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急脾气！”李明泽悄悄缩了缩身子，将人影隐藏在旁้边一棵老槐的阴影下，这才低声道，“你别送我出宫，我先在你这里藏两ä日，然后你设法把我送到皇上那ว里去。”
“今天多亏你了，若不是你警醒，只怕这一个ฐ除夕夜又不太平。”皇帝温和地一笑，苍白的脸色中仿佛露出了几许红润，“朕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赶明儿送你一幅画吧！”
崔夙微微一愣，随即上前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เ了玉宸宫，强打精神应对了沉香预如等几个有头有脸的大宫女，又把皇帝ຓ送的几件价值不菲的珍玩拿给太监们去摆放，她很快传下令去，命人去暖香阁准备一应沐浴ภ用具。
由于昔日玉宸宫曾经住过一位得宠的贵妃，所以，不仅亭台楼ä阁比其它各宫更加富丽堂皇，莲花池旁边甚至还有一座暖香阁是专门沐浴ภ使用的。只是这洗一次澡却得比寻常的沐浴大费功夫，仅仅是烧一次热水的消耗便不计其数，更不用说为ฦ了预ไ防妃嫔泡汤，而在暖香阁内维持温度的功夫了。正因为ฦ如此，崔夙平日难得使用一次。
这一次主子吩咐下来，玉宸宫那边专管烧水的太监自然不该怠慢，半个时辰之后，暖香阁的白玉池中ณ终于注满了足够的热水。而在一应沐浴用具全都准备好之ใ后，崔夙却赶走了想要在旁边服侍的宫女，一个人泡在热气腾腾的水中ณ，一桩桩一件件地回忆起了陈年旧事。
太后的慈和，舅舅姨ถ娘的疼爱，兄弟姐妹的和睦友好，一切的一切都在太后第一次废帝的时候化作了泡影。那ว是她头一次体会到，宫中ณ繁荣的表象中ณ有多少冷漠。
太后废黜的第一位皇帝ຓ是李隆昌，本是太后所出的长子，在先帝还在的时候就被立为皇太子。然而，李隆昌在当皇太子的时候虽说还好，可在登基之后却任性妄为，但凡是皇后和后宫宠妃的亲属，便全都放在了朝廷高位，而那些顶ะ撞自己้的人则纷纷罢黜。最后，群臣忍无可忍上书请太后临朝，而太后做出的决定竟是——皇帝ຓ无道，该当废黜。
而与此伴随而来的则是后宫的大清算，那一日，她无意中ณ瞥见慈寿宫尚宫徐莹带着大批太监宫女径直闯入了宣德殿，便好奇地跟了上去。
她和张皇后这位婶母之间，关系一直都是冷冷淡淡，说不上好与不好，而宣德殿的两个年少女官，却一直待她极为亲和，甚至给她指引了一条少有人知道的捷径。这一次，她便从捷径溜进了宣德殿，躲在大殿一侧的宽大帷幕之中。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เ，四个太监死死地按住张皇后的手脚，而一旁的徐莹，则亲自把一杯酒灌入了张皇后的口中。直到张皇后七窍出血颓然倒地，她方才醒悟到一个冰冷的事实——张皇后死了！
然而，这一切远远没有结束，当着那ว些跪满了一地的女官和太监宫女的面，徐莹宣布了太后的懿旨——张皇后失德在先，怂恿皇帝任用私人在后，罪在不赦，赐鸩酒赐死。宣德殿尚宫尚仪等诸女官不能ม劝导皇后，罚没掖庭为ฦ奴，内殿其它宫女太监全部处死。外殿诸太监宫女则罚没杂役司，终身不得调入其它职司。
当她看到เ几个ฐ宫女被人用白绫勒死时，恐惧终于占据了上风，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身跑了出去。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时有人追了出来，但只是几十步就没了下文，如今想来，大约是负责处置的徐莹认出了自己，否则，她绝不认为ฦ太后会让宣德殿有漏网之鱼。
那ว是她经历的第一场大变，而那个时候，她入宫不过两年，年纪不过十岁。当同样的噩在她十二岁那ว年再次生时，她便彻底明白，这宫廷便如同最险恶的漩涡，永远没有消停的那一日。
“舅舅，五哥，你们都忘记了，我是太后的外孙女，我的身上，同样留着和你们一样的血！”她懒懒地浮ด在水中，喃喃自语了一句，突然轻笑了起来，“而且，你们毕竟不是全知全能的！”
“你在说什么？”
陡地听到这个ฐ声音，崔夙不由下意识地往那ว边看去，待到看清来人时，不禁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整个人都没入了水中ณ，还不忘用湿漉漉的浴巾在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
“你……你怎么进来的？”
李明泽走近几步，便靠在白玉池边的廊柱上，往水池中瞟了一眼又移开了目光。“我只是远远瞧见你似乎ๆ有些不对劲，所以就跟过来看看。放心，我要是真偷窥，怎么会自己站出来？再说，偷窥一个还没育好的小丫ฑ头干什么เ？”
崔夙又羞又气，若非眼下情形特殊，她简直想扑上去掐死这个满口胡言乱ກ语的家伙。她恨恨地瞪过去一眼，这才嗔道：“早ຉ知你这么没正经，我就不该把你留下，干脆让你在外头当个ฐ小太监算了！”
“咳——”李明泽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突然半蹲了下来，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崔夙的眼睛，“夙儿，告诉我，今日你到延福殿，究竟生了什么เ事？”
一提到延福殿，崔夙登时沉下了脸，沉默片刻๑，她便淡淡地笑道：“没什么，只是被人强迫定下了城下之盟，而且还是以你的生死作为条件。”
“嗯？”李明泽的脸色立刻郑重了下来，待到详细问清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眉头更是拧成了一个结。
他无意识地敲着身旁้的玉马，待到เ想清楚所有关节，终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个刺客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出手，却并非是用尽全力，每次似乎ๆ都是要把我掳走。要不是我最后一次诈作中ณ了他的圈套，然后留แ下了假的线索，又有几个ฐ得力的手下相助，只怕他现在还阴魂不散地跟在我后面！”
“不管怎么样，幸好我没有按照你的话把你送到延福殿，否则，你现在就是羊入虎口。”崔夙没好气地白了李明泽一眼，突然啐了一口，“你蹲在这边上做什么เ，还不赶紧走人，待会他们就要来换水了！”
“美人出浴，自然要好生观摩一下！”李明泽的目光在崔夙的白皙的脖子上流连了好一会，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回来，“夙儿，我刚刚才觉，你还是挺漂亮的。”
“你……贫嘴！”崔夙一怒之ใ下，猛地拿起旁边的香胰子朝李明泽砸了过去，却被他轻轻松松地躲开。只是，那ว香胰è子砸在地上却不可能没有一点声响，外面立刻๑传来了一个ฐ宫女的声音。
“郡主ว！”
“没你的事，不过是一只讨厌的飞虫！”崔夙又瞪了李明泽一眼，见其依旧没事人似的，心中ณ不由更是一肚子火，“我是无所谓，大不了我豁出去向太后坦明一切，可是你呢，你将来准备怎么เ办？”
“宫中ณ我不能再呆了。”李明泽收起了嬉皮笑脸，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事前我没有想到เ会展成眼下的情形，更不曾料到五哥还活着，眼下再呆在宫中反而危险……夙儿，我看你对玉宸宫那ว些人都多有提防，难不成你身边就没有几个ฐ可靠的人？”
“可靠的人？”崔夙将头仰靠在背后的凹陷处，声音中带出了几许冷然，“你放心，要把你送出宫我还是能办到เ的。沉香和豫如是太后的人，至于其他一应人等，我都能够使唤，但当着她们的面不得不小心一点。只是这一次，恐怕不得不借用外力了。”
第十五章遴选俊杰
大清早，皇宫大内逐渐忙碌了起来。往日的这个时候，崔夙还在睡中ณ，但是今日却不同。自从听说要选新า侍卫入宫当值之后，她便把主意打到เ了他们身上。须知，太监出入宫要经过不少关卡查验，但是作为ฦ侍卫就简单得多。因此，她悄悄联络了刘ถ宇轩，请他趁这一次挑选侍卫的机会送几个可靠的人入宫。
刘宇轩年少时便被选入宫中陪伴皇子伴读，曾经在李明泽身边呆过一段时间，最后被当时崔夙硬是要过去陪着玩耍。所以，在废帝风波时，那ว些昔日皇子伴读无不或多或少受到牵连，唯有刘ถ宇轩幸免于难。如今早已๐被太后拔擢为御前侍卫，同时兼任月华门侍卫领班。
而他的父亲刘成是侍卫亲军统领兼任御前侍卫总管，身上更有伯爵的爵位。太后当年未登上后位的时候，他便救过太后数次，因而分外得太后器重，若非数次坚辞，至少一个ฐ侯爵早ຉ就到手了。刘ถ宇轩如今显然将走这一条老路，父子同为ฦ侍卫虽然不是稀罕事，但是两代人皆得太后宠信却是难能。而这两ä个ฐ人，便是崔夙至今为止在宫外唯独信任的人。
这数九寒冬的大冷天，各宫主子虽然未曾起身，但是，那些太监宫女却没有福分睡懒觉，各自忙碌不停。外边的御道上，早有几十个ฐ负责洒扫的小太监正在卖力地干活，其中ณ大多是刚ธ刚净身入宫的。宫中ณ规矩向来如此，倘若没有贵人看中ณ，抑或是有什么相识的大人物，往往会一辈子杂役做到เ死。饶是如此，因为穷苦而不得不选择入宫执役的人依旧比比皆是。
昨夜又下过一场大雪，因此皇宫中四处都是厚厚一层白色，清扫起来格外费力。御道上，这几个ฐ十六七岁的小太监有的用铲子，有的用笤帚，忙得满头大汗。好容易清理完这一段，看看前面漫长的路，便有人忍不住埋怨了一声。
“天不亮就得起来，直到晚上星星出来了还不得睡，这做牛做马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旁้边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不由á冷笑道：“这日子没个头，我进宫都已经五年了，没缘份拜个好师傅，又没有钱上下使唤，就一直都是个洒扫的杂役！听说今天倒有一批新补进来的侍卫，他们倒好，一进来便是官身，你能和他们比？”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气氛有些异样，待看到一群同伴纷纷俯伏于地，慌忙抬头一看。这一看他更是腿脚๐打颤，慌忙跪了下来。
刚才那几个小太监的话，崔夙虽然离得远，但她耳力出众，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只不过这都是宫中常事，她若是要管也管不过来，更无意追究这些人的抱怨。正当她走过这些人身边时，目光却突然瞥见了跪在边上的一个ฐ人影，脚๐下顿ู时微微一滞。
“郡ຉ主？”
旁边的沉香见崔夙停步，不由低声问道：“可是要唤他们的总管过来问话？”
崔夙摇了摇头，随后一行人便继续前行。等到他们全部过去之ใ后，那群小太监方แ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这天寒地冻的跪在地上绝不好受，只是一会儿，他们便冷得直打哆嗦。
刚刚ธ那个年纪大些的太监上前拾起了笤帚ຐ，心有余悸地说：“幸好是遇到宁宣郡主ว，如果换作别ี的娘娘主ว子，我们至少被送去苦役司！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
“对了，刚刚ธ我看见，郡主停了一停，似乎看到了什么เ。我琢磨那方向，是小六那ว一边。小六，不会是郡ຉ主挑中ณ了你，要让你去玉宸宫当差吧？”
此话一出，几个小太监顿ู时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尤其是那ว个叫做小六的太监更是被人哄了一阵。只是那ว小六不喜说话，混了一阵这茬也就过去了。只是多看了一眼，哪里有这么เ大的机缘？毕竟，飞黄腾达的例子往往出现在那些跟对了主ว子的人身上，想要从一个杂役一步登天，几乎ๆ是不可能的事。
乾ດ明殿后面的演武场上，已经笔直地站了百十号人，个个ฐ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英武不凡不说，脸上全都是一片肃穆。这皇城分内外两重，要从外皇城侍卫升去内皇城当值，至少得三五年，现如今内廷放出旨意，此次挑的是各宫轮值的侍卫，自然是应者如云，各家权贵府邸都把会武的年轻子弟往这里送。
自从和皇帝ຓ达成了妥协，皇帝ຓ便回奏了太后，让崔夙这个ฐ郡主协理后宫事务。这原本是绝对不合规矩的，但是，皇后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陈淑妃是咬牙切齿却不敢反对，其他妃嫔虽说心中忿恨不满，可更不敢和太后皇帝两位至尊作对。于是，这样一桩旷古未闻的奇事，便在内外一片沉默的情况下成了事实。而今日，她便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前来挑选各宫当值的侍卫。
“参见郡ຉ主！”
崔夙连忙扶起刘ถ成，又颔示意两位副统领起身，这才笑道：“这大冷天的，大家一清早便集中ณ到这里来，着实是辛苦了。刘大人，这里一共有多少人？”
刘成定了定神，连忙欠身答道：“一共一百八十九人，都是身家清白的功臣子弟，武艺全都经过考核，不说顶尖，至少也能ม护持诸位娘娘周全。”
“那就好！”崔夙点了点头，接过一个副统领ๆ递过来的花名册，翻了几页后便抬起了头，往场中站着的那ว些年轻人扫了一眼。目光所及处，几乎ๆ人人都不自觉地低头避开了与她的对视，唯有角落中ณ一个ฐ瘦弱的少年一动不动，眼神丝毫不曾有过游移。观那形貌，却是极其淳厚朴实的。
她心中一奇，却不便在此刻询问，当下便把遴选的宗旨一一道明。此次重选各宫侍卫，计有宣德殿八名，丽景宫等各六名，其余各宫四名两名各不等，而她的玉宸宫也需要挑入六名侍卫。为了避嫌，这些侍卫自然不会和各宫妃嫔有什么直接的瓜葛，全部隶属于御前侍卫总管和侍卫亲军统领刘ถ成管辖。当然，刘成自然不会干涉她那里的侍卫。
挑选的程序相当简单，看家世看外表看英武，虽说是崔夙主ว事，但她借故把事情都推给了刘成做主，于是，皇后和各宫嫔妃那边的侍卫很快就定了下来。最后等到挑选自己宫里的侍卫时，崔夙同样让刘ถ成为ฦ她安排，心领神会的刘成便顺势挑入了五个自己早就安排好的人，这才把名册交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