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瞳若嫣然一笑，“可在我看来，命理之ใ说绝非无稽之ใ谈。甚至——”她似乎还要说什么，谁知船身却猛然间一个摇晃，她猝不及防，整个人都随着船身的颠簸倾斜ฒ出去——“啪”，手中的纸伞也没有抓紧，任它落入水里，“哎——”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让上官紫楚听得心头一跳，“胡说八道，我从来不信命理之ใ说。”说着又自袖中取出一方丝帕，在水中浸ฤ湿了递给她，“你并非道家中人，又何须信以为真？”
“啊，”苏瞳若半晌才意识到对方在喊自己，如今听着这名字连自己้都觉得傻气，“怎么？”
“阿宝？阿宝——”
“厢辞，”上官紫ใ楚轻柔地将她双手从琴弦上拉开，她的手指都被割破了，可她自己竟浑然未觉，“能否告诉我，你的心愿……究竟是什么？”他那样认真地凝望她的眼，不怕两面都是虚妄，“你曾经想要得到เ龙根血莲，究竟为了谁？”
“再早些认识又如何？”苏厢辞猝然拨弦，气流激烈震荡，掩饰话语里深深的凄楚，“也一样……会被你忘得彻底。就算相识相知相爱了千年万世又如何？红尘一个轮回便又形同陌路，谁都不记得谁……”她说着只有自己能ม听见的话，按住琴弦的手指颤抖得厉害。
分明是将她引入自己巧ู言铺设的陷阱里去了！
“嗯……风池穴。确实，也只有风池穴——”上官紫楚话语一顿，而后斜斜一挑眉，“真令我惊讶，你只是个丫鬟，竟对穴位了解得如此透彻？！”
上官南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琴曲？“你的手怎么样了？”
但那是紫ใ楚为她谱的曲子啊，怎能轻易弹给旁้人听呢？苏厢辞看着食指溢出的鲜血，温柔笑了，“抱歉啊二少爷，我恐怕弹不好这首曲子了……”她姣好的笑容里微露尴尬之ใ色。
“你——”玉扇回手，上官紫楚惊愕地看着对方左肩的豹纹刺青，“你竟是——”
那蒙面人便趁他失神的间隙，蓦ย然一挥袖撒下一团迷烟，飞速撤离。
上官紫楚并没有追上去，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紫楚！”苏瞳若小心翼翼地从窗户里探出一张脸，见他安然无恙才稍稍松了口气，“见鬼的宇文府！”她也忍不住要骂，“紫ใ楚，这里到处都有人想取你性命，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再也不要来这杀机四伏的鬼地方แ！
“我不能离开。”上官紫楚走回窗前，伸手抚上她纤细颤抖的肩膀，“因为ฦ我看见了那人肩上的豹纹刺๐青，那本是契丹皇族的象征。”他轻叹道，目露担忧之ใ色，“若那些人只是契丹邪ิ教教徒倒也不足为惧，但若牵扯到契丹皇族便是完全不同的性质了……”
而事到如今他已猜出了七分——契丹有造反之心，他们针对的已不只是身为朝廷栋梁的上官家，而是整个大唐朝廷！他不能ม离开，因为那是关系到中原安危的大事！
纵然两耳不问窗外事，却不能负国家，不能负天下——
“那ว我陪你留แ下来。”苏瞳若轻轻握住他的手，只一个眼神便已明白他心中所想。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或许会有人说他胸无大志冷漠无情，却只有她清楚知道，他才是这世上最重情重义之ใ人，“紫楚，让我陪你，可好？”
上官紫ใ楚心念一动，恍然忆起那个ฐ桃花盛放的夜晚，少女轻扯着他的衣袖说：紫楚，带我去江南，可好？
也是这样细致的声音，这样温柔的月色。这样清澈得让他不忍拒绝的眼神——
红尘喧嚣，知己้难求——这些年他踏遍万水，寻花无数，以为ฦ早已习惯了天下人的误解，却在最不经意间遇到真正要等的人，真正的，锲入他心的人……
“我……不会赶你走。”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上官紫楚摇摇头，不知是笑是叹，“你若是后悔了，可以自己离开。”
“我不会后悔。”苏瞳若明眸流转，笑得千娇็百媚，“而且，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
上官紫楚反握住她的手没有再说话，只在心里轻轻叹了句：妖精。
翌日一早上官紫ใ楚便离开了宇文府，说是要去拜访琉璃庄的秋庄主。
淑萧阁，竹衣翠，线袅蕙炉沉水。
苏瞳若执伞轻巧地走过长廊，远远地见阁内只有一个小丫鬟负责打理，笑意浮ด上唇角。心道如今宇文渊夫妇俩定然还在后山古寺上香，自己便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摸个ฐ底细。
“怎么เ看都觉得这宇文渊没安好心。”她兀自嗔道，悄步绕到เ西面窗前。
提花双叠的绿纱帘掩住窗棂里面的景致，只见得窗外头栽着一片绿竹葱笼，千重似束。慧黠的眼眸四顾ุ一转，苏瞳若偷偷自怀里掏出一卷上官紫楚的画，正要上前讨好那个小丫ฑ鬟，视线却在瞥见竹叶上沾着的彩泥时微微一凝。
那是……“三色泥？”苏瞳若伸手刮ุ下泥迹，眸光变暗。千真万确！那是只有西厢才会铺的三色泥！而西厢便是上官紫ใ楚所住的地方——
为何三色泥会沾在这里的竹叶上？她心思一转恍然大悟——肯定是宇文渊！宇文渊便是昨晚来西厢的刺客！败在上官紫楚手下后使出轻功匆忙逃回，才会无意间将鞋底的三色泥沾在窗前的竹叶上！
苏瞳若恨恨咬牙，蓦地转身要走，窗户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果然是阿宝。”那ว眉清目秀的小丫鬟嘻嘻一笑，朝里屋的妇人点点头，“夫人要不要喊他进来？”
“一人独弈未免无趣，我正好缺个ฐ对手。”
这是——什么เ情况？
直到坐在岑瑟棋对面，面对着一盘残棋，苏瞳若才稍微定了定神，“夫人今日没有上香？”她状似不经意道，抬手落下一枚黑子，便接着她的残局重整棋路。
岑瑟棋依旧笑得毫不遮掩，“你看我像是信佛之人？”
苏瞳若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若论容貌她其实并无出众之处，五官也算不上精致，少了江南闺秀的婉约倒是多了些塞外女子的洒脱豪爽。但她说话时眼睛并不看着对方，倒是有些自命清高、不爱理人的感觉。
是个矛盾的，动静皆宜的女人——苏瞳若暗自又给出新的评价。若非因着她与上官紫ใ楚那层微妙的关系，或许她们可以成为朋友。
“妹妹果真也是高手。”不等对方回答，岑瑟棋笑着又道，见她落第一子时便已心下有数。
苏瞳若手指一顿，惊讶地抬起眼——她何时看出来的？
岑瑟棋但笑不语，继续下棋，倒是身后的小丫鬟忍不住插上话来——“将漂亮的姑娘扮作书童带在身边游山玩水，向来是上官公子的作风，掩人耳目呗！”因她自小跟随小姐，对这位风流才子的行事作风自然也颇多了解。
苏瞳若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原来这厮早已经熟门熟路了？
“去，将厨房里的珍珑果品端来。”岑瑟棋有意将饶嘴的丫头支走，朝苏瞳若歉然一笑道，“可别介意，这丫ฑ头偏就喜欢捉弄紫ใ楚带在身边的女人。”
苏瞳若心中一凉，笑容却越发妩媚，“我知道他身边有很多女人，不劳烦夫人一再提醒。”她眼波流转，像是故意要将一身的狐媚气质抖散出来，“但我以为——男ç子多才，风流些并不为过。我虽不喜他轻浮调戏，却也不会说他寡义薄情，因为他从来不负佳人。”说到这儿她嫣然一笑，眼里盛着醉人的缱绻，“那些说他负心的人，恐怕是误解了他的才情。他对女子的温柔照顾只是出自君子风度，若是因此便以为他接受了自己้未免有些自作多情——纵然他明日离我而去，我亦不会怪他半分，因为他从来就不曾对我许下承诺。”
“啪。”些微缭绕的余音被打断，苏瞳若从容落子，脸上一派恬然，“该夫人下了。”
岑瑟棋这才抬眼看她，细细地凝视她的一眉一眼以及她毫不矫揉的妩媚，唇角浮现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像欣慰又像叹息：“难怪紫楚说你最懂他，果然不假。我原以为——是因为你的美貌，才故意说出方才那番๘话来。”
如今才知道，这少女当真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我原也以为——”苏瞳若的笑容却有些凉薄，“你与他相识这么久，不会不相信他的眼光。”
岑瑟棋举棋的手又是一僵，“我……并不知他。”她摇头，缓缓落下一子，“他是一个远在天边的人，我原以为，这世上已没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心。”
若他知道你竟也是这般看他，不知会作何感想？苏瞳若暗暗在心下道，没有再答话，只专心同她对弈。不知不觉间竟已下了大半个时辰，却依旧ງ未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