,但无法否认的,它确实藏于她血肉之间,理由为何?谁都不能给个答案,她可以感觉到它正努力缝补这具伤痕累累的身躯,在尚未痊愈的腑脏间,吐着丝线……
这罪名,扣得恁重,一旦成立,白绮绣定被处以极刑。
陆宝珠稚嫩芙颜上填满轻蔑:“既然不是要刺杀赫连大哥,那么,目标难不成是我吗?因为嫉妒我将成为ฦ赫连府的少夫人,于是,藏了柄匕首,要找时机对付我?只要没了我,你便有麻雀变凤凰的机会,坐上少夫人位置?!”
只是,她的淡泊,终是无法如愿,一个ฐ逃得最远的人,因为一道命令,被擒回混乱之中。
她像置身事外的路人,不介入任何纷纷扰扰。
她很意外,赫连瑶华写了一手好字,转腕运腕之ใ间,轻灵若行云,力韵如流水,不刚硬不柔弱,豪壮与醇厚并存,奔放与疏ຕ淡又融合为一体。她自幼总常为爹亲研墨,一如此时静伫于爹亲的桌旁,凝觑爹亲下笔练字,对于书法,看了许多年,听爹讲解说明,多少懂得一些,赫连瑶华的笔法技巧ู,更胜她爹许多。
白绮绣很庆幸他所谓的“陪伴”不是指床第间的陪伴,他要她替他磨墨,他在尺余宽的宣纸上挥毫书写。
生手如她,哪敌他的老练?几乎ๆ只能任由宰割。
他开始魅惑她,魅惑她放松紧张的身躯,为他融化,魅惑她把藕臂攀附在他肩颈上。
不过,她好似疼得紧,微微在发抖,背脊布料上的血绘已经不是红枫,血迹肆无忌惮蔓延开来,汇聚成一朵朵小小蔷薇花,再这样下去,很快便会绽成偌大牡丹了。
他向来不过问仆役间的小事,只要别闹出人命,惹上不必要麻烦,鞭打一两个小婢女小长工也不算什么。
“绮绣!”赫连瑶华收臂抱紧她,牢牢地,将她钳满怀,舍不得放,他微微颤抖着,必须ี深深吸气来克制ๆ翻腾躁动的狂喜情绪,她发间幽香缭绕在鼻前,他珍惜啄吻每绺青丝,自发鬓吻至脸颊,一寸一寸,眷恋盘旋,轻移到她小巧挺直的鼻梁,绵密如雨的吻,贪婪地不肯止歇。
“……我……不是已经……死掉了吗?”太久不曾开口说话的嗓音,带着艰辛的喑哑,白皙容颜上布满困惑,对于自己身在此处感到茫然。
他命人为她打造长命锁,佩戴于她胸前,白银锁片上刻有“金玉满堂,长命富贵”,借以去邪辟灾,“锁”住她的生命,不让她被阴曹鬼差带走。
他不让白绮绣下葬,想尽办法保留她生前模样,要白绮绣复活时,肉身也能完好无缺。
“少夫人。”德松和护卫抱拳行礼——也仅仅只有抱拳行礼而已。
她与参茶,轻易地,进了房。
赫连瑶华已经脱去厚实烦琐的外裳,身上只留舒适保暖的白色棉衣,束发银冠卸下,长发微微凌乱披覆宽肩,一脸疲倦,见她到来,脸上立即有了笑意,就只是眉眼弯弯,神情却添有十成温柔。
“绮绣,去哪儿了?”再看到她手里参茶,他了然沉笑:“为我煮茶?”
“……”她只能含糊颔首,他抱她一并坐上大躺椅。
“喝你一杯茶,解我无数忧。你真蕙质兰心,明白我需要的是什么เ。”他轻蹭她的鬓发,笑叹。
近日,失了面子的陆丞相终于展开反击动作,他先是向国舅爷告状,数落他的不是,他毁婚在先,又没亲自上门向陆丞相赔罪在后,国舅爷亦认为赫连瑶华该给陆丞相一个ฐ交代,结果国舅爷所谓的“交代”却是命令赫连瑶华休掉白绮绣,再奉上珍稀宝物十来车,重新请求陆丞相应允两府亲事,给陆丞相做足气派颜面。
这样的“交代”,赫连瑶华连听都不屑听,更逞论硬逼他做。
送礼小事,休妻大事。如果陆丞相胸怀宽大,愿意收礼息怒,擅长做人的赫连瑶华自然不会吝惜给足金银珠宝,来安慰陆丞相痛失孙婿的创伤,但太超过的无理取闹,他赫连瑶华只会回以冷哼两声。
毫无意外,他的反应,连国舅爷都看不过去,总之ใ,目前是腹背受敌,陆丞相摆明没得到满意处理就会联众排挤他,国舅爷见他一回骂他一回,听久了,真烦。
这些事,他当然不能跟白绮绣说。
她若知道,少不了一顿担心,万一再来个“委屈让夫”的戏码,他还真招架不住。他不把烦扰带回只属于他与她共度晨昏的房,这里是他最安详宁静的避风港,在这里、在她身旁,他才能感到全然的松懈,他可以发自内心地笑、毫无防备地睡。
而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她的抚慰,倒杯茶,替他捏捏腿、捶捶肩,甚至是填进他胸坎间的小小拥抱,都好。
“好香。”他嗅着参茶,参的清甜味,随热烟窜升。一方面纯属私心,她端来的,即便是杯清水,他尝进嘴里也觉得甜——这种爱屋及乌的蠢念,他曾嗤之ใ以鼻,认为是一种盲目行径,他不相信怎可能因为喜爱一个人,便连她吐出来的气息都感觉到香?
现在,他可不敢将话说太满。
白绮绣捧杯的手微微发抖,茗杯的温热,传递不到她的掌心,亦温暖不了透骨的寒冷,茶面上水波激生,他以双掌托捧她的手,稳住茗杯,缓缓抵向他嚼笑的唇。
他饮下了参茶,喉结滚动,吞咽一口。
她惊恐看着。
看着他以口抵杯,就着她的手,喝下参茶,喝下毒——
白绮绣蓦然动手,立即挥掉那杯未尽的茶,行为出自于本能反应。
茗杯摔地,瞬间破碎四散,参茶茶渍溅得到处皆是。
赫连瑶华剑眉挑扬,不解觑她。
白绮绣被自己้动作吓着,她怎会打掉那杯参茶?
“绮绣?”
他长指挑起她的尖瘦下巴,抬高她压低的螓首,惊见她滑过泪水的泣颜。
“怎么了?哭什么?”他揩住她的泪珠,涌泉般温热晶莹却如断线珍珠,越拭越多。“谁同你胡说八道了什么事惹你心烦?嗯?”是陆丞相恼怒之事传入她耳里,使她忧愁?
她只是哭,只能掉泪,只能踞起脚尖,吻住他的唇,任由参茶的独特香气从他口中过渡予她,他虽惊讶,倒也乐于接受,随她吸吮着唇瓣,并探入软嫩小舌到他嘴间,他不轻易放过到เ嘴的美味,缠着她、哄着她,牙关轻启,欢迎她的光临。
参的昧道,变淡了,被彼此的津液给稀释掉,而另一种突兀腥味越来越浓,弥漫在两人唇间。
是血,由赫连瑶华呕出的鲜血,数量多到自两ä人嘴角淌落,并染着两人四唇腥腻透红。那火一般刺眼的颜色,震慑了她,逼出她的惊声尖叫——
“瑶华——”
赫连瑶华毒发卧床已经两天,幸好只饮一口,要是一整杯参茶都喝下,大罗神仙亦难从鬼差手中抢回他的性命。
这两天,白绮绣几乎流尽了眼泪,心急如焚的大夫命人端来大量清水,强灌再催吐、强灌再催吐如此反反覆覆,她在一旁看着,疼得连胃部都随之ใ翻腾难受。
那时,冲进房内的众人之中,有人发现地板上破碎的茗杯及参茶,凑到德松耳边低语几句,德松颔首,那人取银针ฤ,试探杯上残留的茶汤,针身瞬间变成墨黑,德松面露难以置信,却不得不先动手逮捕白绮绣。
“住手——不是那杯茶——谁都不许碰她……绮绣,到我这里来……”赫连瑶华的脸色白得像纸,意识似乎早已混沌,双眼紧ู合不开,仍惦记着她,字字费力咬牙,甚至摊开青筋满布的大掌,要白绮绣将手递进来,让他牵住,不允任何人带走她。
谁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只能按照吩咐,留白绮绣在床榻旁้,握住赫连瑶华因剧ຕ痛而抽颤的手掌,他握得恁紧,他无暇拿捏力道,毒所引发的痛楚,绵延不绝涌上,她像是他此时唯一能攀附的浮木,他无法松放,另一方面,他要保护她,若不牵牢些,万一他晕厥过去,她就会被人押走。
人都变成这副模样,竟还担心着她的安危。
白绮绣羞愧自厌,无法原谅自己。
她好可怕……好可怕……她怎能将他害成这样?!她怎能狠下心肠对他动手?!对一个如此呵护她、爱怜着她的痴情男人……
白绮绣再也咬不住嘴间呜咽,嘤咛哭了起来。
下毒之人,还有脸哭,简直是无耻至极——在场不只一个人如此不满想着,更包括了她自己。
大夫结束了灌水催吐的漫长抢救,喂赫连瑶华含下几颗解毒丸子,吩咐众人好好看顾,才退出房去。
赫连瑶华白似雪的脸庞仍可见其饱受痛楚折磨,她深瞅他,泪花迷蒙,心疼如绞,他握住她柔荑的手劲已轻,应该说,他连“握”的力量都耗尽,五指依旧交扣在她指节之ใ间,她忍不住掬起他的手,贴在泪湿脸颊边。
第一次,她无法汲取到เ他炙烫的体温。这只大手,总是暖呼呼的、总是轻佻顽ื皮的、总是温柔小心……现在却软绵无力,冷得像冰。
她不该伤他……该喝下那杯参茶的人,是她……她挣扎在娘亲与他之ใ间,她觉得痛苦、她想逃避、她想从这道难题中解脱,可是她不知道,伤害他竟是如此疼痛之事。
娘亲说的,将药倒进茶水,所有委屈及辛苦就能ม放下,她就不再痛苦……但没有,她没有得到半丝快意,痛苦亦毫无减少,不单单仅是伤人性命后的自责后悔,还有其他的混乱情绪充塞于胸ถ,胀得又闷又难受——
那是什么เ?
在她见他受苦时,心慌、心乱、心如刀割?
在她见他吐血倒下时,以为ฦ永远失去他时,心寒、心痛、心胆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