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大少爷所言，有人要包下全部雪糖。”赵喜已经习惯了这位大少爷的先见之明，他垂手肃立，就象赵与莒的父亲活着时一般：“是一个ฐ来自金国的客商，姓石抹的，愿以每斤两ä贯包购雪糖。”
宅邸并不大，因此没一会儿赵与莒便来到了前屋，先给母亲见礼，他转向赵喜：“管家，可是有人想要包下全部雪糖？”
孩童们都极好奇地看着赵与莒，还有他身后的那ว一套行头。
那是一块巨大的木板，黑漆刷得亮，赵与莒手中拿着一块白色的东西，神情有些恍惚。
他仿佛回到了近一千年后，就在他曾经支教的西部某个山沟沟里，用自制ๆ的简陋工具，传播现代文明的火种。
黑板倒简单，那粉笔的制ๆ做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用石膏、粘土按比例调配好。赵与莒只是知道配方，因此试制ๆ花了不少时间，最终制ๆ出来的也是他手中ณ这不太规则的东西。
但这就足够了。
“今夜起，每晚你们都将在此学上一个半时辰。”赵与莒定了定神：“每月会有一考，考试不合格者饿一日并笞十下。”
孩童们闻言都是大吃一惊，自古以来，未曾听闻主家在买来丫ฑ环僮仆的第一日就让他们读的。
僮仆家奴在此时地位极低，不唯自身不得参与科举，便是子孙也须改业削籍三代之ใ后，能参与科举注1，故此，读对于他们这些已经卖身为奴仆的孩童几无意义可言。
“今日要教你们的是数字。”赵与莒没有给这些孩童太多惊愕的时间，他顿了一下之ใ后，举起了粉笔。
虽然他自制的粉笔远没有后世那ว么เ光洁，但他写出的粉笔字却仍然漂亮，这几日他没少练习，为ฦ的便是这个小小身躯能ม如后世一般灵活掌握粉笔。他先是将从零至九这十个ฐ汉字写在黑板的上排，又在每一个ฐ汉字下标出相应的阿拉伯数字。这种由印度人明的符号甚为简洁，对于智商不是很高的孩童而言，正适合数学启蒙所用。
“无论是算帐还是丈量田à亩，都少不了这些数字。”赵与莒在写时是习惯性地从左往右写，若是饱读诗的大儒看了定然会不习惯，但这些孩童几乎都不识字，自然没有这个问题。
选择数学作为对这些孩童进行基础教育的第一个内容，赵与莒是经过深思熟ງ虑的。先是因为赵与莒认为ฦ，数学乃ี所有学科之ใ始，哲学为ฦ所有学科之终，特别是自然学科上没有数学基础，必然寸步难行；其次无论他如何保密，以他一人之力在这个ฐ时代里总难免有疏漏之ใ处，教育僮仆算数不会引起那些执掌舆论的士大夫们猜忌，毕竟如他所言，数学可以用来算帐与丈量田亩；其三是因为ฦ这些孩童的年纪，正是开始学习基础数学的时候，若是到了小翠或者赵勇那年纪，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已经弱化，想要学好便困难了。
中华古人对数学并非不重视，否则数学也不会成为儒家六艺之一注2๐。甚至在隋唐之后的科举ะ中，数学也是考试的一项内容，唐时科举常科注3中，便有明算一科。事实上，以四内容取士，还是蒙元开的先河，而朱明不过循蒙元之ใ惯例罢了，而此前的科举中，内容远比僵化禁锢的四取士要丰ถ富得多。
因此，教这些僮仆算数，既ຂ不用担心士大夫的清议，又不必担心乡民的怀疑ທ，即使一二有心人得知此事，也只会赞叹赵家待下宽厚。
龙十二看着黑板上那ว二十个ฐ符号，眼神一阵直。
他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所以才在背家规中ณ落到了最后，这些扭来扭去的字符，实在是让他头大如斗。
李邺๐同样如此，比龙十二要强些的是，他至少懂得扳着手指头比划ฐ一二三四，而且他还知道一只手不够用时换另一只手。
赵与莒将十个数字教了三遍之ใ后，便停了下来，几个ฐ丫环给每个孩童送上一个ฐ木头做的小黑板和一支粉笔、一块抹布，孩童们起初有些茫然，这一次倒是李邺๐最先反应过来，他兴致勃勃地抓着粉笔，在自己的小黑板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横：“一。”
其余孩童有样学样，陈子诚每一笔都是仔细端详了赵与莒在大黑板上留แ下的字迹后再写的，因此写得公公正正，看上去似乎比赵与莒本人写得都有要标准。陈任写汉字时也很顺ิ利，但写到那些扭来扭去的数字时，却有些吃力，他偷偷瞧了陈子诚写的一眼，觉对方แ写得极佳后心中更急了。
就在赵与莒有意无意地挑动下，第一批孩童中已经产生了竞争意识，陈子诚与陈任，龙十二与李邺，他们此刻并不知道自己与对方命运会生何等交集，只是隐约觉得对方不顺ิ眼。
一个ฐ半时辰相当于三个小时，这些孩童一路行来舟车劳顿，早就呵欠连天，但畏于新า主人，谁都不敢把困顿ู表现出来。赵与莒看了非常满意，这一点应该就是回到古代的优势了。在他穿越来的那个ฐ时候，教育这个行业已经被铜臭与脑残的未成|人法律搅成了泥潭，没有师德师才的老师与缺乏็学习兴趣纪律的学生形成绝配，相互折磨并折腾着对方。而这里不同，他自己亲执教鞭，自然不会生眼里只认识孔方แ兄的事情，他又是这些孩童的主人，若是这些孩童不思进取无心学习，自然有家规家法对付，鞭笞、绝食、禁闭，愿意用什么便用什么，根本不必担心有什么เ反对。
赵与莒曾经在网上看过一段视频，这段来自北京某所学校的视频๗里，那ว侮辱教师的耳钉ล男同那忍气吞声的年迈教师一起，深深刺๐痛了他的心。这不仅仅是那ว个耳钉男个ฐ人的问题，那位年迈的教师，还有那个笑贫不笑贪的社ุ会，都有问题。
养不教，父之ใ过，教不严，师之惰。
六、立威下
在这中ณ间，每隔半时辰左ุ右，赵与莒便会安排一柱香的时间给他们放松一下。十个数字加十个汉字，对于陈以诚和陈任这样聪明的孩童而言不是什么เ难题，在第一次休息之前，他们就已经认全了。第二次休息时，他们基本会写，只是偶尔还会弄错。就连龙十二与李邺๐，也在第三次休息也就是放学之ใ前，认齐了所有数字和汉字。
这一次，落到เ最后的是女童。一个才八岁的小女孩在所有女生中最为ฦ出众，她是第三个识全的，仅次于陈以诚和陈任，赵与莒记得她名叫耿婉，长得瘦瘦小小，泛黄的脸上一双眼睛倒显得分外清澈明亮。最后学会的女孩年纪最大，已经有十二岁，总爱低头红脸，名字叫韩妤，不过好歹也赶在完课之前能ม将汉字与数字描出来。
“时间到了，你们且去洗漱休息，明早日出时分注4๒会有人叫醒你们，以后每日都是如此。”赵与莒拿起小木榔头，在一个ฐ磬上敲了一下，磬出清脆ะ的鸣声，这算是下课铃了。
这些孩童早就按捺不住，听到เ吩咐禁不住欢呼出声。赵与莒眉头轻轻皱了下，旋๙即又放开，这才是孩童真性情，象他自己้这样反倒是不正常的了。
龙十二没有喧闹，他心中仍然在默默回忆着赵与莒教的汉字与数字，他自知笨拙，又自幼孤苦，难得有个给饱饭还不怎么เ做事的主人，自然格外珍惜。
他无意喧闹，一直看他不顺眼的李邺却不想放过他，借着出门时赵与莒、赵勇还有翠儿未曾注意的机会，李邺从背后推了龙十二一把。龙十二正要过门槛，被他推得向前趔趄，又被门槛ນ绊着，“啊”的一声，便伏倒在地上，头上当即被磕破了皮。
龙十二虽然倔犟，却不过是十岁的孩子，这一痛之下，自然免不了流泪。赵与莒回头来看他时，看到他在抹血迹泪水，却咬着牙没有哭出声来，这让赵与莒心中一动。
一个人的才华学识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来培养，而一个人的性格却不是后天努力就可以轻易改变的。这个龙十二坚毅刚ธ强，日后应当注意挥他这个特长才是。
借着火把的光芒，小翠见到龙十二头上还在流血，慌得赶忙上去，用一块洁白的绢帕按住了龙十二的伤处。龙十二只觉得那ว绢帕上传来淡淡的香味，他的脸立刻红了起来，似乎额头也不那么เ痛了。
“痛不痛？”小翠柔声问道。
龙十二何曾遇到过如此待遇，他想伸手抓着那绢帕，可小翠的手按在绢帕上，他又不敢碰。他本来就是个沉默少语的人，因此涨红了脸，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不……不痛！”
李邺躲在孩童之中ณ，见小翠凑在龙十二身边，他心里没来由á的生起一股嫉妒，觉得这个又聋又蠢的龙十二倒是傻人有傻福。他正盘算着，一道凌厉的目光让他心中一颤，在流浪的日子里，他也曾干过小偷小摸的勾当，对于别人的注视十分敏感，因此他垂下头，将自己้脸上的表情藏了起来。
“李邺๐。”他低头证实了赵与莒的猜测，因此赵与莒平静地喊了一声李邺的名字。
“小人在……”李邺๐身体轻轻一抖：“大少爷有何吩咐？”
“明日你没有午饭了。”赵与莒道：“翠儿姐姐，记住，这个ฐ叫李邺๐的今后三日都没有午饭。赵勇，记住，今后七日，每日早饭之ใ前，先当众抽这个叫李邺的十鞭。”
“大少爷饶我，大少爷饶我！”李邺๐绝对没有想到เ，自己一个ฐ恶作剧ຕ会换来如此严厉的惩罚，他立刻๑跪了下去，哭哭啼啼地向赵与莒求饶。
“我数三下，若是你还跪着对我聒噪，那ว么今夜就赶你出府。”赵与莒皱了一下眉，这个ฐ李邺身上的坏毛病极多，显然，石抹广彦在挑人的时候并不是十分上心的。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李邺知道，这位大少爷是说一不二的，他第一次吩咐的两个ฐ凡是中，便有凡是他所吩咐的便坚决去做之语。因此他吓得收声不语，只是跪在那磕头。
“有错要承认，挨打要立正。”赵与莒说了一句让众人觉得莫明其妙的话，自己笑了笑，然后才道：“功必赏，过必罚，李邺，你还记得家规第五条么？”
在下午孩童们背的家规中，第五条说得分明，同为赵府家人应友善互助，而不可构谄生事。李邺๐听了赵与莒这话，心中又是一凛，这才明白赵与莒的惩罚并非一时心血来潮。
小翠见李邺可怜兮兮的模样，原本想为他求情，但在开口之前，赵与莒的目光就扫了过来，不知为ฦ何，小翠觉得这目光严厉得近乎ๆ陌生，到嘴的求情话语也咽了回去。
其余孩童听他平平淡淡地便惩治了李邺，心中都大生畏ั惧，李邺๐一次轻率之ใ举，倒让自己成了赵与莒立威แ的工ื具。
众人都散去之后，李邺๐仍旧ງ跪在地上，心中暗暗后悔，赵与莒不曾让他起来，他根本不敢站起。
“你起来。”他正又是后悔又是担忧的时候，突然听到有如天籁的声音，他抬头一看，见到เ的却是龙十二那臭臭的脸。再向旁边看去，小翠既ຂ关切又恼怒的目光映入眼中。
“你起来。”小翠伸手拉他道：“大少爷是天仙谪凡，心地极善的，若不是你太过顽ื皮，也不会受到如此惩处，你以后记着了，千万不要胡闹！”
这种说教，原本是李邺๐最为反感的，可是不知如何，小翠温言细语地说出来，让他心中暖洋洋的极是受用。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倒是龙十二，仍然在一旁板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顺着小翠的拉动，李邺站了起来，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这最后一进大院被一道横墙隔成前后两ä半，在前半的中曲又有一道竖墙隔开，孩童们便被分为ฦ男女安置在这竖墙的两边。每边各有六间屋子，赵与莒早就请木匠在屋子里放上床架，这种他仿造后世学生寝室上下铺制成的床，只需挤挤每间屋子里可以放上六张，也就意味着这些屋子可以住下男ç女各七十二人。现在到赵与莒手中ณ的还只有半数，因此住房相当宽裕。这些孩童们不曾住过这种上下铺，进来后相当兴奋，就是龙十二和李邺，也觉得极是开心。
但当二人得知他们被分在一间屋子里后，这种开心立刻淡了许多。
注1：宋不允许工商之ใ人参加科考，一些“贱民”如所谓皂隶、马快、禁卒、门子、弓兵、忤作、长随、奴仆等，只有改换职业，成为四民中的一分子，并报告地方官，在改业削籍三代之后，子孙方แ有参与科举的资格。
注2：《周礼-ๅ保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六曰九数。”
注3：唐代科举分常科与制科两种，每年分期举ะ行的称为常科，皇帝下诏临ภ时举行的称为ฦ制科。
注4：汉代时将一天分为十二时，即夜半、鸡鸣、平旦、日出、食时、隅中、日中、日昳、晡时、日入、黄昏、人定。对应的就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十二时辰。
七、机械上
“卯时二刻起床，洗漱，三刻出门，绕山跑一周，辰时回宅，辰时二刻早ຉ餐，早ຉ餐内容为二两稀粥、两个ฐ馒头、一个鸡蛋。”
“辰时三刻๑至午时二刻，先生教《千字文》注1。”
“午时二刻起，有一刻๑时间午饭，午饭内容为三两ä干饭、两ä个馒头，每八人四碟素า菜一盘鲤鱼，另一个荦汤，荦汤或为ฦ家禽，或为猪羊，或为禽畜ไ内脏ู。”
“午时三刻至未时两刻๑，午休时间，强制ๆ性午睡。”
“未时二刻๑至酉时正，为ฦ木匠、石匠、佃农、铁匠、织工ื等帮手。”
“酉时正至三刻，自由活动、洗漱。”
“酉时三刻๑至戍时，晚餐，晚餐同中ณ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