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也不例外。
每年春分，谢家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洒扫的干干净净，张灯结彩祭祀茶神，同时筹备一年一度的品茶大会。茶神乃是莲庄人最为敬仰的神明，祭祀เ山神和茶神以期美女山上出得好茶，经过烘焙加工制作，运送到十里洋场的上海ร去卖。茶叶的价格便会翻倍，源源不断的大洋从远处流入莲庄，给莲庄带来财富和丰ถ足，也带来一丝时髦的气息，如今莲庄也有新式照相馆了。
这个阁楼，莲庄的人都叫它，燕子楼。
这个幽暗深邃，带着老旧而又腐朽的木头散发出来的微弱霉香味的阁楼，伴随着城市拆迁而永久的掩埋在了地底下。她承载着故事主ว人公悲剧的一生，浸润着如天网一般的思念和滔滔不绝的眼泪。每一个夜晚，在万家灯火，共享天伦的温暖时刻，只有这阁楼中，一盏孤灯，一个寂寞无助的身影，投射在纱窗上，散发着这个时代几乎ๆ绝迹的哀愁。而终于，在冰冷的机器无情的推掩下，阁楼轰然倒塌。那位十五年前枯竭在阁楼中ณ的女子，她的死亡并未消散这座阁楼对于青春的无情的摧毁，时间改变不了这座阁楼沉痛的命运。也许，只有彻底的毁灭，才能将这段往事抹去。而对它仍有记忆的，是一位同样经历过漫长岁月痛苦折磨的老人。所以，我的讲述，或者说，我的记载，并不轻松。
“是！”院中丫ฑ鬟仆人皆应声道。
“管家，听说那沈家富的流油，光是在莲庄就经营着好几家钱庄，在十里洋场也有不少分店，屋子里的东西不是金的就是银的！”家生奴才阿土凑过来道。
“这个嘛，咱们谁也没有见过，到时候大小姐嫁过去，你倒是跟着去看看？”
“嘿嘿，就咱们小姐那美貌，比那画上的女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那是那ว个ฐ戏里唱的什么来着？哦对了，闭月羞花！这世上谁不爱美人啊！”阿土半曲着身子，仰望着高一笑，嬉皮笑脸道：
“嘿嘿，我倒是想去，恐怕没这个ฐ福分。”
高一笑狠狠的敲了阿土的脑แ袋，“臭小子，就你，也配做大小姐的陪嫁？！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不赶紧给我干活去！”
“是是是。”阿土摸着脑袋，一脸灰头土脸的出去了。
“高管家，事儿都办的怎么样了？”高素倾带着贴身丫ฑ头秋儿，从后院过来。
“哎哟大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高一笑满脸堆笑回道，“都准备好了，您尽管放心！当日用的东西，丫头婆子们，谁该干什么เ我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出不了差错。”
“是嘛。说的好听。”高素า倾眼角一瞪，粉面含威แ，“我看她怎么还在后院？”
“大小姐您说的是？”
“还有谁！自然是二姨太！”秋儿厉声说道，“大小姐出嫁那ว天，一定要叫她回避。哦不，这两ä天就应该叫她到เ庄上去，免的大小姐出嫁那天遇着什么事儿，到时候出了差错，你担待得起吗？”
“是是是，秋姑娘说的是。可是二姨太马上要生了，这时候送到庄上去，恐怕。。。。”
“嗯？！她要生了？那就更应该送到庄上去，万一在那ว大喜日子见了红，更是不吉利！”
“这。。。。”
“还不赶紧去办！”高素倾一抬眼。高一笑马上答道：“是是是，我马上去办，马上去办。”说完，便急匆匆到เ后院去安排二姨太移步的事宜。
这里，秋儿见高一笑去了，悄悄对高素า倾道：“小姐，这个高一笑办事最擅阴奉阳违，别ี看他这会子满脸堆笑，谁知道待会办的妥不妥当！您还是跟老爷说说，让老爷去跟他说。”
“指望我爹恐怕是不行的了。依他的脾气，怎么舍得快生的时候送走？这事儿不能让我爹知道，否则定然办不成。高一笑绝不敢。难道我出嫁之ใ日还要拜这个ฐ卑贱的下人，喊她一生姨娘么？”
“就是，凭她是什么เ东西，不过是小姐身边的一个ฐ丫ฑ鬟，仗着一副好皮囊，老爷喜欢她，封他做姨ถ娘已๐经是天大的喜事儿了。只可惜老夫人死得早，老爷身体又不好，幸亏小姐您聪明有见识，否则，这个家还不是让她做了主去。”
“她想往上爬，没那ว么容易。如今我马上要出嫁了，这个家总得有个当家的人，爹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只得让二弟来当家。可这二弟成天只知道躲在画室里作画，这个家交给他我也不放心。”高素倾叹了口气。
“秋儿，你去把二少爷叫来，就说我有事儿吩咐。”
“是大小姐。”
画ฑ室地上全是被油墨沾染成五彩缤纷的画稿，散乱ກ的摊放在地上，有那院中的黄狗，梁下的燕子，也有那ว田野里金黄的麦子，碧绿的芋艿，甚至于冬日里暖暖的火炉。秋儿走到画室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油墨香。从窗户口探进去，只见高素明系着围裙，正在专心的为小丫头柳儿画像，那油墨勾勒出来的人物，柳儿娇俏的五官，甚至于脸上淡淡的雀斑á，都描摹的活灵活现，秋儿看的呆了。
“柳儿，你别动，我还没画完呢，你一动，我就看不清你的眼睛了。”
“呵呵呵，二少爷，你把我画ฑ成什么样了，是不是像照相馆里的照相一样逼真呀？”
“那是肯定的，少爷我会把你画ฑ的很好看，弯弯的眼睛，柳条一般的眉毛。还有你的两个ฐ梨涡。”
“二少爷，大小姐请您过去一趟，有事儿与您商量。”
“噢，大姐没忙着置办嫁妆，找我有什么เ事？肯定又是为了跟我说李家姑娘的事情，我不去。”
“不是的，二少爷这次是真的有事情跟您说，您快去吧。别让大小姐久等了。”
“知道了，就来。”素明头也不回答道：“柳儿你别动，马上就画ฑ好了。”
秋儿白了一眼柳儿，站在门口等待。柳儿见秋儿对她这个态度，吓得不敢再说话，脸上也没了笑容。素明见了，大为扫兴，扔了画笔道：“不画了，走吧。”
高素倾的房间里，桌子上堆满了五彩缤纷的绸缎，床上整整齐齐叠着新制ๆ的四季衣物，梳妆台上有一个ฐ大大的檀木香，里面装了满满一箱子的金银首饰，翠羽钗环，高素倾摸着手中的钥๓匙，若有所思。高素明进来的都没有听到。
“大小姐，二少爷来了。”
听到秋儿的叫唤，素倾忽然晃过神来，笑道：“二弟，快过来。”
“大姐，你找我有什么เ事情？”
“来，到姐姐这边来坐。”
素明满是疑惑的神情，慢慢走到เ素倾身边坐下。高素明今年已经1้8岁，刚从上海读完美术学校回来，如今长的清清爽爽，眉眼俊秀，宛如一个刚ธ刚成年的翩翩佳公子。素倾见弟弟已๐经高过自己一个头，拉着弟弟的手道：
“二弟，姐姐平日待你如何？”
“大姐对我很好！”
素倾十分欣慰，“二弟，我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母亲去世的早ຉ，父亲向来身体不好，这几年都不过问家里的事情，这个家一直由á姐姐在照ั看着。现在你也长大了，学成归来，姐姐马上要出嫁，家里不能没有掌事的人。”
素倾顿了顿，看看素明的脸色，见素明一副满不在乎ๆ的样子，便继续说道：“你现在已๐经是一个大人了，应该承担起高家的责任。高家这么大的产业，姐姐出嫁以后，就要由你来继承。”
“大姐，你明知道我从不管这事儿。”素า明转头起身，踱到窗前，对着她姐姐道：“家里大小事情都是由á你在管，我对这些一点不通。更何况，我根本无心管理。大姐你出嫁之后，不是还有二姨ถ娘吗？姨ถ娘为人恭顺ิ，待下人也好，让她管家，父亲也会同意的。”
“住口！”高素า倾厉言道，“父亲糊涂ิ了，难道你也糊涂ิ了吗？难道你忘了母亲是怎么死的？我绝对不允许让她来管家！”
“大姐，”素明恳切道，“母亲的死和二姨太没有关系，你不要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她平日本本分分，对待父亲和你我都很好，对待下人也是慈爱有加，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那么เ恨她！”
“你不要再说了！五年前母亲凄凉的死在我们的面前，那悲惨而绝望的神情我永远不会忘记。是她，是她让父亲冷落了母亲，把她遗弃在清冷的佛堂。连生病都从不过来看一眼。如果不是因为ฦ她，母亲不可能在死之ใ前都不能ม见父亲最后一面。她要为自己的行为ฦ付出代价！”
“姐姐，母亲去佛堂是她自己的选择，和二姨太没有关系。父亲没有来得及见母亲一面，是因为和二姨ถ太正在上海ร处理公务，请不要把仇恨加诸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高素า倾奋力的摇了摇头，指着桌上的檀木箱子，对素明道：“你错了，你看看，那ว个箱子是母亲留给我的东西，这一箱子的首饰，都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一件一件，每一件母亲都视若珍宝，虽然她知道这不过是父亲为安抚她而做的一些补偿，但母亲仍然好好保存至今，在她死前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保管，并且照顾ุ好父亲，母亲对父亲的爱是如此的热烈而深沉，我绝对不允许那个ฐ毁了母亲幸福生活的女人竟然堂而皇之ใ的成为ฦ了高家的女主人！”
“大姐。。。”
“你别说了，我心意已๐定，三天后，我会吩咐管家和下人们，库房的钥๓匙交给你，你要好好保存，继承高家家业。”素า倾说完，颓然坐在椅子上，“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素า明看着姐姐，无可奈何道“大姐，请你再仔细考虑一下，至于管家的事情，父亲虽然身体不行，但我想你出嫁之ใ后还是让父亲来决定吧。我先走了。”
说完，便径直离开了素倾的房间，只留แ素倾一个人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