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死了，救我！”她一声声的哭喊让他手足无措，只有捉住她的双手，将她按在自己胸前。她在他怀中挣扎、扭动，嗓子哭得沙哑。
齐天驰叹息着后退一步，伸手替她整好衣襟。蓦然覆盖的衣物又燃起她身上的焦灼，她哭闹着推开他的手，乱扯着自己的衣领。
她微笑着垂下眼帘，嗓音里带着呓般的温柔。
他一惊：“你说什么เ？”
梅雪霁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沿着蜿蜒的九曲木桥，缓缓地走着，听任清寒的风撩起她的长，在耳后轻舞飘荡。
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蜿蜒在太液ຂ池上，仿佛一条银红色的丝带闪耀着柔光。秋色已๐杳，对岸的群山上早已๐没了苍翠，放眼过去，到处是一片萧瑟与苍茫。
耳边呼地风声顿起，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她惊恐地抬头，却看见了一张狂怒的脸和一对红的眼睛。
“公子爷，您放过我吧。这里天寒地冻、满目荒凉，窈娘实在过不惯，不敢再往前走了。求公子爷放我回去吧……”她一边说，一边啜泣着抱住了秦洛泉的双腿。
“被我支走了，”他抬起脸向她狡黠地眨眼：“要什么只管使唤我。只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摘这种金边赤兰。”
“蕙儿她们呢？”她问。
小女孩思索ิ了一下道：“有好多家呢，我娘说，靠红薯大概还可以支撑几日，再以后，就只能指望朝廷的救济了。”
“小妹妹，你知道村子里像你们这样断粮的人家多吗？”他问。
齐云灏恍然大悟，脸上不由á浮起了笑意：“看来朕真是被朝政搅乱了方寸，怎么连萝萝的生辰都忘了？”
“今日七月十七，正是菀柔公主ว的芳诞，太后娘娘正在凤仪阁设宴，引着各位主子听戏呢。”
程太后伸手捻起一粒樱桃送进嘴里，半眯起双眼，唇边带上了一点浅笑：“嗯，这南方进贡的稀罕果子确是不错，若尘，你也来尝尝。”
碧泱笑盈盈地捧着一盏紫ใ玉樱桃走进船舱，轻轻地搁在面窗的紫檀小几上。
“还有什么？”
齐云灏的喉间出了一声奇怪的闷响，右手不由攥紧了拳头。
梅雪霁脸上一红，顿ู时有些尴尬，立在那里不知该怎样回复才好。
“不敢，我可当不得你唤一声娘娘。”她面上依旧含笑，目光却早已冰冷：“听说你搬去了掬月宫，那可不是像我这等平庸的妃嫔可以涉足的地方。也许，过不了几日，我该向你行叩拜之礼啦。”
“雪霁不敢。”
齐云灏伸手抬起她的下颌：“你以为可以用丑陋来保护自己吗？”
刘谦益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见皇上今日政务繁忙，从早朝到现在还一直不得空闲………”
齐云灏心头火起，抬起一脚将刘谦益踢到在地，恨恨地道：“那ว你为ฦ何不及时奏报？”
“母后，”齐云灏垂下眼，用尽量柔和的口吻对母亲说：“请母后不要再逼迫儿臣了。自儿臣登基以来，已经听从母后之命纳了太傅的女儿、右丞相的孙女、骠骑大将军的千金为ฦ妃。说是拉拢重臣也好、承继皇脉也罢，总之，儿臣的后宫已经足够充裕ษ，不需要再迎娶新า的女人了。”
想到这里，程太后的心头浮ด起了一阵暖意。眼前的天启王朝新君齐云灏挺拔而俊逸，虽是眉头紧ู蹙，目光却是坚定而傲然的，从他闪烁的眸光中，做母亲的现了令她熟悉的倔强。
翔鹜宫外，早已拢上了淡淡的月色。远远近近的宫苑树木浸沐在如水的月华下，静谧安详。夜风过处，传来寒梅的清香，让人的心情不由为之ใ一振。
“主子，奴婢叫了步辇，要不要……”
梅雪霁摆摆手：“不用了，我想趁着夜色走走。”
侍琴和紫ใ琼迟疑地对望一眼，低头道：“是。”
宫苑寂寂，夜色清寒。林间小径上，只有细碎的脚步声缓缓前行。山颠的松林间，忽然传来涛声阵阵，仿若呜咽低唱，听得人内心止不住地凉。
梅雪霁打了个ฐ寒战，侍琴见状，忽然记起了什么，急得跺脚道：“该死，忘了主子的羽缎狐狸裘在翔鹜宫里！”
紫琼一惊，赶忙道：“还不快去取？一会儿冻着了可了不得！”
“哎！”侍琴应着，匆匆回头跑了开去。
梅雪霁笑着叹道：“何必去取？怪麻烦的，我又不冷。”
紫琼道：“主ว子眼下是万金之体，千万错不得。咱们还是慢慢走着，等侍琴取狐裘า过来吧。”
梅雪霁点点头，任她搀扶着慢慢前行。
绕过一座山石，眼前顿时开阔一片，却原来是烟波浩淼的太液池水在月光下粼粼生辉。远处，掬月宫的倒影荡漾在碧水间，水波泛处，幻成细碎的光点。
“扑棱棱……”一个ฐ巨大的白色影子霎时掠过眼前，梅雪霁心中ณ一惊，止不住脚底一滑，险些跌倒在地。紫ใ琼赶紧扶住了她，定睛看时，却见一只雪白的大鸟孤零零地振翅而去，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松。
“哎哟……”身侧的梅雪霁出了一声低吟。
“主子？”紫ใ琼心胆俱裂ฐ，不由声音颤。
“没什么，”梅雪霁努力冲她一笑，转瞬间又蹙起了眉头，“我的脚崴了，好像走不了路了。”
“啊……”紫琼略略๓放了心，又开始踌躇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奴婢扶您先去路旁้小坐，然后赶紧跑去将步辇叫回来？”
“也好。”梅雪霁一边点头，一边由á她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到路侧的一块青石上坐下，将背倚着身后的一株小松。在她的周围，刚好是几株怒放的红梅，在月光下艳若凝脂。
紫琼将琉璃灯塞进她的手中ณ：“主子少待，奴婢去去就来。”
梅雪霁笑着将灯还给她道：“我不用照亮，在暗处坐着反倒不辜负了今晚的月色。”
紫琼愣怔了一下，随即匆匆万福，小跑着离去。
梅雪霁独自坐着，忍不住笑着摇头。自从她被诊出怀有身孕，不但云灏紧张，连带掬月宫的宫女太监们也整天神神道道的，把她当成个易碎的玻璃瓶，仿佛呵口气都有裂开的可能ม。成日里，身边总有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照料，如影随形，让人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所幸，眼下偷得了片刻的宁静，让她可以稍稍享受一下独处的快乐。
依稀记得几年前去苏州拙政园游玩，她爱上了西园中临水的一个小小轩亭。亭上悬挂五字匾额……“与谁同坐轩”。
与谁同坐？清风、明月、我……
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悉悉索索，像在渐渐靠近。
梅雪霁竖起耳朵，在安静的环境中，人的听觉好像特别敏感，恍惚分辨出，那脚步声是两个ฐ人的……
她欠起身，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却见丛林深处，缓缓地出现两个黑影，看上去瘦弱纤细，似乎是两ä个女人。
她们脚步迟缓，走走停停，最终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止步。
“唉……”一声叹息仿佛萧瑟的微风拂过树梢，“我该走了，就送到此处吧。”
“我……我舍不得你，再送一程……”另一个ฐ声音带着依恋，娇็美而温柔。
梅雪霁心头一震……耳畔这两个声音，似乎都非常熟ງ悉，好像在哪里曾听到过，莫非……
正猜疑间，又听那边轻笑道：“傻颦儿，我日日进宫伴你，还看不够吗？”
“不够……宝哥哥，我只愿随你出了这牢笼般的宫墙，朝暮相守……”
“颦儿，颦儿……”另一个声音有些哽咽，“此生有你真心相待，我死也无憾ย……”
“不许混说！”一声轻叱过后，紧接着是“呼啦”一声，两个ฐ黑影蓦地重叠在一起，暗夜中依稀传来压抑的喘息和衣袍的“唏嗦”声……
梅雪霁目瞪口呆，颓然坐回到青石上，内心，仿佛炸开了几百个响雷……天啊，她们……她们……
她们两个，分明是如妃吴霜和冯惜惜！
“谁啊，谁在那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高喝。
梅雪霁一惊，赶紧抬眼望去，却见树影横斜的小径那头，晃动着零乱的灯影。
“缌萦姐，你看到什么了？”一个陌生少女的声音里带着轻颤。
“哼，定是哪一对下作的宫女太监，在那里搂搂抱抱，秽乱宫廷……走，咱们去拿了他们！”
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一步步地向那两ä个黑影逼近。
相拥的两ä个ฐ人急忙分开，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匆匆向梅雪霁的方向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