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磕头，连称“臣不敢！臣不敢！”
其实无所谓敢不敢，无非是价码够不够大，筹码够不够厚罢了。
张之洞咳嗽一声，站起身子想为袁世凯说两句话，皇帝ຓ看见后摆摆手道：“往事如过眼烟云，不提也罢。袁世凯，你起来吧，议正事要紧ู。”
这话一说，那桐脸上紧绷的神情很明显地也开始松了下来。他虽然姓叶赫那拉，又是镶黄旗的满人，却和袁世凯是儿女亲家。刚ธ才皇帝的字字句句在他耳朵里无异于雷霆风暴，听得人心惊肉跳，现在总算能放下心来。他却没想到，他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情形，已๐经被林广宇尽收眼底。
朋党！
必须铲除！
那张之洞和鹿传霖呢？这两ä人却是连襟，如何处置？
林广宇沉思了片刻，想到张之ใ洞年老体弱，按历史进程明年就将过世，于国于民又有功绩，何必为ฦ难？鹿传霖年老重听，大丧之后，便致休吧，也让他能多活两年。
主ว意一定，他将目光投向了张之洞：“张卿为先太后钦点探花，身受隆恩，兼之学问精深，朕便请卿替先太后拟一个谥号，如何？”
人死为大，何况一个重要人物，更要盖棺定论。谥号一节寓意深远，更是马虎不得，点了张之ใ洞的名字一是摆明了他和慈禧的那层关系，另外也有借重他的国学功底之ใ用——袁世凯连个正经功名也没有，说他国学水平一般都已经是抬举他；载沣、世续都是满人，对国学的造诣也不深；鹿传霖老糊涂，懒得和他计较；那桐虽然是大学士，号称“晚清旗人三才子”但在林广宇心目中ณ也及不上正儿八经的钦๔点探花张之洞，张南皮。
张之洞却推托：“先太后功德巍巍，臣不敢妄加臧否……”
“无妨，卿直言即可。”
即无妨，那张之ใ洞便捻着白须，开始沉思起来，少顷便有了结果：“臣拟为孝钦－慈禧－端佑－康颐๖－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配天兴圣显皇后，请皇上训示。”一共25个字，不仅大大过了清代皇后一般只有1้9๗字谥号的传统，而且还获得了“配天兴圣”这样的溢美之词。
端的是老谋深算！林广宇心中ณ暗暗感慨。这25๓字中，从“慈禧”开始的一共16字全是同治光绪两朝给慈禧上的徽号，孝钦是清代皇后谥号的惯例，“显皇后”则ท是因为ฦ咸丰帝ຓ是“显皇帝”，张南皮原封不动地就搬了过来，这老头的记忆力咋就这么好？唯一让他加的就是“配天兴圣”，虽然这个常规谥号林广宇认为并不配慈禧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不过既然作为“孝子”，有些还是“自己”上的徽号，不便反驳，也不能ม反驳。张南皮说是请皇上训示，其实只能接受，何能ม训示呢？
“诸卿有何异议？”
“臣等附议。”
“那便依此议为ฦ先太后上尊谥。”面对掌权合法性的第一个考验，林广宇心道：是非得失自在人心，谥号加得再好又有何补益？就按张南皮的意见办。
“皇上英明！”众人随声附和，总算又过了一个难关。
“现在除了庆王爷，军机处的各位大臣都在了，诸位都是老臣，虚套话也不必说，这国丧ç大典，朕还得指望着诸位。”
“袁世凯、世续。”林广宇开始点将。
“臣在。”
“先太后尊号已๐定，可尽快丧，所有典礼仪式，由你们统筹，不得有误！”听到这个ฐ命令，袁世凯愣住了，他虽然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练就了一幅人精模样，但自小玩世不恭，对于婚娶丧ç葬的各类风俗套路却是一知半解，如何使得？世续统管内务，对于红白喜事还算了解，但慈禧驾崩这么เ大的国丧，他还没有经手过，看袁世凯的模样似乎也是不懂的，找谁去商量？两ä人推托不能推托，说不会又不敢，唯唯诺诺后却是面面相觑。
那桐有心帮袁世凯一把，便道：“先太后大丧ç可非同小可，臣愿助一臂之力，以不负皇太后多年恩情。”
“难得你这份孝心，就帮衬着吧。”林广宇想了想，你们不是搞朋党么เ？干脆把奕劻也搭给你们算了，“这样吧，为ฦ郑重起见，这事让庆王爷负总责，你们先起草个章程，等他回来后好好商议商议……”
“皇上吩咐，臣自当尽力。”三人嘴上众口一词，但世续心里却急得跳脚。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庆亲王是个ฐ贪财好宝之人，大典让他经手，肯定上下其手，中ณ饱私囊，岂不是和国库过不去？皇上啊，你怎么这般糊涂？说又不能说，只能ม埋在心底，急得七窍生烟。
“先太后大渐，遗诰自当准备得详，孝达张之ใ洞的字，此事你是当仁不让。”
“臣遵旨。”
“载沣，鹿大人年事已高，朕就不让他为ฦ大典费心，由你陪鹿大人在军机处坐堂，万一有紧ู急事务又不及报于朕，你们便先处置了吧。”
高明！张之洞暗暗翘起了大拇指，皇上这权收得高明——先是支开了军机处的其余几个大臣，将军机重权抓到เ了载沣和鹿传霖的手中ณ。谁不知道鹿传霖年事已高，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载沣又顶ะ着摄政王的名头，这权还不都抓在载沣的手中？皇上虽然说两人对紧ู急事务有临机处置的全力，但一来载沣是皇上的亲兄弟，他的意思多半就是皇上的意思，二来载沣性格懦弱，估计样样大事都得请示，也不会背着皇上乱下什么命令，这权溜了一圈又转回到了皇上的手中ณ，表面上还不偏不倚，高明，高明啊！
张之洞看的出来，其余人当然也看得出来。袁世凯一看皇帝这安排，心里直打鼓，偏生还找不到เ理由反驳，真是又气又急还不能作。
“禀皇上……”小德张跑了进来，“皇后主ว子已๐替老佛爷小殓。方才钦๔天监前来回话，选定后天卯正清晨六点为大殓吉时。”
“卯正时分，天色如何？”“天色已๐渐放晴亮。”
“移灵呢？”张之洞继续问：“钦๔天监定在什么时候？”
“此非限时，还请皇上、王爷跟各位中堂定夺。”
“依臣看提前一个时辰起灵即可，时间既ຂ已足够，又不会惊扰宫禁”载沣插话道。
“可依此议。”林广宇点头认可。
……林林总总的大小杂务忙了一宿，众人皆感身心俱疲，唯独林广宇精神振奋，神采奕奕，连个哈欠都不曾打。眼看这帮人昏昏欲睡的模样，便道：“张卿和袁卿先留下，其余便散了吧。”
众人纷纷告辞，只剩ທ下袁世凯和张之ใ洞站在殿中，无助地相互对望，不知道皇帝想干什么。心中有鬼的袁世凯涌ไ起一阵阵不祥的预感，脸上却竭力装出镇定自若的神情。
“事急从权，张师傅留在宫中ณ写遗诰即可，至于袁卿，宫内宫外还有不少政务，你经验丰富、年富力强，便协助朕处理如何？”
“啊！”袁世凯急了。张之洞无话可说，反正留不留แ都是写遗诰，在哪里动笔都一样。但袁世凯如何敢在光绪身边多待一分钟็，便推辞道：“皇上差ๆ遣，臣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夜色正浓，臣留宿宫中ณ恐不甚方แ便。要不臣先告退，待天放亮后再进宫见驾？”
想溜？没门！袁世凯越是推托，林广宇的疑ທ心越是重。
“朕亲政不过数个时辰，诸事繁杂，毫无头绪，卿身为朝廷重臣，又是先太后器重之人，难道也跟朕撂挑子？”
这番敲打更加沉重，袁世凯跪倒在地：“臣不敢。”“起来吧，世事艰难，你勉力为之ใ吧。”
“皇上，我……这……”袁世凯还想最后挣扎。“怎么，朕就这么เ留不住人么？”袁世凯偷偷抬眼望去，吓了一大跳，不知不觉当中ณ福昌殿的窗户纸上居然印出了人影，分明是那些荷枪实弹的御前侍卫，如果自己再不答应，恐怕得有性命之忧。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应承下来再说。袁世凯咬咬牙，说道：“既然皇上如此器重，那臣就勉为ฦ其难……”
“好好……还是你公忠体国，先太后这几日病重，递送上来的折子也不曾批阅，朕也刚刚痊愈，所奏何事亦不清楚前因后果，那ว堆折子你就先替朕批了吧，有什么处理意见一并附在旁้边，等朕阅后逐一签。”
袁世凯暗暗叫苦，原本替帝批折是了不得的恩宠，但现在到了自己้这里却变成要命的桎梏——批得好也就罢了，若是有一个不慎，皇帝ຓ随便找个ฐ借口就可以落自己้。
“臣惶恐，不敢妄自揣度圣意。”
“行啦，就按自己้的想法拟意见吧，采用与否是朕的事，不会找你茬的。”皇帝命人唤来伺候太监小六子，“给袁大人找个ฐ僻静屋子办公，小心伺候着，不可有半点差池，呆会把未处理完的折子也一并拿过去。”
“喳！”小六子伸手做了个手势，“袁中堂，请吧！”说罢，盯着袁世凯的眼光极是复杂。知道袁世凯要倒霉了，没想到เ居然这么เ快，小六子心头涌ไ起一阵快意——在慈禧身边的太监群中，他虽然也叨陪末梢，但并不见容于李莲英，若不是抱紧ู了皇后这条粗腿，恐怕早就给排挤了。正因为ฦ这样，像袁世凯这等外臣虽然表面上也对他们客客气气，公公公公叫个不停，但终究不如对李莲英来的巴๒结，这种落差ๆ和歧视让他心里大为失衡，早就想给袁世凯一些颜色看看了。
按说皇上留แ臣子在宫中留宿并让他代批折子是高得不能再高的恩宠了，可这事放在袁世凯身上就不是那个ฐ味道。只要脑袋没坏掉的人都知道皇帝对袁世凯的态度——瀛台里那ว些个纸王八背上还写着袁世凯的大名呢，皇上哪里是宠信，分明是不肯放袁世凯回去。还找个僻静屋子小心伺候起来！？明明是皇上让我将他严å格看管起来的意思嘛ใ……别ี说我小六子平素和你不对付，就是咱俩是过命的交情，这等大事也不敢含糊。得了，跟我走吧。
“那臣先行告退。”袁世凯耷拉着脑袋，焉了……
大殿里空荡荡的，只剩ທ下了张之洞。这也是老成精的人物，一看林广宇将袁世凯扣留แ下来的全过程，就知道心狠手辣的袁世凯废了，再联想到自己因为要写遗诰也要被留在宫里，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害怕皇帝也拿出同样的招数对付自己，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张师傅，这事儿难为ฦ你了。”林广宇用抱歉的语气说道，“朕还有几句贴心的话想对张师傅说，您就勉强在这住两天吧。”
“皇上……皇上……您折杀老臣了。”张之洞老泪纵横，自己从来没教过光绪什么，承蒙皇上执弟子礼叫他一声“师傅”，明儿个就是死了也了无遗憾ย。
“张师傅忙了一宿也该累了，先歇歇吧……其余事情，慢慢来好了。”
“老臣……老臣谢皇上恩典。”张之ใ洞走到เ门边，突然转过头，言语哽咽、泣不成声地说道，“皇上，您也要多保重啊！”
夜色如水，沉沉中ณ带有霸气……
第五章果断决策
易水萧萧西风冷，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
……
福昌殿里只剩下林广宇一人，愁肠百转，虽然已经对付了众臣，却丝毫不敢懈า怠。方才又是哭丧，又是布置，还要应付袁世凯、张之洞两ä只老狐狸，直感觉心力交瘁，不堪重负。这等棘手场景，不消说他从未经历过，便是真正的光绪又何尝见识？身边无一个心腹，眼前无一人可以商议，勉强靠着皇帝的威แ严和对政治的领悟力才堪堪支撑下来，身累、心更累。
政治果然是折磨人的好办法，只是眼下不是玩弄权术，操纵群臣的闲暇时光，却是的的确确为了身家性命、前途国运而努力一搏的千钧一，真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什么叫孤家寡人，这就是孤家寡人！
终于彻彻底底的亲政了，可是这个政怎么个ฐ亲法，却是让人头痛的问题。“一朝天子一朝臣”，光绪这皇帝已经做了3๑0多年，但现在究竟还有多少听命于他的朝臣呢？满朝的亲贵，都是慈禧安排下的亲信心腹，没有一盏省油的灯，更不用提袁世凯－奕劻－那桐这种利益共同体了。
怎么เ办？要想重获权力、操控中ณ枢，没有得力人手是不行的，该找谁帮忙呢？
隆裕是排在第一位的人选，地位尊崇又是太后系的人马，只是她一介女流，管理后宫的权威แ倒是够了，在政治上的影响力却不大，不过林广宇对皇宫日常事务丝毫没有感觉，有个人帮助主ว持足以安定后宫大局。
载沣是皇帝的亲弟弟，既有醇亲王的爵位又位列军机大臣，最近还刚ธ刚被授予摄政王的头衔，按说应该炙手可热，可他却是个空架子权臣，地位虽高却无半点实权，再加上懦弱的性格，注定成不了气候，林广宇想了一下也否定了。
再想下去，他悲哀地现自己居然找不到เ既忠心可靠又出类拔萃的心腹。以前倒是有个帝党，可是随着六君子的人头落地和庚子国变，已๐经老的老、死的死、散的散，根本不成气候；康、梁的保皇党倒是不错，既ຂ有号召力又有人望，只是路途遥遥、远在日本，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他们还是钦๔犯的身份，虽然可用皇帝诏命加以解除，但毕竟牵扯了太多的前尘往事，说起来容易办起来却难。更深层次的原因则ท是林广宇对康有为的政治才能并不看好，这个维新า变法的旗手，煽动力和鼓舞性是一流的，但执政经验却可以倒数着来排，慈禧死前的话很对——“康有为ฦ狂悖之徒、言过其实，不可大用”。
暂时找不到决定性的依靠力量，林广宇坐直了身子，摇着头只叹气，没有实力拿什么เ和人家北洋系相抗衡！今儿凭藉着手段软禁了袁世凯，可如果没有后续动作，老这么关着也不是办法，迟早得把他放出来——可是放出来还有把握再收回去么เ，他没这个信心……
“禀告皇上，铁ກ良大人求见。”今儿福昌殿的太监算是倒了霉，折腾到เ这么เ晚还不能睡觉——皇上都不睡，做奴才的敢睡？不要脑袋了？
“宣……”
铁ກ良原本秉承慈禧的旨ຈ意是去进行京城护卫力量的大调动。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他照ั理是应该等天亮后再进宫覆命的，但路上居然碰到了快马奔驰的传旨太监高海昌。深夜奔马本来就够引人注目，再加上两ä人相熟ງ，铁良得知这么大的变故后哪还顾ุ得上睡觉，拍马就向皇宫奔来。
“老佛爷，奴才来晚了……”铁良跪倒在地上号啕大哭，戎装ณ着素，面上一脸悲怅。
“铁ກ良，你起来罢。”
高海昌只告诉他太后驾崩，没敢说皇帝已经康健的消息，待他看见皇帝光绪好端端地坐在殿上之后，立即目瞪口呆，不知所以，不过嘴上反应却是迅——“谢皇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仅仅出去办了趟差居然会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老佛爷说没就没了，传说中ณ重病缠身、活不过四天的皇帝居然好端端地坐在面前，而且还掌握了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