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名后金骑兵已๐经在广宁军对面成一条线展开，后金牛录估看着广宁军前地面上以一人间隔插着的密密麻麻竹枪阵，估摸这不是马能一跃而过的距离。其后四排整齐的长枪也很紧密，后金骑兵在竹枪阵前呼喝驰骋了几次，广宁兵纹丝不动。不过，好像敌军没有弓箭手，后金牛录眯着眼看着敌兵后方的高大身影，觉得他还是可以击溃并把这些人一切杀光。
第一排枪兵均单膝跪在地上，长枪朝上。沿途收留的广宁士兵和百姓正在不停的聚集逃过来的人群并把他们重新汇合起来。他们被强制聚在一起休息，以免冻死。一些人一停下来就口鼻喷血，眼看是没救了。黄石带领亲兵，站在人群和本部士兵之间，马匹拴在一边。斥候报告二十名敌军只是斥候骑兵，只有一张弓还在射箭，这让他最后下决心尝试拯救这群人。
“回大人，卑职不愿意，卑职大有用之身，不愿陷于此绝地。再者，张千总虽然对卑职有恩，但是张千总并为要求卑职至死追随，而卑职亦无此打算和承诺。”黄石的语气恭敬如前，慢慢把头抬起。
“正合吾意，本将本也打算今夜带近卫回龙川，不过黄千总可愿意助张元祉千总坚守此城？”毛文龙和黄石对答如流，就好像事先排练过一样。
“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是我更辛苦，还是只能替毛文龙找朝廷要。”拥兵十几万，议饷数百万的辽东巡抚王化贞看到毛文龙请拨三十万白银和一万士兵的信后，立刻明白他给不出这些东西。但是王大人也不愿意看到毛文龙这个进攻战略标杆就这么倒下来。他把皮球踢到了兵部ຖ，兵部再踢给朝廷。
随后王化贞又不断接到毛文龙的求救声。可是王化贞手里有十三万军队，军饷每年要一百六十万两和上百万石米豆。虽然朝廷下拨了数百万军饷和几百万粮食，但是经过太监、朝臣、兵部、户部、库房、辽东经略、巡抚衙门和库房、广宁镇库房、总兵、参将、游击、千总、把总层层单、签收、勘合。普通广宁军士兵不但仍然吃不饱，穿不暖，而且一年还是要欠几个月的饷。
“缴获的银钱都用光了么？”毛文龙问道。
“职部已๐经恢复收税，但是流民多半是抛弃了财物，空身来我部领地。”黄石和满屋军官一起，严å肃地站在毛文龙的军帐中，这些军官都是广宁旧ງ部，是毛文龙的核心亲信军官，机密情报也无须相瞒，掌号官还在继续汇报着：“而且，我部粮食不足，流民亦无多余食物。虽然朝鲜了数百石米豆和一些布料，解决了眼前的急需，但是要开垦土地，我部领土上流民还需要大批耕牛、渔船、农具。唯今之ใ计，只有请王大人奏请朝廷，尽快下拨够两万兵民食用的粮食、耕种所需农具和船只。我部ຖ六月有兵六百四十五人，现士兵有八百二十二人，军饷两ä个月来未曾与，这些也许朝廷尽快下拨。”
未来的伟大的革命导师指出，无产阶级在革命中ณ失去的只是枷锁，赢得的却是全世界。张、陈两ä位大人不幸没有机会出生在无产阶级在全球确立光荣而又无可争议的胜利ำ的时代。但是没有革命，有变革也好，他们立刻忙碌起来，把下来的银两私分一些，截流一些物资后，高高兴兴地忙碌起挑选精兵的工作。笔者相信，无论在任何时代，绝大多数打破旧秩序的人都并非旧秩序的既得利益者，故有以上安排，笔者作品中ณ要尽可能利用这些人，对于这些人打破旧秩序的决心和勇气，笔者有厚望焉。
出于封建专制时代的历史局限性或者地主阶级天生的阶级性和软弱性，毛文龙最后才把目光投向军中ณ最有纪律、最有革命精神的无产阶级军官。对于张千总、陈千总这种怀才不遇，满肚子牢骚的军官来说，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辽东经略熊廷弼在听说沙岭大败之后，立刻๑向大凌河方向撤退。孙得功在广宁叛乱ກ，王化贞仓皇逃出。在熊廷弼的命令下，广宁、关宁军焚毁了大明一百多年间在辽西构筑的几百座堡垒，储存的无数仓禀物资。遍及辽西数百里的大火几天几夜都没有熄灭。
上百万辽西百姓放弃了被焚烧的家园，向山海关逃奔。关外无数紧急撤退的士兵趁机劫掠骚扰这些流离失所的生灵，一起向关内逃亡。朝乏炊烟，暮无野火，经历了朝鲜崩溃的黄石能想象雪原上这些苦难百姓的下场。
熊廷弼没有见到建虏一兵一卒，就下令放弃但是没有焚毁的计有：锦州、松山、大凌河、小凌河、牵马岭、正安、锦昌、中安、盘山、杏山、桥守堡、西兴堡、铁场堡、锦安堡、右屯卫、团山堡、镇宁堡、镇远堡、镇安堡、镇静堡、镇武堡，镇夷堡、大清堡、大康堡、大静堡、大宁堡、大平堡、大安堡、大兴堡、大茂堡、大胜堡、大镇堡、大福堡、大定堡、壮镇堡、戚家堡、闾阳驿、十三山驿等。
努尔哈赤不废吹灰之力，派出几个使者就接受了以上城市、堡垒、守军和当地百姓。这些地方的守军在被抛弃以后，没有一个抵抗。他们都乖๔乖听从后金号令，被改编成后金汉军并遵令把百姓迁移到เ辽东去。辽西至此已经不存明军一人，不为明朝所有。
“熊廷弼最后的这个ฐ大撤退真是自取死路啊。”黄石感叹着熊经略๓的最大昏招，他感觉文臣掌兵总不是太冒进，就是太保守。
“大人。”黄石怀古之情大，没有察觉十几个亲兵部下已经围拢在他身后，他们的轻声敬语打断ษ了黄石的沉思。
“哦，你们喝好了么เ？”不等他们回答，黄石继续说道：“本将正在夜观天象。”
大明朝廷现在一片恐慌混乱，百姓也都人心惶惶。但是黄石知道，此时此刻๑，一个兵部的中年小小堂官、毛文龙命中的克星、也是他黄石出头的必需踏脚石，正独自一人在山海关前的冰雪寒风中察看地形，思虑如何抵御后金可能的入侵。
在部ຖ下亲兵的惊异目光中，黄石怀着恶作剧的喜悦，指向浩瀚无垠的星空：“本将看见在山海关方向升起一颗新的将星，就是不知道对我军是凶是吉啊……”
附加章完
第九章知恩图报
天启六年正月皮
屋内的铜炉散出一波又一波的红光，身着青色长衫的黄石坐在案前。他长散开，松松地从头顶披落到肩上，一手持笔，一手扶住桌面的上好地宣纸，一笔一划地写着些什么。房内，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亲兵单膝跪在桌子前，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地面。大滴的汗水不停地从前额冒出，再流下脸颊，滴落到地面的虎皮上。
黄石双手举起刚写好的纸，趁到蜡烛前定定地看了几遍，本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有什么事情么？”
“启禀大人。毛兰珠的坐船已๐经抵达皮，她已经去见毛帅了。”跪着的亲兵单手触地，另一手扶住腰间的佩刀，除了胸ถ口略微起伏，全身纹丝不动：“此外，还有扬州ะ女子来的密报。”
“呈上来。”黄石轻声命令，同时又抚开一张新的白纸，重新提起笔开始蘸墨。
“遵命，大人。”亲兵简短有力的低声喝道。左臂撩起身前垂到地下的披风，右手从腰际掏出一封函，轻轻走上前来，双手捧着放在桌子上，然后蹑手蹑脚地退开两ä步。
“下去。”黄石用耳语一样的声音命令。
“遵命，大人，属下告退。”亲兵一手小臂微屈提着披风，一手扶腰，躬着身小步退出门口。出了门的亲兵转身用袖口擦去了满头大汗，快步跑到前门长长吸了一口户外的寒气，重新笔直站好。
黄石写完这一新的一张纸以后，拿起信撕开扫了一眼，随即轻蔑地扔到เ身边的炉光中——
天启二年二月，
失踪以久ื的兵部主ว事袁崇焕重新า出现在上官面前时，他已经在山海关外风餐露宿了五天五夜的。他大胆地向兵部保证，只要给他足够的粮食、武器和兵员，就一定可以守住山海关。此时的大明兵部，已经被铺天盖地而来的坏消เ息淹没，后金通过辽西紧逼山海关的报告每天都有几十份。因此，袁崇焕的勇气在一片混乱ກ的兵部异常耀眼，他不但没有被追究擅离职守的责任，更因为他罕见的勇敢、沉着而得到兵部上下一致赞叹和欣赏。
同月，广宁镇的番๘号被大明兵部撤除，广宁军从朝廷的编制中ณ消失了。
此时，在辽东、辽西大地，努尔哈赤正忙于消化大片的新领土和当地居民。后金不但无力继续向山海关推进，反倒因为控制ๆ能力的不足，不得不放弃辽西，把当地堡垒、城池彻底焚毁，人口迁向辽东。但是无论如何，后金无疑ທ取得了可以相比辽阳大捷的又一次重大胜利，彻底摧毁了明辽河防线和辽西筑垒地区；毁灭了强大的辽东广宁军集团，逼退了辽西关宁军集团；夺取了几十万人口，收编了数万汉军；拓地千余里。蒙古、朝鲜从此不再视后金为大明建州叛逆，而是新兴的独立王国。
大明天启二年三月，
明朝兵部承旨ຈ开设东江镇，任命原广宁军副总兵毛文龙为东江镇总兵官，驻皮，负责收编原广宁镇残军，并进一步恢剿辽东。东江军从此出现在正式的朝廷编制和文中……——
皮东江镇总兵官署旁新า竖立起一只三丈长杆，杆顶ะ部火红的大明军旗被海ร风吹得猎猎作响，旗上两个大字“东江”舞动着自己烫金的身躯傲视全。
“黄石，本将已经包举你为东江军参将。兵部不日就会有正式公文下达。”升任总兵的毛文龙怡然自得地靠在椅子背上。他的老部下们又一次纷纷水涨船高。
“末将感激不尽。”岔开大腿坐在下的黄石全身披挂，抬手抱拳时满身的金属鳞片都哗哗作响。
“但俸禄还有一些麻烦，”毛文龙没有能替东江军将官讨来口俸，因此他必须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朝廷暂时没有给东江军武将俸禄的钱，本将自然会想办法替你们解决，先不要着急就是了。”
“大人放心，末将在此皮，和士兵同栖，要太多银两也没有用，”黄石立刻双手扶膝，高声慨然应允：“口粮、被服上不缺。有钱花不出去，等于没钱。大人不必顾ุ虑太多。倒是士兵的军饷还请大人多想想办法才是。”
“东江镇并未经过兵部勘合，朝廷只同意给三千兵的军饷和口粮。粮食本将已๐经派人去过朝鲜ຒ，朝鲜ຒ国王答应帮助解决。”毛文龙搓了一下双手，把小臂支在桌子上。
“那朝鲜国王怎么说？”
“经过一番口舌，朝鲜国王最后同意划出一千亩田à地给我军。”
“一千亩恐怕太少。”黄石在心里算了算，朝鲜ຒ一千亩地能ม出两千石米就不错了。
“这只是第一次，本将并没有说以后不再去划。”黄石很熟ງ悉毛文龙现在脸上渐渐展开的笑容，这种笑容他在21世纪从很多奸商脸上见过：“朝鲜ຒ国王的最后决定只是这次划地的最后决定！”
“但是士兵的家小还要吃饭，总是要军饷。另外，还有生铁、布匹怎么เ办，朝廷不给我们铠甲â军器啊。”黄石还是认为毛文龙要得太少。
“黄石你太小看本将了，”毛文龙一副我怎么会不知道的表情，右手拿起一张没有写完的奏章，左拳开始轻轻敲打桌面：“本将要上朝廷，请礼部下令朝鲜每年进贡我大明三千匹布、生铁五千斤、大米五千石、木炭万斤ภ……”
“这，这。”黄石听着毛文龙越来越不像话的藩国进贡礼单，试探着问了一句：“这个ฐ单子礼部能准？太有损我大明尊严å了。就算礼ึ部准了，然后怎么办？让礼部给兵部，兵部再给我军？这么多圈还能ม剩下什么？”
“不许打断本将，你眼里还有没有军法了。”毛文龙大喝一声，继续念他前无古人的贡单：“……大木百根、猪百头、鸡鸭各千只……”
听着高声朗诵着的长长贡单，黄石觉得里面除了家电，未来市中的物品已经是应有尽有了。“……棉被二百床，大木桶五百只。”毛文龙终于念完了，他意犹未尽地放下草拟的奏章，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看着黄石凝固住的五官，毛文龙脸上又浮现出狡猾的微笑，念出了最后一句：“贡道设在皮，贡品经皮转运天津。”
“大人英明，大人英明。”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的黄石立刻开始大拍马屁。
“至于贡物的回赐，那还不是本将说多少就是多少。”毛文龙笑眯眯地一手端起茶杯，痛快地一饮而尽，重重放下杯子的同时咧着嘴吐出一口大气：“黄石，喝茶。”
“谢大人。”黄石也赶忙双手捧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然后轻轻放回桌面。
“好了，还有一件事情，”毛文龙收起笑容，严肃地问：“黄石你有没有要保举的人。现在就可以跟本将说。”
“回大人，末将保举千总汪百孙为练兵都司，保举千总马波为掌印都司，保举千总曹寿为掌号都司，保举……”——
汪百孙和曹寿在下面坐了很久了，洪安通已经给他们的茶添了三次水。就汪总个人来说，他并不喜欢茶，但是他也知道黄石只喝茶水。再说茶叶在东江镇是非常难得的好东西，毛文龙也就赏了少许给黄石。
黄石写完长长的奏折，把它塞进公函信袋，然后抖了抖酸的手。他一边端起滚烫的茶水，一边对下面两个ฐ人说：“这是毛大人的奏折，大人要我今晚抄写好，明天大人也好上奏朝廷。”
两个人在黄石鼓励的眼神下问起了原因。黄石简要地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原委，汪总和曹寿也不禁大笑起来。
“大人的字真是出神入化啊。”曹寿满面羡慕地看着黄石在信封上写下的齐整文字，一个劲地赞叹：“大人要是去考状元，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是啊，是啊，卑职也这么认为。”汪总赶快附和。
“卑职也会写几个字，但是看过大人的字，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想来圣说的就是大人这一手好字。”认识字、有文化一直让曹寿很自豪，但是他显然不知道圣不能用来形容字，只能用来形容人。
“是啊，是啊，卑职也这么认为。”汪总无视他不识字的客观事实，再一次地随声附和。
黄石微微一笑，这种无伤大雅的奉承他不会不接受的。他也不想部下难堪，自己้难作。所以只是低声轻斥：“胡说，小心让别ี人听到了笑话，拿圣王羲之和我比，不是故意让我出丑么เ？”
“大人，卑职不知道王西至还是王冬至，但是我听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反正卑职没有见过比大人好的字。”黄石语气中的不坚定立刻被敏锐的曹寿觉察出来。
“大人真是太谦虚了啊。”汪总无法在这个问题上跟上曹寿的脚步，只好另辟途径地表达对黄石的敬仰之情。
听到曹寿的话，黄石又是一笑，圣王羲之的字确实很好，但是后人并不是单纯因为他的字而推崇他，而是因为他开创了一个流派，在世人面前打开了一个新天地。后世的学子练字都要先临摹王羲之的帖，熟ງ练以后才能ม有自己的挥。如同很多其他的学科一样，后人如果妄自菲薄才是前人的不肖子孙。黄石当然自知远远不能比，但是21世纪的法家如果说自己的字不如王羲之，那不是尊重圣，而是对不起圣。笔者按，笔者觉得天津的法比赛中，参赛的字就非常好，绝对是国际一流水平。
不过黄石并不打算继续在吹捧和接受吹捧这个怪圈中循环下去了：“我今天向毛大人保举ะ了一些人，当然也包括你们。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说过你们两ä个在我面前可以自称我。如果不愿意，以后应该也可以自称末将了。”
“谢大人，卑职感激不尽。”还是曹寿当先言。
“卑职也谢大人，卑职也觉得还是自称卑职好，等正式任命下来了，卑职才敢自称末将。”汪总一如既往地谨慎。
“今夜叫你们来，是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商量。”黄石决定也不在称呼的问题上纠缠。
“请大人吩咐。”两ä人齐声回答。
“是商量，不是吩咐，很重要，所以要商量并听听你们的意见。”
“是，请大人明示。”两ä个人再次齐声回答。
黄石忍不住挠了挠头，这种谈话方式真的很让他不愉快：“朝廷只同意给我们下拨三千士兵的军饷。东江军官没有口俸。”
“大人，这个您说过了，卑职也知道很大人和毛军门困难，不会和大人在俸禄上斤斤计较的。”曹寿反应永远是非常迅的，话出口的时候汪总还没有成功收好脸上的失望。
“不是这个意思，你们的俸禄，我的俸禄，毛大人一定会想办法的。”黄石继续说下去，中止了汪总迟到เ的附议企图：“我知道，你们这些军官要养家，升了官也许还要开始讨小妾。这些都是人之ใ常情，你们跟我出生入死，我还能不想着让你们过得舒服些么？就算毛大人不说，我也一定要进言，一定要解决你们的俸禄问题。”
“谢大人。”曹寿又抢到了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