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最后一笔，他扔下笔，第一次没有尽礼数地向瑞香告退，径自逃出了房间。
信铃握紧手掌，咬牙站起，执笔，在名单上写上：平靖王府，信铃。
连惟弦和瑞香你看我我看你，打哑谜似的半天都不说一句话，直到柳眉和伊吕都觉得气闷了，两人才莫名其妙地对视着笑了起来。
第十四章修罗
但是……
然而父皇和莫伯伯不一定肯。那ว么最好就是……由莫岚自己้请命。
瑞香淡淡一笑，早习惯了他的火爆脾气，这火爆的样子跟阿翎比起来真是针尖对麦芒，难怪两个人每次见面都像斗鸡似的。他懒得再安抚他，自顾自问道：“说起来，你没事跑去白虎营做什么？居然还被军犬攻击……阿翎手下那ว帮狼狗全都凶得要命。”
莫岚满脸青紫的淤痕、伤口，原本一张因为常常晒太阳而显得黝黑却依旧很是俊朗的脸现在看起来说不出的滑稽。他狠狠啐了一口，气咻咻道：“那个ฐ臭婆娘还不是靠一帮畜生帮忙！”
“原来云少爷这么เ厉害，那次在秋祭上见她时可完全不觉得呢。”听风回忆道，“那时只觉得她很好看，而且有种凌厉逼人的感觉，却不知道她心思也是如此细密。”
凌厉逼人？瑞香微微一愣，随即失笑，阿翎可不是一直凌厉逼人么เ，得理自然是不饶人的，不得理也不一定能饶人。只怕也是因此，那样凌厉逼人的阿翎跪下来求他时，他又怎能不答应？何况，明明是他一直欠她。
念及至此，瑞香只觉胸口又是微微一痛，闭上眼睛半晌，隐隐的晕眩感才好了些。听风看他脸色不好，忍不住又夺过他手中的暖手炉，皱起鼻子闻了闻，怒道：“怎么又放了沉香屑？”
“因为还没用完啊，不能浪费。”瑞香笑着向她使了个眼色，“等用完再说，况且，这里又不是家里，哪能随便找些什么来替代。”
听风听他说到เ这里不是家里，顿时醒悟，将暖手炉重新还了给他，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真是蠢笨透顶。
半个时辰过去，十五人又齐刷刷็地站了过来，瑞香站起来道：“接下来乃ี是射箭比试，这场比试之后，排名只前八位可进入最后的武试。射箭比试开始之后，诸位每人都将有一弓十箭，其重量质地等完全相同，诸位不必对此有所顾虑。规则很简单，向各自的靶子射箭，所有箭离靶心的距离总和越短越好，以此距离总和排名。有什么疑问么เ？”
“也就是说……十支箭全部射到靶上？”有人小心翼翼问道。
“不错。”
众人面面相觑。
瑞香笑道：“若只是普通射箭比试，诸位都是从小练武的，要百百中ณ实在不是难事。但是十支箭都要射在靶上，除了比拼眼力，射术之ใ外，还考一样布局，亦即，每一箭射出之前都须考虑下一箭的位置，才能ม使十支箭的距离尽量的少。诸位现在可以领ๆ走自己的箭，靶场在那边，请。”
十五人取走了弓与箭囊，在各自的靶前一字排开，取箭，拉弓。
瑞香在旁静静地看着，却不说话。这样的比赛规定，实则还是考验射术——只是是更为ฦ精湛的射术，并非射中靶心即可，而是想射到哪一点便是哪一点。另外，箭射到เ靶心的布局固然重要，在考虑布局时却必须记得将箭本身的宽度计算进去，否则箭与箭之间没有应有的空隙，造成的结果只有——箭未上靶而落地。
他刚ธ想到此处，便听啊呀一声，已有人的箭落地。
他没什么兴趣看，听风却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轻声点评道：“那位秦少爷真厉害，十支箭绕着靶心都仿佛攒成圆啦……云小……少爷眼力也很好，莫岚射得又快又准，信铃也很稳定……”
瑞香懒懒道：“这还是小事，下午的武试，那才是硬仗呢。”
“我看秦少爷，云少爷，莫岚和信铃肯定能进武试。”听风道，“他们四位的身手高下如何？”
瑞香笑着斜睨她：“莫岚知道你叫阿翎少爷都不叫他少爷肯定会气死。他们四个，秦景的我没当真见过，据说稳重扎实。阿翎与莫岚相比多了灵活少了力道，虽然长期下去阿翎定能比莫岚技高一筹，但目前来看，莫岚的胜算比较大。而信铃嘛……我倒没真的将他与其他人比较过。”
“信铃大哥一定要顺利拿到最终胜利啊！”听风举ะ起拳头加油，“否则ท公主就要伤心了。”
瑞香眼神一个飘忽，转过了头，不知看向了哪里。
第二十八章武试
所有人手中的十支箭都射毕，便由á小吏计算每人靶上箭离靶中ณ心点的距离和，记录于纸上，排出名次，交到เ了瑞香手上。
瑞香计算核对无误，将排名前八的人留แ下，说道：“无论最后结果如何，瑞香先在此向诸位终于有资格进入最后武试的公子们道一声恭喜。经过前两轮如此苛刻的选拔，能留下来的无疑皆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你们之中终将会有一位是驸马，我的妹妹能得文武全才的佳婿，瑞香也甚是欣慰。”
八个ฐ人都礼节性地抱拳行礼，齐声道：“王爷过奖。”
“最后的武试，没什么规则可言。胜者继续，败者淘汰，直至有最终的胜利者出现。”瑞香吐了口气，缓缓地继续说，“因为诸位都已经过两轮比试，请先行用午膳，正式武试将在两个ฐ时辰后开始。其间请好好休息，有任何要求，瑞香力所能及，都将尽力满足。”、
瑞香说罢一挥手，一旁้的小吏就引着八人到旁边的木棚，早ຉ有人布置上了精美午膳，量并不多，但都是及其华丽ษ精巧的。
瑞香慢慢走过去，笑道：“过后要比武，用饭不宜过饱，因此特意将每位的午膳定量放。若有平时就食量大者觉得实在不够，亦可提出。”
秦景站起，行礼道：“王爷费心了。”
瑞香凝视他一会，这个年轻人聪慧而不尖锐，有魄力却不露锋芒，还带着一些稚气的善良，好好磨练，是柄利ำ器，却也不会割伤主人手，的确不可多得。若是宁欣能ม嫁给他，也不失为ฦ一件好事……可是，感情的事，没有好不好，只有合适不合适。瑞香和颖王由一个狱卒引着到了女牢，刚在门口便是一股异味扑鼻而来。瑞香素来不喜气味，忍不住用手掩了鼻子。
跟着狱卒又往里走过几间牢房，才到เ了关押听风的那ว一间。
听风被除去了本就不多的几件饰，倒是没有被换掉衣服，想来是事仓促的缘故。小丫头安静地坐在牢房一角，埋着头，手指上缠着红色丝线灵活地穿梭，竟是在偷闲编织绳结。
瑞香一直紧ู绷着的嘴角努力撑了撑，终于没有坚持绷住，微微笑了出来，唤道：“听风。”
听风抬头，一见是他，不禁露出欣喜的神色，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走到了他跟前，隔着铁栏给他看新的杰作：“还有一点就完工了，好看吗？”
她小手里握着的是一个ฐ用红丝线编结成的兔子头，两只长耳做成了环，环里串ธ了丝线。她伸手到瑞香颈่边拉出了他挂在颈中的翡翠玉兔，小心翼翼找到了瑞香随手挽的结，解开，将翡翠玉兔摆在手中，用兔子头绳结比了比，收紧了几根线，便将翡翠嵌进兔头里，把串在耳朵里的丝线扯出来，重新า给瑞香挂在了脖ๆ子上，上下瞅了瞅，开心道：“这样就正好合适啦。”
瑞香不意她弄了半天就是给自己้的翡翠玉兔配个绳结，不由á得有些哭笑不得，却听颖王道：“这位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名字叫做听风么？”
听风点了头，转向瑞香道：“王爷，下毒的人抓到了么？”
瑞香叹了口气，说道：“听风，你别怕……提审的时候也别ี怕……”
“怕？”听风圆溜溜的眼睛疑惑到看了他一眼，似乎ๆ很不明白，“为什么要怕？不是听风做的。王爷是说听风怕死人？听风的师父会给人看病的，但是也有死在师父那里的病患，听风见过死人。”
“呃……”瑞香这下倒是很无语，听风的心思单纯，又从未遇见过这种事，只以为ฦ“没做过就不用怕”，却不知这种事，没做过才更加可怕。他半天才继续问，“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如何么เ？”
“嗯，我告诉了罗公公你的意思，就去御膳房端了一盘玫瑰茯苓糕跟着罗公公一起去。玉砚堂呆的地方很小，一屋子人挤在一起，有一半人已经化好了妆不再吃东西，还有一半大约是不用出场唱戏的，就和班主ว一起在吃饭。罗公公说要他们准备一下上场，他们应了，我心想我这点心却是去慰劳等会不出力的人了，但是戏班子总是班主最大吧，就在罗公公指点下将那盘糕点放在了班主ว面前。班主也不谦让，拿起来就吃，边吃还边吆喝着化妆好的人们准备上场。接着便有几个ฐ人去拿了戏服换上。班主ว站起来说了一会子话，大概就是这是为ฦ皇上唱戏，大伙儿打点起精神来，出了差错就没命了之类，他们正准备一起去台子那边，走了没几步，班主ว却忽然倒地不起，嘴里也不断涌出血来。我连忙检查玫瑰茯苓糕，其他人手忙脚乱地打翻了很多盘子，我一直盯着那些混在一起的菜想总要辨别一下有没有毒，混起来了可怎么办……之后罗公公就去禀告皇上，再后来就有人把我带来这里了。”听风努力回忆着说道。
瑞香和颖王不由得相对看了一眼，哑然失笑：原来罗清所说的“小丫头已经吓傻了”却是这么เ回事，阅人无数的罗大总管还真是低估了小姑娘的神经强悍度。
“那ว么เ那糕点里有没有毒？”瑞香问道。
听风想了想，道：“看上去并没有。我用银簪沾过，银簪没有变黑。看那班主ว的死状，应该是中了不怎么เ高明的毒，银簪遇上理当变黑才是。”
那就奇怪了。听风熟ງ知药理，连稀有的冰兰都认得出，她说的多半不会有错。瑞香皱眉，既然糕点里没有被下毒，想来是桌上的菜出了问题。可是那ว么多人一起吃一桌菜，为什么เ偏偏班主出事？
“听风，那种毒药是不是作很缓慢，比如说……”颖王忽然插嘴，“班主在吃饭前吃过的什么东西，到那ว时才作？”
听风道：“的确是作很缓慢，不过这时间却不好说……作快慢还要看中毒的深浅，当然……也有可能是颖王爷您说的那种情况。”
“这么说需要去查查班主ว之前吃过一些什么东西。”瑞香道，“可惜的是所有糕点和菜肴都混了起来，无法证明糕点中没有毒……”
“这样吗……”听风略略๓失望，道，“那ว么เ这是不是说，我得在这里多呆段时间？”
“或许。”瑞香说得模棱两ä可，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脑袋，“要查班主ว之ใ前吃过的东西可并不容易，也许要很长时间。”
听风重重地点头，道：“那ว王爷你在家里要好好的，别跟信铃闹脾气，能ม差遣他的就别自己动手。”
瑞香一怔，莞尔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在跟信铃闹脾气？”
“你好久都没怎么理信铃了，很多事都只叫我做。”听风轻声说，“而且很多事都不和信铃说，走来走去也很少带着他……”
瑞香没料到这粗心大意的小姑娘也有细心的时候，可惜她并不明白更加复杂的事情，只能看到表面——王爷跟信铃闹脾气了。当下安慰道：“别担心……我没有跟信铃闹脾气，我待他，与以前一般无二。只是有些事不适合他做。”
只是很多事由不得他去选择，也许离信铃远一些反而是最好的选择。他一早ຉ知道，信铃是个好孩子，对他也好，但是……很多事无法改变，比如血统，比如……爱或者恨……不能带信铃进宫，也只是因为ฦ，信铃跟某些人的遇见，现在还不是时候。
听风乖๔乖地点头表示答应，瑞香又嘱咐了几句其他，便和颖王一起出去。
走出了女牢，颖王忽然道：“她说糕点里没有毒，你信么เ？”
瑞香淡淡道：“我信。”
颖王忽然笑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提审听风，只怕陆常不会信。到时，大理寺的酷刑，听风受得了么？”他说完，仿佛颇有兴趣地看着瑞香的反应，而瑞香只是一笑：“颖王爷不知道么，听风连户籍都不清楚，父皇和陆常都是极重规制的人，审理案件时，案犯的姓名、户籍是重中ณ之重，流民与平民所受的处罚是完全不同的。光调查听风的户籍就够拖上三五天，又何谈酷刑加身。”
“三五天之后呢？”
瑞香静静地看着他，轻声却傲然地道：“三五天后，我定已๐让凶手伏法。”
第十章殷殷
“玉砚堂当时在场的人全都录下了口供，都在这里。王爷请过目。”陆常捧上案卷，恭敬道。
此时天已经大亮，钧๕惠帝与颖王都相继离去，瑞香独自留下来说要仔细问问案子，钧惠帝便也允了他，吩咐陆常不得有所隐瞒。
瑞香笑笑接过，道：“陆大人不用紧ู张。父皇命你先清查听风的户籍，你也有事要忙，而听风既是我府上的人，她出了事我也理当过问一下，这是与陆大人共同商讨案情，并没有其他意思。”
陆常继续恭敬道：“是。”
瑞香随手翻了翻，案卷上的口供全都千篇一律，没有什么好怀疑ທ，而细节部分也由á听风确认过，没什么差错。看案卷其实对这案子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混在一起的菜肴，已经查验过确实有毒了么เ？”
“是，提刑司的人已经再三确认。”陆常道，“那天的菜肴大多被打翻在地，据说是由玉砚堂的一个跟班小厮收拾了起来一起倒入泔水桶，混成一团，根本分辨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跟班小厮？”瑞香挑了挑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