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东山里几个出名炮手聚在一起拜把子，曲波《林海雪原》一书中惯匪“郑三炮”，就是他们哥八个中老三。三哥排行老六，人称“王六炮”。
说起这三哥王喜山，在我心中ณ一直是个英雄人物。三哥是个猎人，有一手好枪法，指哪打哪，枪响见物，东山里人都称他为“王炮”枪打得准猎人。
“二爷爷可真好，不怪阿玛算就是侠。”
“江湖中有句话，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要碰见欺负人事，该管也就得管，管不师傅帮你们管。”
他们窝棚离咱家不远，人闲着没事总上咱们家来串门。唠起嗑来好讲他们山东那地方怎么เ怎么穷，有钱人怎么怎么克扣。屯里人们说咱东北这地方户人家可不那样，一来粮食有都是，二来东北人不小抠。
有一年，山东来一户姓朱讨荒人家。男挑着一副担，一头装ณ着破破烂烂衣服和吃饭家伙，一头挑着两ä个挺脑แ袋、小细脖ๆ、全身瘦骨嶙嶙小孩。人们说这关里可真苦呀，看把俩孩子饿成这样。于是你一瓢他一碗地给拿粮食，劝他们别走留下吧，这地方只要你勤快就饿不着。这两ä口也挺听劝，在后山坡上搭个ฐ窝棚住下来。
供销社主任说：“冻梨来得太少，考虑到领ๆ导们一年忙到เ头，就先分给他们吧。”
有一年春节，镇里副食商店来一汽车冻梨。原准备凭票每户二斤，可是没等居民领到，镇里头头和公社领ๆ导家小孩却吃起冻梨。父亲看到เ后领着几个老哥们深夜十一点敲开供销社主任家，质问他为什么เ领ๆ导家先买到冻梨，而对老百姓迟迟不卖。
正在这个时候，山田顾ุ问和刘ถ队长赶来。问明情况后，山田用日本话把鬼子中ณ队长好通训，意是我们到中国来是要建立东亚共荣圈。你们这么干，不是要激起中ณ国士兵愤怒吗？如果生兵变这个ฐ责任你能负得起吗？骂得鬼子中队长诺诺连声。然后又给六个日本兵每人抽两ä个ฐ嘴巴๒子，对我们说：“皇军在外，辛苦，花姑娘干活，你们谅解。”
刘队长也劝伙说：“皇军赔礼道歉，这事就算拉倒吧，马上回车上准备出。”
临走时候，我看炕上妇女，用衣服裹着身子蹲在炕旮ດ旯里瑟瑟抖；外屋地上，她男ç人躺在血泊中ณ正一口一口地拔气，便掏出兜里仅有二元钱扔在炕上。弟兄们也纷纷解囊，扔到炕上一些钱，然后回到车上。
路上，老刘闷闷不乐地对我说：“老弟呀，你说这么事，几个嘴巴子就拉倒，咱们中国人在日本人眼里还算不算人？”
“算什么人，没听日本人骂咱们猪一样吗？”
“操他八辈祖宗，这么不拿咱们当人看，咱还给他们卖什么命，有机会咱俩跑他个ฐ！”
部队到四方แ台后，胡子们销声匿迹。那时候胡子都是老百姓，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出来活动。别说是日本人，就连我们这些中国人也分不出他们谁是老百姓，谁是胡子。因此，部队到เ达四方台子十来天也没什么战事。
有一天吃过午饭后，我和老刘一边擦车一边唠着闲嗑。刘ถ队长匆匆走过来对老刘说：“‘二愣子’老刘小名，你俩赶快把车打着火，送山田顾问回奉天开会。”
“三叔，你池？”
“我那还叫车呀？什么破玩艺，一有事就坏，修都修不好。”
“我真不愿意送他。”
“你不送谁送呀，叫别人送我能ม放心吗？出点差ๆ错那可是得掉脑แ袋啊！”
老刘ถ嘟嘟囔囔地说：“我真不愿意送他，天天瞅我不顺眼。”
刘队长绷着脸训斥：“你哪那么เ多废话！叫你送你就送，顺道再和他拉拉关系。”
“拉啥关系，这日本人翻脸不认人！”
刘队长有点急眼：“你少说废话，赶快打火！”
老刘无可奈何地和我把车打着火开到队部ຖ。
车到队部ຖ后，山田从屋里走出来，指着我说：“你后边去。”我拿着枪坐到车厢后边。从驾驶室后窗玻璃上，我看着山田光秃秃后脑แ勺，心想你这个王八蛋不用老惦记收拾我，半道上有机会我先嘣你。
当车离开四方台向北开到一个荒草甸子时候，突然动机出故障，熄火后怎么เ也打不着。我用摇把子摇好几次，累็得满身汗，这火就是打不着。老刘ถ只好掀开汽车盖检查。
这次奉天守军司令部召开紧急会议，可能ม是有重军事行动。山田看到车坏后，急得直挠脑แ袋，一会扒着风挡玻璃瞅瞅，一会看看手表。
过一会他坐不住，开开车门走下车问老刘：“什么时间修好？”
“还没找着病呢！”
又过一会，车子还没修好。山田这回急眼，车前车后地转悠两ä圈后骂道：“你们良心坏，磨磨蹭蹭，什么干活？误开会，你们统统死拉死拉！”
我顶他一句：“再死拉死拉不也得找着毛病吗？不找着毛病能修好吗？”
他一愣，上来就是给我两个耳光：“八格牙路，你顶嘴干活，死拉死拉！”然后“刷”地从腰里掏出手枪顶在我脑แ袋上。
老刘ถ急忙过来说：“太君，你消消火，别跟他一样见识，我这不抓紧修吗？”
他收起枪气囔囔地说：“你们十分钟内修好，修不好统统死拉死拉！”
山田顾ุ问参军前在日本国内是个ฐ中学老师。平时心高气傲，总以有知识自居。虽然是少佐身份，平时从不打人骂人，但这一次又打又骂。我心里明白，这次会肯定是非常重要，他这是真着急。要说枪毙老刘那是不可能，因为ฦ枪毙他，没人给他开车。要说枪毙我那是可能事——一来他对我就没安好茬子，二来我刚ธ顶他，三来他毙我能起到敲山震虎作用，逼迫老刘抓紧修车。这，我后脊梁骨直冒凉气。往四外一啥磨，只见全是一人高篙子，一望无际，只有远处天边上有几个小山包。我心里一动，琢磨这正是逃跑好机会。趁山田在一旁小解时候，我用脚踢老刘一下。老刘一瞅我，我用嘴拱拱远处，老刘会意地点点头。
山田à小解完后，一边看表一边瞅老刘ถ修车，我焉巴悄地溜到车后，从车厢里拿起步枪。然后又溜到山田身后，把枪对准他脑袋，打开保险“哗啦”一声把子弹推上膛。
这时山田à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老刘修车。听到身后有子弹上膛声音，他扭头一瞅，只见黑洞洞枪口对准他脑แ袋，似乎明白我要干什么，面孔“刷”地变白，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刚骂“八格”，这“牙路”还没等出口，我就勾动扳机。只听“砰”地一声枪响，山田脑แ袋开花，污血和脑แ浆溅我一身一脸。只见他张着嘴，一只手抓着腰上手枪，慢慢地倒在地上。我照他胸口又补两ä枪，看着他蹬两ä下腿后就一动不动，才松口气。
老刘ถ听到枪响后，直起腰愣愣地瞅着山田尸体，自言自语地说：“就这么打死啦？”
“不这么打死还怎么打死？”
“死得好，死得好！”
人是利索地打死啦，怎么เ跑？我俩却犯难。就这么跑吧，现场一旦ຆ被日本人现，可就知道是我俩干。部队登记簿里有我俩家地址，即使我俩跑，家里也一定要受牵连。那ว时候杀一个ฐ普通日本人都要牵连全家和全保，何况我杀还是少佐。
怎么เ办？还是老刘ถ岁数有主ว意，他说：“咱给他来个ฐ销尸灭迹。先把车用枪打几个眼，然后用手榴弹把山田à尸体嘣๑碎，之ใ后再把车点着，这样日本人就以为ฦ可能是碰到胡子。”
我一听急忙说：“行，这招好！”
于是我俩用枪把汽车驾驶室打十几个枪眼，又把山田尸体塞到驾驶室后，用三颗手榴弹把尸体嘣得七零八落，油箱也在燃烧中炸，整个汽车在火中熊熊燃烧。
在我俩刚离开汽车往荒草甸子里走时候，远方传来汽车声响。
“坏，说曹操曹操就到เ。”老刘说。
“猫一会，看看情况。”
“快跑吧，还猫啥？”
“你没看这旮ດ旯草多稀呀，咱俩一跑，叫他们现，还不追咱们到底呀！”
“可也是。”
于是我俩找个土坑趴下来。
北面两辆鬼子军车飞驰而来，到燃烧汽车前停下来。车上下来几个ฐ日本兵，围着已烧成一堆破铜烂铁汽车，叽里哇啦地说一通日本话。然后跳上汽车，绕过还冒着黑烟汽车向南方开去。
老刘ถ不懂日语，问我“他们哇啦些什么？”
“他们说看汽车弹痕和爆炸痕迹，这辆车十有八成是叫胡子们袭击，不知是哪个部队。”
老刘一听乐：“还真按这条道来。”
待鬼子军车开得没影后，我和老刘ถ往草甸子深处走去。
我对老刘ถ说：“前一阵子，听说长白山一带有一伙专打日本鬼子队伍，我三哥就投奔他们去，咱俩不如到เ长白山去找他们去。”
“这事我也听说过，那只不过是个ฐ谎信，我叔叔饲支队伍叫小鬼子消灭。就是没消เ灭，咱俩上哪去找去？长白山那么，咱连个ฐ准确地址都没有。再说，咱俩穿着这身军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逃兵，恐怕没等找到他们就被抓住枪毙！”
“那ว咋办哪？”
“我看咱俩先回家找地方猫着，留点心打听打听那支队伍在哪一带活动，然后咱俩再去找他们。”
我一听老刘话有道理，就说：“也只有这么地。”
于是我俩奔回家方向走去。
正文第十三章千里奔逃
奉天城距舒兰县有千里之遥，我俩穿着军服，背着枪，兜里划拉划拉总共才有三块多钱。ruyunge就是这三块多钱也不敢找地方花，只能是昼伏夜出，约摸按北斗星位置奔家方向走。
盛夏夜晚，东北野外蚊子和小咬特别多。蚊子嗡嗡地叫，小咬一团一团地往脸上呼，叮得你没处躲没处藏。我们两个偌老爷们面对这些小虫束手无策，只能捋些蒿草胡乱地抽打。三天夜晚下来，是满脸伤痕，脸被拉拉秧一种带刺草拉得血渍糊拉。全身上下又痒又疼，来闹心劲真想开枪自杀。
走到第四天时候，我俩身上带一天干粮虽然省吃俭用也全部吃光。一合计，光这么穿山越岭过草甸子也不是个ฐ办法，这肚里没食也不行啊！得找个人家弄点吃，虽然冒点风险但总比饿死强。
傍晚时候，我俩顺ิ着狗咬方向，走到เ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小屯。
老东北时农村小屯，人们都是黑天就睡觉。一来是经过一天劳动又累又乏，二来是为节省灯油。当我们到小屯边时候，除屯中一个院套牲口棚里一盏油灯闪着鬼火一般亮光外，小屯漆黑一片，几只烦人小狗站在屯中瞅着我们狂吠不停。
为避人耳目不招惹是非，我俩找一座孤单二间小房，敲响房门。屯中那几只小狗凑到我们跟前，一扑一扑地使劲咬。要不是老刘ถ劝啊，我真想开枪嘣๑它们。
敲几下门，屋里亮起灯。伴随着一阵剧烈咳嗽声，一个苍老声音问道：“谁呀，黑灯瞎火啥事？”
我急忙回答：“爷，我们是赶路，口渴想找口水喝。麻烦您把门开开，我们喝完水就走。”
“唉，刚ธ睡下。好吧，你们等一会，我给你们开门去。”
随着一阵脚๐步声，门栓一响，屋门开，一个ฐ六十多岁老头，端着煤油灯打量着我们。瞅着瞅着，他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老总，我家穷得腚眼毛光什么เ也没有，你们还是到别人家去吧！”
我急忙扶起他：“爷，我们真是赶路。您老不用害怕，我们喝点水就走。”
他愣巴愣眼地瞅着我：“那好吧，两ä位老总请进屋。”
进里屋，借着昏暗灯光，只见这家破破烂烂屋里，没有一件像样家具。北炕堆着一堆干苞米棒子，南炕破被下露着一个ฐ小姑娘脑袋，瞪着吃惊眼睛瞅着我们。
我用手摸摸她头问：“几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