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刘谦益在帐外答道。
瑾嫔妩媚的脸上闪过恼怒的红晕，正要开言训斥ม，忽听得身边的人翻了一个身，轻轻打了个哈欠道：“是钟启来了？”
“不妨事，皇兄一向疼我，即便查知是我放了你，再气再恼顶ะ多禁足数月。只是…………我想再多嘴一句。我皇兄如此疼爱你，你真的忍心弃他而去，一走了之？”
“……。多谢殿下，不过，若是放了我，皇上岂非要降罪于你……”
“来，”齐云灏牵起她的纤手：“你浑身都湿透了，让朕替你擦干。”
“你骗得朕好苦。”他在她耳边低喃，把脸埋进她湿漉漉的秀中ณ，深嗅着那清如幽兰的芬芳。梅雪霁浑身一颤，眼里的恐惧更深了。
“箩萝，快来……”身畔的黄石假山后传来一声轻唤。
“我这是怎么เ啦？”他有些懊恼地问着自己，挥拳在步辇镏金的把手上重重地一捶。抬辇的太监们被吓得停下脚๐步，惊诧地抬头望着步辇上那张沉怒的龙颜。
齐天弛微愣了一下，赶紧朝她高举ะ起双臂。“噗啦啦——”绿色的衣袂高高飘起，仿佛一只在风中ณ舒展双翅的玉蝶。展眼之间，软玉在怀，少女的体香萦绕着齐天弛的鼻端，他痴痴地凝望她莹亮的双眸，一时竟忘了把她放下来。
梅雪霁用牙齿轻咬住红唇，点了点头说：“还有………就是我，麻烦也接我一下。”
枣红马的主人皱着眉看了一眼拦路的侍卫，脸上带着冷冷的矜贵和些许不耐。他身后那位骑白马的青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道：“好大的胆子，看清楚了吗，你拦的是谁的马？”
“站住！”一个ฐ侍卫下意识地用手里的长矛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为的枣红马吃了一惊，高声嘶叫着停下了脚๐步。其后的白马也被主人的缰绳勒住了。
齐云灏愣怔了片刻๑，起身披衣下床。刚向前跨了几步，忽又回过头来，望着斜倚在床头欲语还羞的梅雪霁深情款款地一笑：“等着我，霁儿。”说着，大踏步地推开门出去了。
梅雪霁呆呆地目送他明黄|色的背影消เ失在高大的楠木雕花门后，脑海中ณ空白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檀香，里面还隐隐掺杂着一丝清凉的龙蜒香气息，那是……他身上的味道啊。
她含羞低下头，现自己身上的白色寝衣早已半褪到肩下，冰紫ใ色的抹胸下，是一汪冰玉般的肌肤。一阵风透过飘飞的窗纱吹送进来，抚上她裸露的双肩，她微微闭上眼，伸手按住胸口激荡如鼓的心跳。
指尖触到了一片冰凉，她低头一看，原来是悬在颈项ำ间的那枚碧玉指环。
“……朕心意已๐决，不会更改。除非，除非你用枕下的那道旨意和项间的碧玉指环来换……”
她笑了，捏住指环轻轻地抚摩着……从今后，这枚指环应该不再会是他的眼中钉、肉中ณ刺了吧？
“……瑾嫔娘娘……”门外隐约飘进来模糊的几个字，她凝神静听，却再也听不清下面的句子。一时心中ณ好奇顿起，免不了悄悄地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到了门缝上。
齐云灏静默地坐在窗前的缠枝宝相椅上，英俊的面容在跳动的烛光下忽明忽暗。
“……是的，御医说瑾嫔娘娘确已怀胎两个月了。”刘ถ谦益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说着。
“两个月？”齐云灏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伸出修长的指轻揉着自己้的眉尖……两个月……自从霁儿入掬月宫后，他从未翻过其他宫妃的牌子，瑾嫔的这两个月的身孕从何而来？
两个ฐ月……他努力回忆着……两个月前，不正是霁儿逃出宫的那段时光吗？他和瑾嫔……
蓦地，他心里涌ไ上了一阵黯然。他想起来了，在那个闷热微雨的夜晚，深醉的他在柔福宫前巧ู遇了“霁儿”，并把她带回掬月宫。天明酒醒之后，才现身边躺着的竟然是瑾嫔……
难道，就是那夜的鸠占鹊巢，却蓝田种玉，使她怀上了龙种？
“陛下……”刘谦益抬头望着皇帝沉郁晦暗的脸色，口气中带着犹豫，“太后娘娘说，瑾嫔为皇室承继了血脉，是极大的功劳。请皇上酌情让她重回长春宫，并复封为妃。”
对面是长久的沉默。
“陛下？”
齐云灏从茫然中回过神，抬起手来挥了一挥，口气中带着三分的冷淡与不耐：“就按太后的意思办吧。”
“是。”刘谦益毕恭毕敬地低头应着，转身退下了。
齐云灏枯坐半晌，挺拔的剑眉不自觉地深锁着。
瑾嫔……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地厌恶那个女人。刚ธ入宫的时候，因着她是秦相的孙女，且又生得娇็柔妩媚，他曾宠爱过她一段时间。然而，越是与她接近，她身上的刻๑薄与虚荣便越是让他心生疏ຕ离。
最让他不能原谅的是，她竟然还使用伎俩引他入彀，以期怀上龙种、母凭子贵……哼哼，现在这个女人终于达到她的目的了……
齐云灏烦闷地站起身来，慢慢向寝宫走去……好在他有霁儿，只有他的霁儿没有心机和算计，纯净得仿佛山间的清泉。
“吱呀……”寝殿的门应手而开。
“恭贺陛下。”清冷的声音仿佛坠落玉盘的冰珠，铮铮地刺激着他的耳膜。眼前的女子衣饰齐楚，盈盈地跪倒在御塌前。
齐云灏收住脚步，错愕地望着她眼中浮动的冰冷笑意。
“霁儿，你这是……”
梅雪霁讥讽地扬起眉：“瑾妃娘娘喜怀龙脉，接下来想必应该举国同庆、大赦天下了吧？”
齐云灏眼眸中的光彩霎时熄灭，他走到梅雪霁的面前，伸手搀了起她：“你何苦讥讽我？难道你不知道我心里……”
梅雪霁挣开他的手，双目中泪光一闪，嘴角又展开了一丝冷笑：“陛下的心莫测高深，岂是我这种凡尘女子所能揣摩的？”
齐云灏深深地凝望她，许久默不作声。
梅雪霁轻叹一声，缓缓地转过身去：“霁儿不敢再搅扰陛下安歇，今晚还是去西殿睡吧……”说着就要起步，忽听身后疾风骤起，她被一双坚实的臂膀不由分说地搂在了怀中ณ。
泪，在这一刻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在面颊上汹涌ไ。她闭上眼，听凭温热的泪水涌入唇角，让苦涩的滋味从舌尖一直蔓延至心头。
“霁儿……”耳边传来他沉痛的声音：“你到底要我怎么เ做？”
梅雪霁抬起头，眼眸中清亮的泪让他的心猛地一抽。
“请陛下放了我，因为我要的东西……您给不起。”
寝殿中ณ霎时静谧下来，静得只听到齐云灏低沉而悠长的呼吸。良久，拥着她的双臂无力地垂下，他转过身，缓缓地朝寝殿外走去。
重门深掩，隔开了他轻若虚无的叹息。
梅雪霁颓然倒在床上，泪水默默地濡湿了碧蓝色的羽缎靠枕。
差ๆ一点，她就在他的柔情攻势下屈服，抛开先前的种种不甘，情愿留แ在宫中一辈子做他的女人。然而，命运却朝她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逼得她不得不从迷中清醒，逼得她不得不承认……她永远也不可能得到齐云灏全部的心。
瑾妃两个月的身孕究竟是什么时候怀上的？两ä个ฐ月前，应该就是她偷跑出宫的那段时间吧，身为皇帝的他宠幸自己的妃子，原本就是顺理成章、无可厚非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一想到他深吻她的唇也曾吻过瑾妃，她的心就却痛得仿佛针扎刀剜ຄ一般？
深夜的皇宫，万籁俱寂。唯有太液ຂ池拍岸的涛声闷闷地传来，一阵、一阵，仿若人心中难以平复的思绪。
榻前折枝云纱宫灯中ณ燃着的红烛跳跃闪烁着，对面床头上的金箔雕像在火光中亮得耀眼。那个木雕皇后盈盈地浅笑着，目光中带了几分讥嘲。
梅雪霁懊恼地翻了个身，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我可笑吗？爱上了皇帝，却又无法接受他的三宫六院、为了他临幸其他的女人而妒火中烧，和宫中那些争妍夺宠的妃嫔又有什么区别……
叹息和辗转持几乎持续到เ天明。
翔鹜宫寝殿的绣塌前，低垂着层层的销金幔帐。菀柔公主齐云萝斜倚在靠枕上，身上的一袭水红色冰纱短袄在四周青莲色纱幔的衬托下显得分外妩媚。
此时，她正唇角带笑，低头凝视着自己微露在冰纱衣袖外的一段皓腕，那上面交错缠绕着一红、一绿两ä根丝线，丝线的另一头长长地拖过了幔帐，被捏在梅雪峰的指间。
从她倚靠的地方望过去，透过窗幔上薄丝细绣的一朵金色莲花，依稀可以看见梅雪峰青灰色的身影。仿佛已过去半支香的时间了，他却依旧ງ捏着红绿丝线一言不……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她却可以想象此刻他的脸上必定布满了一筹莫展的阴云。
嘻嘻，纵然他诊脉直到เ天明，想必也断不出她到底得了什么เ病吧？说到底，她的“病”只有她自己清楚……平白无故地，她心里住进了一个人，这个人至诚坦荡、却又生性淡泊；这个ฐ人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边…
思念，仿佛一粒石子投进了十七年来静谧如镜的心湖。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如此渴望、却又如此害怕见到เ一个ฐ人，心里眼里满是他的影子。这种感觉是如此恼人，却又如此甜蜜，搅得她坐立不安、夜不成寐……
“哎……”她轻轻地叹着气，缚着丝线的手腕也随着叹息微微一抽。那一头，梅雪峰立即感觉到红绿丝线的颤动，略带吃惊地抬起了头。两道清亮的目光投射过来，纵然隔着一道纱帘ຈ，她的双颊依旧被他的凝视而灼红了。
第四十章蓬山此去无多路
有一丝甜蜜的感觉在心头游荡，她的唇角不由噙了一弯浅笑……不知他猜到没有？她所谓的“玉体欠安”，不过是为了想见他而编撰的拙劣理由……
正思忖间，却见梅雪峰缓缓地站起身来，将手中ณ的红绿丝线交到了身旁的宫女手中。
伫立在绣塌前的翔鹜宫总管明琪急忙迎上前去，客气地问道：“梅太医，殿下的病情无碍吧？”
梅雪峰苦恼地摇了摇头道：“恕在下无能，依脉象看，实在诊断ษ不出公主殿下究竟身患何病。”
拼命吞下即将冲喉而出的一声笑，明琪掩饰着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伸手向梅雪峰做了一个ฐ有请的姿势：“不管怎样，还是请梅太医开个方子吧。”
梅雪峰随着明琪来到书案前，提起紫毫思忖了半晌，埋头写了方子递给明琪。
“在下所开的无非是一些清补的药材，烦请煎成汤剂让殿下早ຉ晚服用，好歹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