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正月和二月也没有下雪。”黄石仰头看了看天——此时看不见那完美无瑕的太阳，小冰河时期巳经快五十年了，它还要二十年才会过去。
黄石明白这话里面的含义，从去年魏忠贤开始整东林党以来，大明北直隶的士民就惊骇地看见一冬都没有下雪。在这个ฐ天人感应大行其道的时代，长生官兵对吴公公的印象因此而一落千丈，天启五年以来吴穆也疯了一样地进行祈雨话动。
第一节形势
史氏敬曰：太祖名扬天下，而守臣下之ใ理，不谋非常之位，而处谦退之道。
满桂。那可是和袁崇焕有过出生入死的交情啊，宁锦战役的时候满桂只是不太听话外加顶嘴，袁崇焕立刻就把他扫地出门。后来到เ了北京战役的时候，满桂被关宁军的溃兵射伤了，满桂就想也不想地一口咬定是袁崇焕指示ิ的。还在大殿上当着崇祯皇帝、孙承宗和其他阁臣把盔甲â解开，指着自己的伤口投诉袁崇焕——这也是袁崇焕下狱的重要原因之一。虽然事后证明满桂好像是错怪袁崇焕了，但这个事件也足以说明袁崇焕和满桂之间的矛盾和误会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比如另外一个著名的辽地边臣袁崇焕，如果是在他的面前，那ว黄石就绝对是不敢废话的。在宁远的时候一个ฐ游击才和袁崇焕顶了一句嘴就被斩了，为此孙承宗还曾指责过他。袁崇焕当时也表示以后会对武将更宽容些。
“怎么可能有肉吃？”那个使者反问了一句，其他几个东江士兵也都哼哼唧唧地出一片抱怨，不过他们现在正忙着往嘴里塞肉食。所以也腾不出嘴说话，一切都交给他们的头子代劳了：“你们外镇好，我们本部什么都没有了，毛帅养了五千多孤儿，整个东江现在有十万将士和十万多女人、孩子要吃饭。一年才给一万兵的军饷。还要买铁造武器，能有肉吃才怪呢。”
洪安通坐在他们身边，看着这几个家伙的吃相笑问：“东江没有肉吃么？”
黄石接过计划ฐ和情报看了很久，金求德和赵慢熊各自找了个扳凳，分别坐在黄石的左ุ右手，良久ื以后黄石结束自己的沉思，把报告放下严肃地问道：“参谋队认为建奴会派更多地部队南下？”
说着金求德又掏出了一份计划送上。另外还有李云睿刚刚收集的情报。这几天长生为了收集情报就损失了不少人手，但长生上下都知道情况紧急，所以也管不了那ว么เ多了。
章肥猫曾建议把一批辅兵放在左ุ翼后吸引注意力，但黄石认为敌军的将领，尤其是皇太极这种人绝对不会犯分散兵力这种错误，后面的数千辅兵应该是属于被无视的目标，最要的肯定是砍倒黄石的将旗，并歼灭明军的战斗ç部队，等明军战兵溃散后辅兵不过是盘子里的菜。
白刃突击命令出的同时，后金军已๐经在明军左翼战线开出了几个ฐ浅口子。战线后面骑马的白甲兵和战兵就正从口子中冲入，明军左翼已经开始要溃散了。毫无疑问，等击溃了明军左翼后，后金军就会沿着撕开缺口横向卷击明军的中央战线。
章肥猫哼哼着小声说道：“黄大人明鉴。”
“所以我军只要野战得胜，南关之ใ围就解了。”
“没……没干什么。”
轰隆——安静的营帐中ณ突然出了一声巨响，但设有一个人出声，黄石毫无停留地继续在纸上写着东西。头也不抬地问道：“贺游击，你又在干什么呢？”
明军的惯例是士兵佩刀，军官佩剑。但是黄石从自己้的实战经验出，觉得还是长刀用起来更顺ิ手，所以就一直没有换剑。其实整个救火营的军官都是用刀的，他们个个都是从小兵爬到今天的位置，还没有学会摆谱，想不到连这个吴穆都向宫里报告了。
一套精致的山文铠，比黄石现在身上穿的还好，锃亮的甲片每个都是千锤百炼过的，还有冷锻的护膝和胫甲。对于一个ฐ武将来说，铠甲就是他的第二条命，黄石看着这套山文甲直咽口水的时候，吴穆又递上了一把剑：“听说黄将军没有趁手的武器后，魏公公又精心挑选了这把宝剑。”
黄石使了个眼色，就有亲卫去把黑康夫喊来了，黄石指着黑介绍了一番，最后斟酌着语气说道：“他祖上是倭寇，因此末将不敢专擅。”
“哦？”孙承宗拉长了声音。
“留下三百二十名长枪兵和八十火铳手。我亲自带这队步兵，再把我的参将旗高高打起。还有，把我的马也牵走。”——如果骑兵不肯自动放弃机动力带来的主ว动权，那步兵就毫无办法。但后金必欲得我黄石而后快，而此时我身边只有四百人而已。
“骑兵、炮兵、一步队和辅兵都去进攻粮库，剩下的四百战兵防备后路，我估计建奴会觉得突击后队是个万无一失的策略，建奴是不肯和我军全军交战，但并不意味着不肯和我军一部作战。我想后队是能ม拖住他们一会儿的，前队回师以后除非建奴放弃伤兵，否则ท就只能和我全军交战。”黄石说完又沉默了，如果后金军在一举吃掉明军四百战兵的诱惑下，仍然不放弃骑兵机动优势的话，那战场上的变数就还是会很多。
既然监军吴穆话了，顶ะ头上司黄石也显得末能两可，杨致远就默默地退下了，会议到此结束。
但是这个封建尾巴不是那么好割的，况且监军也含蓄地表达了看法，这就迫使黄石要去想点冠冕堂皇的理由了。总之不能让这个势头蔓延下去，不然长生的封建传统就又要复辟了，这会削弱黄石的力量和权威。
正是这些历史让黄石对后金汉军将领ๆ极不信任，不过这些东西他无法拿出来跟东江军将领挑明。
皇太极由此深为ฦ痛恨，密令刘兴治设法取得陈继盛的级，刘兴治接到เ皇太极命令后就登上皮，暴起偷袭杀害了前来迎接的陈继盛，不过他随后举兵投降满清的时候，也被毛文龙、陈继盛的旧部杀死，但是东江镇的混乱也由此日甚一日。
把纸张扔到桌子上以后，袁崇焕伸手制ๆ止了急欲争辩的赵引弓：“国事、家事，吾辈当以何为重？”
“本府不能ม同意，这次定要夺情。”
黄石举ะ着的手轻轻放下，身侧的卫兵立刻๑敲了一声鼓。
“张弓——”弓队的几个军官用悠长的腔调喊出命令。
确实是疯子的招数……“你砍死的那个贵公子，真的很强，竟然能吃你三刀。”
“不错，和枪术的道理是共同的。”贺宝刀声称重劈他练得已经是睡中也能轻松使出来了。
“毛军门授都督同知、东江总兵官，世袭东江镇千户。”
第二十四节反扑
黄石严肃地想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命令：“等打完这仗，金求德你去换下武器，刀和盾牌我们不要了，都换成枪。六尺以上的长枪。”
黄石捏着下巴想了很久ื：“你再把动作做遍给我看看……慢慢地……重来……再慢一点儿……再来一遍……嗯，我知道了……”
黄石为每一块墓碑浇下一碗酒，放上一碗菜，亲手把这些长眠者当之无愧的勋章轻轻埋在坟前的土里，然后根据他自己้的习惯——又献上一束野花。他向着坟地致词的时候，背后全是肃然而立的东江士兵，第一次对贫贱士兵的郑重葬礼，就在他们的见证中ณ悄无声息的开始和结束。
“你们拯救了我们全军。”
“新兵训练得如何了？”黄石不等贺宝刀再说话，就问起了杨致远。
游击战一般是劣势方使用的战术，力量强大以后自然更倾向于会战，所以经过半年多的整顿后，辽东各明军纷纷开始转入反攻。但黄石担心东江上下已๐经头脑热了，历史告诉他后金不是那ว么好捏的软柿子。各部将官更可能往战绩里面兑水，然后互相影响制造出攀比之风，造成集体判ศ断失误。
黄石决心用现身说法帮一百两银子打开心结：“有一个故事，讲两条鱼在池塘干涸ຈ了以后，互相用口中的水慰籍对方แ，同甘共苦就好像人间的夫妻，杨致远你觉得这对鱼怎样？”
“大人真的不去拜见赵老先生了么？”杨致远的这份关切让黄石也有些感动。
原来如此，这些文臣也需要军中奥援，黄石心知自己今天来这里吃饭，就已经是上了方震儒的贼船，也只能跟到底了：“大人高见。”
“复全辽必先复于脚๐下，两位大人的意见当然没错，王经略么……”方震儒斟ต酌着下了评语：“暮气。”
“末将但求杀敌立功，要是远离敌境，反而有背末将所愿。”黄石一心要找个大，好扩军练兵。毛文龙见他志向坚定，也就不多说了，只是交待要小心应付，不要太固执于一地，如果冬季不好防守，完全可以携带全军民出海。
“君子不立于危墙，”毛文龙还试图劝解黄石，并指出海ร洋、长山、广鹿都是不错的驻地。
其间，建虏数窘明师，太祖力竭，几不得脱。随卫自荐相代，请约以十年期，为报血仇。太祖曰：可。得脱困往旅顺。
天启二年，孔有德率军民南逃，途遇太祖。建虏迫之甚急，太祖、有德引军殿后，辽民转危为安。
杨致远大声说道：“大人，贺宝刀还站不起来呢！”
这么一点虚名也要争个高下，怪不得明军一盘散沙。而且为了虚名放弃实利，黄石心里有些生气了，不能对忠心耿耿地部下火让他更是不爽：“没有孔有德的那些难民，我们受伤的士兵怎么办？我们就要自己出去打猎了，现在是我们有求于孔有德啊。”
在二十一世纪，一支上百人的小部队深入敌军腹地而不被歼灭是难以想象的，但是幸好不是现代社会，这里没有铁路、公路，更没有电话、电报。在广阔的辽东大地上，村落也很稀疏。
黄石部ຖ继续向旅顺ิ前进，马匹不停地大量死亡。黄石部现在还有一百数十人，但是他们的四百五十匹马死得只剩下不到二百匹了。仍然存活的马也因为十几天没有草料而严重掉膘。
方震儒和高邦佐在土台最上面正襟危坐，下面的百姓人山人海ร，逃难以来受到广宁军的保护，他们对这些平素看不上的丘八也大有好感，这个ฐ时代更没有影视娱乐，这么新鲜的东西自然不看白不看
出兵毫无疑问是要保密的，几十万广宁百姓跟着一起南下，黄石不信这里面没有后金奸细。不过受勋倒是可以让这些百姓看看，黄石认为帮助军人建立荣誉感，怎么都是一件功德。
贺宝刀也不挣扎，声音里满是愤怒：“某戮力杀贼，出生入死才取得这些级，大人上来看也不看就问某是不是叛军级，分明是怀疑某杀良冒功。”
第十六节
“谁不信了？”姚与贤脸红脖粗地反驳道：“只是那鲁之甲â毕竟是我们辽西人。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真要让马世龙这个回回骑到我们头上，那谁也捞不了好。这么简单地道理，他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他根本不想明白，哼，今天你们还想劝他，结果他也想劝你们。哈哈，当时真要笑死老了。”金冠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了。
“嘘——收声。”周守廉冲着金冠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远处传来了李承先的声音，那个人喝得醉醺醺地也告辞出来了：“马世龙扔拾他一个参将的破饼，这狗立刻๑就把自己的祖宗忘了。”
天启五年六月初，长生。
第一批赴日地士兵已经回来了，黄石给杨致远地命令就是炫耀完武力后立刻以最快地度撤退回国。他黄石就是一个彻底的纸老虎，而且还要仗着大明这几百年的积威แ。如果日本人坚持抵抗那他也就只能当作练兵了，但眼下看起来效果还算不错。
黄石最近收到เ了孙承宗的一封信，信里说的很模糊，但看得出来孙承宗有意于辽东。虽然黄石不明白孙承宗为ฦ什么不肯明说，但他相信孙承宗这么做一定是有道理的。据黄石的判ศ断，孙承宗的目标应该在三岔河到娘娘宫一带。关宁军自负天下强兵，战马、火器也颇为充沛，马世龙一个个ฐ外来的武将，看见这么多兵马器械肯定会径直去找后金大部队的麻烦。再说他马世龙一个ฐ外系的武将要想立足辽西，也需要一份说得过去的战功。不然孙承宗迟早有走的一天嘛ใ。
想到เ马世龙目前的处境，黄石心中也隐隐有同情之ใ感。因为这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初到เ东江的艰辛。黄石把孙承宗的信件又看了一遍，细细品味着里面的含义——孙大人是要我主ว动去助马帅一臂之力？但又怕伤了马帅的自尊……嗯，看这信的语气和写法。说不定已经伤过马帅的自尊了。唉，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黄石的烦恼不仅仅来自辽西，就在收到孙承宗信件的两ä天前，东江本部那里还来过一封密信，耿仲明的一个心腹随船来到辽南，他贴身带来了耿仲明献上的好意。
耿仲明在那封密信里告诉黄石：陈继盛最近一直想出动出击，为此他巳๑径给毛文龙两封信了。虽然这两封信都被毛文龙驳回了，但毛文龙第二封信的语气似乎ๆ也显得有些松动，陈继盛目前正在写第三封信。耿仲明以一个朋友和孔有德密友的身份提醒黄石，切不可被陈继盛把风头了过去。信得末尾还看似随意地讲了两句，说什么东江外系武官都对黄石很钦佩，觉得他很给外来的武将争脸，让他们也感到扬眉吐气。
毛文龙的干儿们说什么外系武将……黄石第一感觉是可笑，但是他静下心来一琢磨，又感到一阵阵狂喜，因为这说明他的影响已经足够大了，至少有相当一批东江军官巳经在观望，并视他为ฦ毛文龙的接班人。比如这个耿仲明和孔有德，就已经把宝押在了他黄石身上。
黄石对着地图看了许久，但他眼前流过的却是孙承宗的那满头银，耳边回响的则是近日听到的那些故事，那些正生在辽东大地上的惨绝人寰的故事。
——只要我抢在马世龙前攻击复州，就应该可以吸引来后金更多的注意力，这应该可以帮助到เ马世龙了？大规模围攻复州也可以在东江观望派的心目中再投下一记砝码……如果苍天注定要我做戚继光第二，那ว我也只好以封侯为满足。
第八节诗人
天启五年六月十二日，长生，副将府。
各式的菜肴流水一样地递送了进来，厅中还有一圈装ณ扮得花团锦簇的歌女在翩翩起舞。黄石和山东的甄雨村正交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甄雨村刚刚高升了，阉党兴起的政治狂潮终于刮ุ到山东了，属于东林党的巡抚、巡按都倒台了。虽然阉党又派来了一批新任官员，但甄雨村他们这些中低层官员是地方的栋梁，所以阉党并没有动他们的意思。山东的各知府也都很有眼色地立刻改投阉党门下了。
“南京的列位大人，要下官代他们向黄军门问好。”甄雨村这次来对黄石更客气了，从下码头开始就拉着黄石闲扯，入了宴席后更是谈笑风生。
“甄大人客气了，南京的诸位大人也太客气了，那些铜钱正好给士兵饷用。”黄石笑嘻嘻地又敬了甄雨村一杯酒，南京铸币司的官员们大多数也都脱下了东林党的那身皮，换了一个组织继续铸他们的铜钱——当然，这次他们稍微规矩了一些。而铸币司的几个大头目没有机会辩白清楚，统统被当作东林党铁杆拿下了。
“剩ທ下的铜币本打算付给登莱的商人，末将还欠他们不少钱，唉，这军中的用度就是大啊。”黄石感叹了一声，做出一副紧张的表情问道：“要是这些商人去莱州府和蔡州府闹事，末将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甄雨村自然立刻๑听明白了黄石话里面的含义，他们吃了黄石这么多好处也不能不干活，不然就太没有职业道德了。甄雨村当即就大包大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