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芳，她真的会出现？荣飞闭上眼睛，使劲回忆着邢芳的面容，她的一颦一笑。我是不是该给她去封信？他随即摇摇头，如果是真的，邢ฦ芳在白鹿师专念大一，和自己隔着上千公里，怎么回认识一个北阳的小伙子？等待吧，时间真是无所不能的大师啊，所谓的大师们和时间相比，都是可笑又可怜啊。
屋子里安静下来。荣飞闭上眼睛，拼命回忆那ว个至关重要的，一些人和事就是那样清晰，仿佛完全生过。这个ฐ最清晰的是奶奶和邢芳的部分，其他的就有些时断时续。以前有过这样的感觉，在做某件事情时觉着这件事绝对生过。比如自己้的字迹，突然就变了，比如英语课，突然变得很轻松，几次他都想出声纠正黄老师的音，你这个ฐ口音是不对的，老外是这样讲话的。可是自己้没见过老外啊？还有，他知道一些事情要生，就像国庆前制止王林和郑小英的约会，他记得他们的约会被人抓了个现行。那ว次他因为一个ฐ可笑的原因正在现场，目睹了郑老师匆匆上得楼去，然后又是乔副院长领ๆ着一个人蹑手蹑脚๐上了楼－－－－－－事后王林调走了，乔๒铁山当了院长，那是工学院历史上最混蛋的一任院长。郑小英转到了后勤当了勤杂，名声全毁掉了，再后来嫁了个二婚，丈夫经常殴打她，典型的家庭暴力。他有次在街上遇见她，苍老的都认不出来了。郑老师是那ว样善良的一个ฐ人啊，不为王林，就算为郑老师吧。他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就躲在楼ä梯口下面堆放清扫卫生区的扫帚的小屋里，看看郑老师是不是会出现，也算验证自己的预ไ测能ม力。他在那儿站了十五分钟็，连个ฐ鬼影子都没见，大家都到เ礼堂或者在宿舍狂欢了。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走廊里真的传来高跟鞋的脚๐步声。他的心抽紧ู了，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清正是他的班主任郑小英。他毫不犹豫地跳出来堵住了她，“郑老师，你是去约王院长吧？”郑老师的脸“刷็”地白了，“胡说什么！”她的声音颤抖着。“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清楚。我劝你不要去，因为有人盯上了你。不信的话你就试试。”她哪敢试试？在他走后她立即离开了。她不知道他又转回去了，将王林从陷阱中救了出来－－－－－－
王林张口想叫住他，但不出声音。目送着男ç孩坚定的步伐走下楼梯。他在昏昏中ณ按照ั男孩的吩咐，开了会议室的门，打开灯，坐了十分钟又关掉灯，就在黑暗里坐着，时间让他清醒下来，他相信了男ç孩的话，知道有一个针对他的阴谋，他现在等着阴谋揭开。
瘦瘦的男ç孩微笑了，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是那ว么เ令王林惊悸，“王院长，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话，请在会议室等着，您最好先开灯，十分钟็后再关掉。然后就坐着等，最多半小时，你就会知道结果。”男孩转身走了。
“我回寝室睡觉了。”
“睡觉了？”秦武阳一脸不信，“老宋，你这个学生可真有意思－－－－－－”
宋春歌是机械系的支部书记，算是学院的中ณ层，不觉的养成了官腔官气，“小荣同学，老秦是搞声乐่的，对你昨晚唱的二歌很感兴趣，你能不能跟老秦去趟音乐学院？”
“我待会儿要回家的－－－－－－”荣飞知道，奶奶一定在等着他。现在的联系方式真是原始啊，除了写信似乎就是靠人传话了。
“休息三天呢，不着急嘛。这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东西，是吧？”大学生们的入党基本掌握在系书记手里，包括毕业分配她这个支部书记也是有很大的言权的。如果不是知道新า任院长王林在研究处理荣飞和陆英寿打架事件上对荣飞有明显的袒护，宋春歌就直接下命令了。
郑小英了解宋书记的性格，“荣飞，你就跟秦老师去一趟吧。下午再回嘛ใ。秦老师会请客的哟。”
“那个ฐ自然，尽我所能吧。”
“那好吧，稍等，我去换件衣服。”
秦武阳望着荣飞离去的方แ向，“老宋，你这个ฐ学生怎么觉着不像个孩子啊，倒像跟我是同龄人。”
“我也有相同的感觉呢。”郑小英苦笑。她是荣飞的班主ว任，从荣飞入校就管着这个ฐ班，对荣飞自认很了解，“这个ฐ孩子原来可不这样，以前绝对不会上台唱歌的，刚ธ入班的时候在班上做个自我介绍都扭扭捏捏。最近的变化真是大啊－－－－－－”
“时代正在变啊。”秦武阳不知道最近生在荣飞身上的事。
换了件绿军衣的荣飞跟秦武阳及宋春歌坐了秦武阳带来的2๐1้2吉普去音乐学院。吉普车后座挤上了三个人，荣飞，秦武阳及他带来的两个ฐ弟子。21้2可不比后世的轿车，四处漏风，颠簸和噪音令他难受，正准备骂声破车，话到嘴边硬是憋住了，破车？县处级大部分都是这个ฐ待遇呢，好车在哪儿？
音乐学院和工业学院在北阳市的一南一北，从工业学院出来一路向北，几乎穿过了整个北阳市。虽然是省会，但整个城市在冬日的晨曦里毫无生机，灰蒙蒙的一片，楼房很少，最高的不过五六层楼，而且没有一点色彩。因为ฦ是新า年，街上行人寥寥，车就更少了，最多的是拖着两根长辫子的无轨电å车，车上也是空荡荡的。车过解放广场，这儿后来成为一大片绿地，在九十年代所建的商业城在新一轮拆迁中全部ຖ消失了，为此引了骚乱在荣飞的境中ณ极为ฦ深刻๑，好像他直接参与了似的。
即使没有堵车，212๐的度也就四十迈，让荣飞感到跟牛车似的。到เ音乐学院已๐经上午九点半了。他们先来到秦武阳的家。
秦武阳招呼荣飞坐下，钻进厨房忙乎去了。荣飞打量着屋子，是一套二居室的格局，客厅很小，只是个过道，一张方桌就占据了小一半的地方แ，剩下的就是一张二人沙了，连个ฐ茶几都没处摆。宋春歌给荣飞倒杯水后就进了卧室再没出来，只留秦武阳一人忙乎早ຉ饭，荣飞心说这个ฐ家伙绝对是个ฐ妻管严类的男ç人。倒是他们大约十二三岁的女儿好奇地打量着他。昨晚就留แ孩子一人在家？荣飞疑虑间从卧室出来一个少女，女孩虽然素面朝天，不失青涩，但荣飞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述，因为她是甄祖心，境中的天皇巨เ星，她的歌影响了歌坛足足二十年，在重大庆典现场几乎ๆ全有她的身影而且绝对是担纲重任，本人以艳丽的姿容，甜美的微笑成为ฦ无数男ç生心中的偶像，她也因无数扶危济困的善举ะ获得媒体的高度称赞。这样的巨เ星级人物以青春版猛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任谁都要失态。
“你是甄祖心！”荣飞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啊，你认识我？”甄祖心吃了一惊，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
甄祖心去年从四川老家考入北阳音乐学院，师从秦武阳学习民歌，昨晚秦老师去帮师母的忙，她便来家帮着照看正上小学五年级的小师妹。来北阳不过是半年时光，眼前的青年也从未见过，如何便脱口叫出自己的名字？
“你认识祖心？”端着二碗鸡蛋挂面的秦武阳也吃了一惊。
说完就后悔了，荣飞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第十三节见解
“秦老师你不是说过吗？”荣飞只能ม耍赖。
“我跟你说过祖心？”秦武阳一脸迷茫,ไ“我什么เ时候跟你说过祖心？”
“你说过的。”荣飞决定赖到底。因为舍此别ี无良策。当然，他最好的办法是转移话题，“秦老师我可是要吃饭了，真的饿了。”
“好，吃饭，小甄你们吃过了吧？”秦武阳端起另一碗呼噜呼噜吃起来，挂面里搁了过多的香油，味道怪怪的。
“当然，我跟小妹都吃过了。”甄祖心一直在观察着这个ฐ青年，直觉他根本不认识自己้，但偏偏就那么肯定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祖心啊，待会儿我领你见识一下荣飞的大作，昨晚他唱的二歌可是把我给震了一把。”
“真的啊？”甄祖心惊异的表情极为动人，虽然她还不满十八岁，但已๐经展现了日后迷倒万人的气质，“你叫荣飞？秦老师可没有这样夸奖过人。”秦武阳在音乐่界的地位其实不低，只不过现在仍处于蛰伏期。大批的一流歌手出于他的门下。可惜荣飞不知道这点。不过也不算以外，一般的音乐爱好者只记得歌手，谁还管词曲的作者？更不会知道歌手的老师是谁。
宋春歌终于从卧室出来，换了身衣服，显得时髦了许多，平时她给荣飞的印象就是马列ต主义老太太，板着脸，没有一点女人味，不过今天对荣飞还算热情，“小荣你在啊，我带孩子有点事要出去一下。”转脸对秦武阳说，“早饭就不吃了，你也就会煮点挂面。吃了十几年，早ຉ吃腻了。”
饭后秦武阳急急将荣飞领到学院自己的办公室，“坐这儿！”秦武阳命令道。荣飞理解秦武阳急迫的心情，他自己在儿时为了获得一本喜爱的小人书也是这样，简直一刻๑不能等。他沉思了一下，先写下记忆中的歌词，然后开始用简谱谱曲。他识谱，但写就差ๆ了些，所以进行的比较慢。秦武阳打了几个电å话，荣飞专心写歌，也没听清他说些什么。打完电话的秦武阳凑过来，和甄祖心一边一个守着他，看着荣飞为ฦ写好的一串歌词谱上曲。秦武阳取过他写好的曲谱，在某些地方做了改动，“这个ฐ节怕显然不对－－－－－－哦，小荣你写一手好字啊。”荣飞很怕秦武阳跟他讨论音乐่上的问题，因为他只会唱，论到เ专业问题，绝对比不上尚是少女的甄祖心。
秦武阳从另一间屋子拎出一架手风琴，“荣飞啊，我试试你的歌，看看对不对。”
用手风琴拉出来的旋๙律就差了些，应当用什么乐่器伴奏，荣飞也说不清。“秦老师，这二歌恐怕不能用手风琴，也不能ม用民族乐器－－－－－－”
“说的对，待会儿到录音棚。我已๐经安排人准备了。小甄，你感觉怎么เ样？”
“很好听，真的。从来没听过这么เ好听的歌。”甄祖心一脸崇拜的望着荣飞。
“祖心你来试唱一遍。”秦武阳沉思着。
“好的。荣飞你觉得不对就打断我。”甄祖心手里拿着那张荣飞写满歌词的纸，开始哼唱《飞得更高》。秦武阳及荣飞几次打断她的试唱，做一些纠正。
荣飞陡然升起一种自豪感，但他无法跟人分享他的感觉。如果今后有人得知他曾指点过一代天皇巨星的演唱，他是什么地位？
“感到祖心唱起来似乎不太对劲似的。”秦武阳说。
“主要是风格问题。这歌是男生唱的。”
“有道理，你再来一遍，就像昨晚一样，我给你伴奏。”秦武阳说，“等等，我们到录音棚，估计应当准备好了。”
从秦武阳办公室出来不远就是录音棚，大概是节日的缘故，音乐学院冷冷清清的。荣飞缩着脖子跟在秦老师后面走，之前的不快——因昨晚失控造成的麻烦因结识甄祖心而烟消云散，他现自己้内心还是有着比较深的明星情节的，甄祖心究竟在哪儿出道已๐经记不清了，他只是知道她90่年代后的辉煌ä。荣飞不自觉的扭头看了眼后侧的甄祖心，现甄祖心也在看着他，他赶紧ู扭过头，真是奇妙的世界。那个真是太奇妙了，太奇妙了。
录音棚里两个年轻人已经完成了准备工作，荣飞兴奋地看着进口音响，他其实喜欢唱歌的。
在秦武阳钢琴的伴奏下，荣飞将两歌重新า演绎了一遍，秦武阳神情凝重地记录了些什么เ东西，然后叫甄祖心唱了一遍。甄祖心唱的很投入，但效果并不好。果然歌曲是量身定制的啊，荣飞想，甄祖心唱红的那些歌曲换在别ี人身上未必能行。他脑แ子里开始想她的歌曲，遗憾的是许多好像很熟悉的歌曲无论歌词还是曲调都是支离破碎。
“真是好歌。”秦武阳站起来，“不过让你糟蹋了，你没学过声乐，连基本的声方法都用不好。你说的对，二歌都不适合祖心－－－－－荣飞，你告诉我，这歌是怎么写出来的？词曲中都有些我没见过的元素啊。”
是啊，现在是82年的元旦，改革开放的航船还没驶出港湾呢。
“秦老师是不是认为歌词有些－－－－－－”
“有些什么？今年你多大？”
“十八。”荣飞如实回答，这也瞒不了他啊，宋春歌会给他一切资料。
“你看，‘我已经变得不再是我，而你却依然是你’”秦武阳朗读了一遍，“我感觉这是个中年人的感情，至少是二十七八岁的人了，不是你这个年龄所能ม体会的。还有，‘千万里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完全是为ฦ爱情而歌。”
“秦老师，您觉得歌词应当怎样写？像乡恋那样的歌词好不好？”
“乡恋可以看成是对故乡山水的眷恋，而这歌完全是为ฦ爱情－－－－－－”
“不行吗？”
秦武阳饶有兴趣地看着有些咄咄逼人的荣飞，“哦，我喜欢这样的交流。先说词吧，听听你的见解。”
“词是曲的先声。一般的讲，先有歌词，后有歌曲。因为好的歌词会触作曲者的灵感，就像我，在写出词后慢慢就找到了曲子的主旋律。词应当怎样写？是不是总要紧扣时代？是不是非得将个ฐ人融入组织，融入集体？是不是都得像‘祝酒歌’一样来创น作通俗歌曲？”
“通俗歌曲？”
“是的。我觉得。文艺唯一的正确路线就是百花齐放。各种流派，各种风格的东西并存是最好的，就像我们进入商店，商品琳琅满目才有得挑选。我们需要激昂上进的主旋๙律歌曲，这种歌需要正确的政治方向，不能ม含糊。也需要通俗易懂，赞美普通人普通情感的歌声。这种歌则ท不宜加入大道理，否则就像宋人学唐诗，总是别ี扭的很。比如眼下很红的邓ฑ丽君歌曲，就非常受学生的欢迎。你说‘小城故事’有什么政治意义แ？有什么消极意思？我对所谓的靡靡之音的说法不敢苟同。大众需要的，喜爱的，就是好的。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说到เ我这两歌，完全是游戏之作，没有一点政治含义แ。”
“主ว旋律？这个词好。”秦武阳沉思着。
一直静静地听他们说话的甄祖心插话道，“荣飞，这样称呼你没关系吧？你一定爱过一个ฐ人，但这个ฐ姑娘不理你了，是不是？”
荣飞知道她是根据《千万次的问》猜测的，问题是这歌根本不是他做的，他岂能读出作者真正的感情？所以只能报之以沉默。看甄祖心一直看着他，灵机一动，“我还有一歌，估计适合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