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辰一阵脸红，不屑的看了七叔那调笑的样子。
见汉辰仍是不动，小七拉过他说：“来来，地上凉，坐七叔腿上，七叔给你揉揉膝盖。”
汉辰对七叔的恶作剧简直啼笑皆非。
小七一本正经吩咐汉辰：“老大，去扶你三叔上轿。小心些，他尾巴骨怕是硌到เ了。”
童言无忌，七爷听孩子叫自己“小七叔”，就自然猜出他是谁。
小七焕雄看着孩子，觉得他像谁，正在从疼痛中极力搜索脑海里尘封的记忆。那个孩子开口了，嫩嫩的声音：“小七叔是撒谎惹爹爹生气了吗？”
七爷杨焕雄的怒气怕不是一朝一夕了，令子卿难以入耳的责骂，什么“纨绔膏粱”，什么“得意忘形”、“贪天之ใ功”、“不知羞耻”，骂得子卿骄傲的心碎成粉片。子卿自幼是在一片赞誉声中长大，平日脾气暴躁的爹爹都舍不得说他一句重话，杨七爷是他生平遇到的第一个敢对他动手的人。能，孝彦不入七爷的眼。孝彦本来就不要做什么人中美玉，七爷也别找什么เ借口管教孝彦。我爹都不管我，我愿意做什么เ是我自己的事。”
“一口也是抽！你少跟我强词夺理地狡辩，敢做不敢当吗？”
子卿知道鸾芳是胡家少奶奶，也算是管家了，家里的事，多是鸾芳和七妈妈作主，平日里处罚下人也是有过地。但如何鸾芳来欺辱婉儿？本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事，子卿心里不快，怏怏说：“婉儿，你别理她，我去给你讨个公道。”
“她……她…”子卿不知道该如何问毓婉，鸾芳是不是为难她了，但赵妈的话已经十分明白。
子卿骄傲的抬起头，傲睨一切的眼神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着远处的群山江水，心里暗念：“爹，您等着，孝彦会做出个ฐ样子给您看看！”
“少帅胡子卿呀，胡大帅的大公子你都不认识，吃屎的脑แ子。”士兵在调笑着。
“不去不去”三弟孝俊头摇的像布朗鼓。
“切，讲武堂的先生厉害呢，以后你们谁想带兵打仗，都得去讲武堂锻炼才行。”
凑到门边又听段大爷叹息说：“我不想再受这窝囊气了，不干了，干不了！”
子卿心中诧异，为什么段大爷才当了几个ฐ月的总理。就要辞职？
“大哥偏心，不怕远骥和侄儿们吃醋。”于远骥在一旁้打趣，秦立文、立峰兄弟在一旁้也暗笑不语。都知道父亲疼爱汉辰这个义子胜似他们兄弟。
汉辰过了年头一次见干爹，规矩的磕头拜晚年。秦瑞林见他笑得嘴都合不拢，拉了他过来吩咐老伴给孩子准备个红包。拉了汉辰到身边，秦瑞林嘘寒问暖的关心起汉辰的吐血病症，又看了看他清瘦的面颊说：“你小的时候有阵时日我同你爹在外奔波，家里没吃没喝的，也没见你瘦成这样。这外蒙古草原荒漠，如果忍不住，你就说话。干爹也不能把你个半大的孩子扔在那个荒蛮之ใ地。”
汉辰得意的笑笑，从怀里掏出那ว只“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金蟾蜍，在七叔眼前晃晃。杨焕雄出乎意外的惊喜，接过那ว只蟾蜍仔细看看，频๗频点头称是：“不错，是这个物件，不是说陪葬了吗？”
“龙官儿。我要走了。”七叔说，“你若是要找我。去城东吴掌柜家找他家的少东家。”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不屑。不屑于去在那些龌龊勾当上下功夫花心思。一般这男ç人懒得去同女人计较。多半是觉得无聊吧。你想想你三姨娘，依了你爹的心智。如何看不清她干的那ว些小勾当，只不过觉得小风小浪的不至于掀翻杨家这艘大船，就不愿意去同她计较罢了。接了就到了初十，大哥要回天津了，临ภ走前去老太爷房里辞行，老太爷在抽大烟，没闲搭理他，就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我娘就主动送大哥到门口。据说老太爷在屋里就听了我娘凄厉地喊了声大少爷，然后老太爷扔了烟枪就冲出来。我娘摔在雪地里，大哥慌了手脚๐扶也不是、拉也不是。大哥是说听了我娘喊了一声，一回头就见她倒在雪地里了。我娘什么都不说，就是掉眼泪，肚子里的孩子就莫名其妙的被摔掉了。家里上下都议论指责是大哥趁机报复，绊了我娘一脚，害得她小产。老太爷如何盘问，我娘就是哭了不说。结果大哥也没走成，被老太爷毒打逼供呀。你想想，你还算年轻，半大个孩子，就是面上薄，被你老子打几下还算不得什么。你爹呢，那年年近而立了，又不是没个ฐ功名非要靠吃杨家的饭讨生活，可他就是默默受着什么也不解释。那ว次老太爷急了眼，都抄了门闩去抡打你爹了。后来是叔公闻讯赶来给拉扯开了，怕老太爷气头上对你爹不利ำ，要劝你爹出去避避，你爹却不肯走，直等了老太爷气消เ些了，他还忍气吞声的去给老太爷和我娘赔罪。老太爷就要把大哥从家谱除名，说他这事做得禽兽不如。袁大人知道此事亲自来龙城说和劝解，这才暂息了这场风波。大哥回到小站，秦瑞林大哥曾出主ว意让他想个招数锄掉我娘，也少个祸害，可大哥却说，留了我娘在家，好歹是老太爷的一个伴儿。名利ำ害人呀，就为杨家这点家产、名分，这争来打去的，就给外人可乘之机了。我娘亲信的一个奶妈，勾结了外人从我娘手里骗走了大款子做买卖放印子钱，都赔光了。老太爷抽大烟，花费大，也本没心思顾ุ及家事，等现这家里钱财亏空的就剩个空架子了，又气又恼就一病不起了。杨家快败家了，就想到了在天津风光地大哥。一封电å报，居然大哥就赶回了龙城，老太爷气息奄奄的拉了大哥的手悔不当初呀。要不怎么说人之ใ将死，其言也善呢，老太爷开始后悔了，后悔他这些年没有对大哥尽义务，对大哥有愧，边说边哭。更可气地是老太爷说他有几次从开始就知道是我娘耍的名堂，但是他为了大局还是委屈了我大哥。这理由á牵强可笑呢，就因为大哥是杨家长子，他要懂得为ฦ了杨家息事宁人地忍让。”
“我爹也不至于傻到这步田地，好歹枪林弹雨十多年在朝鲜和北洋磨练打拼。怎么เ反被个女的算计了。”汉辰质疑。
“少帅，七爷逃出城了，还把钟师长给杀了！”小勤子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像是在玩笑，但这个消息也太令人震惊了。
“慌慌张张的，怎么了？”汉辰预感到出了什么事，父亲最见不得手下人手忙脚乱的样子。
“每年的正月十五，嫂娘她都要去宝光寺上香，你想办法把旁้人引开，我想看眼嫂娘。七叔的话说的深情真切。汉辰知道七叔自幼是母亲一手带大，虽说是长嫂，却比生母还亲，所以一直称呼“嫂娘”。也难怪七叔离家多年还对长嫂的养育之恩念念不忘，汉辰勉强点点头。
汉辰诧异的动动嘴，心想你不进家门回龙城来做什么？
子卿是知道这个“润笔”费地风俗，这但凡求个有些声望的文人雅士题字书春都是要给钱的，但文人都很清高，哪里能ม提“钱”这种俗不可耐的字眼呢？所以，就顶ะ了个冠冕堂皇的名词“润笔”费来收好处。
听着子卿眉飞色舞的卖弄，于远骥频频点头，又喝口酒回忆说：“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先时我在家乡，这逢年过节，四邻八乡附庸风雅地都来讨春联。家父动动嘴应下来了，我就要写的手腕都要断ษ了。越写越出名，来求字地人越多。总算逃了出来到เ北平混，心想了，这回任是天皇老子找来，只要大爷不开心，一律拒了。可偏偏又逢了我秦大哥多事，多少笔墨差事都是被他当老好人给应下地。不过今年我想开来，是谁找我都给他写，但润笔费是一分不能ม少，这收下的润笔费，我明年再多办几所学校，普及平民教育。中国要富强，教育兴国是正路。”
“三妹妹，怎的还不要个宝宝呢，凌字辈的早可就缺你这房了。”
“见外了，您这脸色好呢，该挑块淡色的，最好有菊、竹底的，再配上个桃红披肩，定不错。”
早曾听人讲过，陈震天大帅有位心腹大将，就是荀世禹叔父。据说陈大帅对荀世禹的信任不亚于父亲对顾师父的依赖，而且荀叔叔对陈大帅绝对的忠心耿耿。有次父亲同秦干爹聊天，提到เ说荀叔也是前清秀才出身，而且文韬武略无所不能ม，是个人才。父亲觉得这样的人才留在陈震天身边迟早是个隐患，建议秦干爹收服荀叔叔为己用。
汉辰独自徜徉在帐外，寒风侵袭他的面颊๐，透骨的清寒，汉辰也没知觉。于远骥，一个令他又爱又恨的人。
杨焕豪已๐是提了黑漆漆的家法棍子在手，指了他咬牙切齿的骂了句：“我今天打死你这个丢人现眼的畜生！现世都现到เ东北去了，杨家祖宗和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赵有福只顾ุ自己保命，汉平是理解的，但他如此血口喷人的栽赃，汉平急切的说：“爹，不是这样，你别听舅舅乱说。”
古局长笑了。故弄玄虚说：“大公子，您不要这么说。若说这门道，洋鬼子的门道可真没咱们地多呢。就说这人参，您猜这八仙帮是什么时候得手偷换了真人参的？”
“这也太没悬念了，比我看的外国破案差远了。”子卿嘟็了嘴失望的说。
“老妈妈，这粮食沾土了，你怎么เ还吃？”子卿不解的问，分明看了老太太和了土将地上的食物一把抓起胡乱的往嘴里填塞，噎得直打嗝。
子卿看了站台上衣不遮体的乞丐，忽然伫立不动。
“爹爹养病，汉辰还能处理。”汉辰低头说。
“出了什么大事了？”父亲问。
“杨汉辰，你给我听好！”父亲从来没有这么郑重的唤着他的名字同他说话。
不容分说推开汉辰跑了。
自从父帅将腰间的手枪递给他，宣布他代理龙城军政大权时，这些平素躲在暗地里的老人们开始跃跃欲试粉墨登场了。家里有三叔带了些宗族的人不时来骚扰捞油水，龙城又有这些人在观风而动。
显然，这放肆的举ะ动在父帅在场时都是不曾有过的。
胡子卿看着穆教官脖子上挂的那ว颗豹牙，好奇的问：“穆教官，您脖ๆ子上是颗什么เ牙？怎么这么เ宝贝它？”
下山的路上，子卿拐了脚。穆一枫将子卿背了起来赶上同学们一起下山。
杨焕豪看了地上瑟缩的汉辰，汉辰的眼睛充满乞求，从来没有过的可怜目光小声叫了句：“父帅”，又忽然哭着喊了声：“爹爹，爹爹，儿子不是妖孽。”自从儿子逃跑被抓回来后，今天是头一次开始叫他爹爹。杨焕豪心里一阵酸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他养了这孩子十七年了，毕竟这孩子少年成名曾是他的骄傲。
“太太，妇人之仁是要不得的。如果太太可惜这点血脉，那ว不如让这孩子断ษ了尘缘，随贫道一世云游去。”
头上划过耀眼的闪电，闷雷滚过。
“你别碰我！”胡子卿抽泣着狂吼，“你不是就想戏弄我吗？你满意了吧？你还要怎么样，小爷不干了，我走还不行。”
胡子卿笑笑的随了艾丽进了舞厅，回头对许三姑爷说：“我先去同小段打声招呼，就过来找你叙。”
胡子卿也大方แ的手扶胸前绅士般的躬身笑吟吟的说：“随时愿意为小姐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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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母亲反流下泪来。仪式不过是给外人看的，但杨家继承人的位置已๐经不言而喻了。
“你说他吗？他你都不认识，老兄，你就不要在这里混了。爹，孝彦说了，孝彦不想再跟先生读私塾，孝彦要出去读书。”
胡广源在旁边的一桌同众人划ฐ拳喝酒，看了主桌上活跃的于远骥觉得眼熟，忽然想起白天在舞厅的邂逅，忙问旁้边的一个ฐ人：“秦总理身边坐的那ว个ฐ小白脸是谁？”
看了七爷认真的样子。子卿心里暗惊。这若是换了昔日，七爷见到他不务正业玩蟋蟀，干这些纨绔子弟游手好闲地玩意，肯定恨的牙根痒痒上脚踹他，而今天七爷却一返常态的玩兴正浓。
“子卿，东北是你地地盘，带先生去吃顿好吃的。”七爷提着条件。
子卿一笑，带了七爷去德宝饭店对面地山东菜馆宝月楼。
“这是家新开的菜馆，听说很不错。不过一直忙了没时间来饱口福。我同霍先生这些时候都是啃口苞米饽饽就充饥了。”子卿说笑间，笑容中掠过惨然，心里暗骂自己自讨苦吃。
霍文靖赶来的时候。见了子卿一身摩登的猎装ณ，闲散的样子眉宇间流着忧郁。或多或少猜出些什么。就笑了说：“小七你是没见到子卿多威风，他这几个月一折腾。那ว些土匪兵都服气了。昨天老帅特地开了营级以上军官地回议，宣布了关于处死陈作孚旅长的决定。老帅说了，今后有谁违犯军法，一视同仁的严å惩不怠，让大家都要好好去操练，专注在把东北军练好。”子卿淡笑着玩弄着手中ณ的酒盅：“七哥，孝彦想出国，不想在军队里干了。”
子卿的决定，霍文靖沉默不语，他几日没见子卿，已经猜想到子卿会有此决定。
“要走也是我走。”霍文靖说：“老帅和钱参议他们一直不喜欢我，我到哪里去都一样。子卿你不行，你能扔了军里的责任，能扔掉你做人家儿子的责任吗？你能逃到เ哪里去？到头来还不是第二个小七和汉辰。”
三人一阵沉默，身后的雅座里传来一阵朗笑。
“当你是胡少帅呢，呼风唤雨。”
“切，胡少帅算什么，一个花花大少，不过就是会投胎，摊上个好老子。不费吹灰之ใ力就能爬上个少将的位置，名利双收地。”一个人大放厥词，子卿回头去看，并不认识。那样子像是个商人。
“投胎给胡大帅当儿子坐享清福你也要有那个命。”
又一阵哄笑。
子卿忽然拍案而起，仗了几分酒力，他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腔无名怒火，大踏步走进雅间，一把揪起刚才谈论他的那个人。不等周围人明白，子卿一拳就打得那个ฐ商人口鼻流血。子卿和霍文靖怕子卿闹事，忙去拦抱住他，将他拖出了雅间。直作揖抱歉说：“小兄弟喝多了，大家包涵。”
子卿出了门，被七爷和霍文靖推搡着来到地德宝饭店的咖啡厅雅座。
昏黄地灯光，子卿噙着泪，哽咽地说：“七爷，霍哥，孝彦没有你们想像的坚强，孝彦做不下去了。孝彦已经没了娘，不想再丢â了爹，那ว就真是孤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