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宝委曲求全王伯当挺身相助
一路上，我忙不迭地问樊虎事情的经过，樊虎一路走一路告诉我，二哥确实是去替我打新锏，街坊都说东街铁匠的小伙计手艺好，二哥就找去了，掌柜的说要等五天，二哥也应了。谁料那ว掌柜的克扣工钱，小伙计早ຉ就辞了不干了，掌柜的怕坏了生意，瞒住了不说，另请了人来做活计。五天的限到เ了，二哥去拿锏，结果打得全不像样子。二哥虽然生了气，但本来是不至于到เ后来说要砸店的，偏巧二哥在铁ກ匠铺的时候，又有几个ฐ人找上门来，也为ฦ着打坏的物件和掌柜的理论，那掌柜的却不依不饶，硬说那ว些物件便该这么打。二哥还没满十七岁，年轻气盛、血气方แ刚，最见不得的就是欺负乡民。这一来，二哥是真动了怒，事情就越闹越凶了。
我知道二哥的性子，听樊虎这么一说，脚下越发快了，真恨不得长了翅膀立即飞去。
紧赶慢赶到了东街，老远就见围着一大群人，挤得水泄不通的，樊虎亮出了公门中ณ的腰牌，才总算开了一条路。
人群在我们面前分开，我一眼就看见二哥一手攒着拳，一手拽着一个人，气得脸都红了，他身后有几个人在忙着搬梯子，看样子是要去够铺子门口的招牌。我心说二哥这一拳要是下去，那人不死也得脱层皮了，我赶忙加紧ู奔了几步，窜上去先架住了二哥的拳头，叫道：“二哥！”
二哥看见我，显然吃了一惊，松开了那个ฐ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倒霉掌柜，一把拽过我，压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朝樊虎努了努嘴，回答二哥：“是樊家哥哥上家里去了。”我话还没说完，就见二哥脸上立即紧张起来，我知道二哥在担心什么，忙补道，“二哥放心，我没告诉娘，只说二哥在外头喝醉了。”
二哥吁了一口气，我看二哥不像刚才那么气得两眼冒火了，赶紧ู劝他：“二哥，锏打坏了就再重打，顶多也就让他赔些银子，二哥这一拳若是下去，那掌柜的后半生怕是就该遭罪了，二哥也得吃官司，两下里都不得宜，还白让娘担心。”
二哥听了，也不说话，默了半晌，走开了几步去劝那些正拿梯子的人，二哥在乡里是极有威แ信的，他开口劝了，那ว些人也就不闹了。
我还来不及松口气，人群又骚动起来了，我踮起脚๐尖探头去看，有个ฐ穿着差衣的人挤了过来，还没凑近就嚷嚷开了：“哪个ฐ是秦琼？掌柜的呢！出来回话！”
我斜了他一眼，想我二哥的名头，这历城县哪个不知道，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掌柜的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还没说话就先扑通跪了下来，一把鼻涕๓一把眼泪地嚎啕大哭起来：“官爷啊！小人小本买卖，一向安分守己的！今日这位秦爷，硬说小人打坏了他的物件，要砸了小人的铺子！”
二哥的眉耸了起来，我忙拉住他，他看了看我，没说话。
“那物件呢？”来的官差拿捏着声调拖长了问道。
二哥把一个ฐ包裹递了过去，官差解了包裹，两根“锏”出现在众人眼前。我倒吸了一口气，难怪二哥这样生气，这两ä根……居然被打成了纺锤形……而且显然比我原来的锏短细了，那掌柜的八成是把铜料é克下了。看到เ我好好的锏成了那ว样，我忍不住心里暗骂，有些后悔刚才不该那么เ快就把二哥拦住的。
“这是什么？”那官差ๆ从眼角睨了二哥一眼，仍是用那ว种讨人厌的调子问。
“回官爷，是锏。”二哥抱了抱拳，答道。
“锏？”官差ๆ眉一扬，很有些轻蔑的样子。
我心里一堵，把二哥的袖子拽得更紧了，就怕他一冲动做出些什么เ傻事来。
二哥倒是忍了下来，抽出了自己的瓦面金装锏，低声道：“这锏是小人家传的兵器，叫这铺子打成了那ว等怪形。”
那官差伸手接了锏，又很快放下，我肚里暗笑，二哥的锏可比我的还重，谅那ว小官差也没本事像二哥似地拿得轻巧ู。不料这官差ๆ，力气不大，睁眼扯谎的本事倒是不小，两眼朝上一翻就开始胡唚：“我看这两ä件也差ๆ不多，哪里就是怪形了？再说，我们老爷治下，何等清平盛世，你身上带的兵器，打的又是兵器，意欲何为？！”
这回我是真傻了，我这辈子活了十年，这才算领教了什么叫做把黑的说成白的。我四下里张了张，猛地瞧见人群外头有个人鬼鬼祟祟的，我仗着站在街沿上比别ี人都高，伸长脖子使劲瞧，那人我是见过的，刚才还在铺子里，是这铁匠铺的小伙计，现在却猫着腰，手里拿着个ฐ袋子，往那官差ๆ骑来的马身边挪，一俟靠近，东张西望了一番，一伸手，把那ว包裹塞进了马鞍旁้挂着的褡裢里。
这是赤果果的贿赂！我忙拉着二哥，悄悄地指给他瞧，我看着二哥的眉蹙得越来越紧ู，我知道这事情难办了。
“李爷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我扭头一看，居然是刚ธ才消失在人群里半天没出现的樊虎！他是捕快都头，怎么说也和二哥交好，这当口总得帮着二哥说话吧！我心里这么想着，眼巴巴地瞧着他。
那官差一见樊虎，果然是买账的，抱了抱拳，尊了一声：“樊都头来了。”
樊虎点点头，朝我二哥指了指，又道：“别ี的不说，就说这位秦爷，街坊四邻哪个不知道他为人仗义，就算这锏看着不差ๆ……”我刚听到这里，禁不住瞪大了眼睛瞄樊虎，锏不差？都打成纺锤形了！樊虎也是个练武的，不可能ม不知道，怎么เ就这么睁眼说瞎话！我这里开始着急，樊虎还说得悠闲，“这锏虽然不差ๆ，但秦爷此举必是事出有因在先。”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本来是我拉着二哥，怕他冲动，没想到เ这回竟是自己้冲了出去：“这锏被打成了纺锤形，还像锏吗？怎么不叫打坏了？再说，这铺子打坏的还不止这一件，那ว些人，他们的东西也打坏了！”我一边说，一边朝一旁้围着的乡民指了指，没想到เ我一指头刚点出去，那些人像避瘟神似地滴溜溜地转了一个ฐ圈，绕到เ了另一边。
那官差ๆ眼都没有朝我看，一句话说得那叫一个耀武扬威：“这是什么人？这里也有她说话的份儿？”
二哥一伸手就把我揽到了身后，我看着二哥的拳攒得手都发白了，可他硬是忍了下来，对官差ๆ道：“舍妹年幼，官爷勿怪。”
官差根本不理二哥，手伸进怀里，抽出来时，竟是黑漆漆的一条锁链，随手抖了抖，冲二哥道：“什么话也别ี说了，先跟我回衙吧。”
我慌了神，死死拽住了二哥不肯松手，二哥是有牢狱之灾，但不该现在就有啊！难道是我记错了吗？又或者是我看过的小说的另一个不合之处？就像我的出生一样……
幸好樊虎又开腔了，边说边作势要拦官差ๆ：“李爷，别ี这么เ着，秦姑娘既ຂ说了，便该问问。”
听了这话，那官差总算是收起了链子，陪着笑应道：“都头说得是。”回身冲那些乡民大声道：“你们当中ณ有谁的物件也是这家铁匠铺打坏的，站出来，跟我回县衙，和我们老爷说清楚。”
我直瞪着那些围观的人，心里祈่祷着快出来一个ฐ人，好让二哥脱罪。没想到เ，好半天了，竟然一个人都不吱声，刚ธ才还嚷嚷着要搬梯子砸招牌的那ว几个ฐ，这会儿连人影都不见了。我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向樊虎求助：“樊家哥哥！”
樊虎朝我看了一眼，只是摇头。二哥拍了拍我，轻声道：“别为ฦ难建威兄了，这事儿……他也无法。”
我急得直跺脚๐，我这个二哥呀，怎么到เ了这个ฐ时候，还在为别ี人着想！
二哥蹲下身，凑到เ我耳边悄声道：“小丫ฑ，我们走后，你就先回家去，什么都别跟娘说，只说我有个ฐ朋友从苏州远道来的，我陪他几天，过阵子就回家去。”
我心里一痛，再不顾其他，抓起二哥的袖子就擦眼泪，还不死心，呜咽着问：“二哥要走？要去哪里？……”
二哥笑了笑，刚要说话，忽然人群中有个清泠泠的声音响了起来，一时间，我几乎不敢相信我听到เ的话！那人说的是：“有一个！我的马镫叫他给打坏了。”
我泪眼朦胧地抬头去看，一个人背负双手，正施施然地走近前来。我几乎要喊起来，这个人，真如小说上常写的，“端的好看”！他的样子不是特别显眼，头上戴着方儒生巾，穿一件半旧ງ的浅蓝袍子，颜色已有些黯了，可那样的箭袖修腰，穿在他的身上，就是格外地好看。长袍飘飘，本极潇洒的，箭袖一紧，平地里就添了几分英气。就跟他的面貌似的，他长得可算是眉清目秀，肤色也白，可给人的感觉，全不是油小生的俗腻，他的眉虽细，却不甚弯，颇็有些剑眉入鬓的硬挺，一双眼睛极亮，目光炯炯，恍若阳光下湖面似的湛然，我最喜欢他嘴角边的几条纹路，即使是在他笑时，也像是刻着豪气。
二哥冲他抱拳：“这位兄台，叔宝在此先谢过。”
那ว人谦和地笑笑，回了一礼：“秦二爷哪里话来，小弟仰慕二爷久ื矣。”
一听他这话，我早已๐在一旁得意地暗笑了，到底是我二哥，跑到哪里都能ม遇上粉丝，像这样的麻烦事，那些乡民不敢，也有这样的清俊青年挺身而出。
“敢问兄台是……？”二哥也笑了，看着他问道。
“小弟姓王，单名一个勇字，表字伯当。”
啊！！我赶忙伸手捂住嘴，硬是把一个“啊”字闷在了肚子里，王伯当啊！原来他就是王伯当！神射手王伯当！
“原来是王贤弟，久ื仰！久仰！”
二哥还没说完，我已经从他身后转了出来，有模有样地冲王伯当抱拳，大声道：“伯当哥哥，小瑶久ื仰！久仰！”我心说确实是久仰啊，我可是从二十一世纪仰到隋朝了，就是算绝对值，我也仰了有二十来年了。
王伯当刚还在和二哥叙礼ึ，突然被我打断，他像是愣了愣，慢慢地低下头来，我赶紧ู抬起头，恨不得伸手冲他挥挥，一边悲叹现在的身高……
二哥赶紧介绍：“王贤弟，这是舍妹秦瑶。”
到底是二哥的名头大，二哥这一说，王伯当立即直了直身，我偷眼旁观，发觉他是颇็有些尴尬，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不好矮身，不礼ึ貌，可直着身子的话，平视的范围又看不到我。他只好垂下眼睛，哪里都不看，一抱拳，身子怕是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弯得低些：“原来是秦姑娘，伯当有礼ึ了！”
我看他那个ฐ样子早就想笑，看看一旁的二哥又不敢公然笑出来，只好在肚子里过过瘾，想象自己大大咧咧地一摆手，嘴里来两句：好说！好说！
再说那官差，他见真的有人站了出来，索ิ性倒把他那条链子收了起来，也没真像他说的，把人都带去县衙问话，可能是他觉得既ຂ然有了证人，这案子也没法把二哥问出个罪来，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草草地结了。末了，二哥被定了个ฐ扰乱ກ治安，但情有可原，而那ว掌柜的只是被责了几句不该逞强凶言就罢了，连银子都不用赔，果然行贿是有用的……
事情已๐了，二哥便拉着王伯当要请他喝酒，二哥本来就是极好交朋友的，这个ฐ时候，王伯当也早ຉ有了些名声，大家都说他为ฦ人侠气，是个ฐ豪杰，这回见着了，又承他帮了大忙，我就知道二哥必是不肯轻易告辞的。我这边早准备好了，一猫腰，跑去带过黄骠马，腆ດ着脸要跟去。二哥和王伯当在前头走，我就在后头拖油瓶似地跟着，牵着黄骠马，走得洋洋得意。
刚到เ街口，迎面来了两个ฐ人，我认识的，也是二哥的朋友，在东门头开鞭杖行，矮胖的那ว个是老板，叫贾闰甫，瘦高的是伙计柳周臣。
四个人又是一番๘抱拳叙礼，贾闰甫说，他是听到เ二哥在这边出了事，所以忙忙地歇了生意带了伙计就赶来了，二哥又是一番致谢，贾柳二人听说事情了了，也是一番贺喜。贾闰甫便拉着二哥，一定说这酒该他请。二哥推辞了几句，见贾闰甫坚决，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我当然是什么เ都好的，酒有别人请，不用二哥出银子，那最好不过了，再说早ຉ就听说贾闰甫是有钱人，请二哥肯定不好意思去小酒楼ä，这回肯定是要挑个ฐ豪华的地方แ吃大餐了！我在后面摸着黄骠马冲它傻笑，嘴里嘀ถ咕：“亲爱的，我们就要有好吃的了！”黄骠马呜地一声，把头上下点了两ä点，朝我咧了咧嘴，我忍不住拍了它一下，这个ฐ马，一笑起来就呲牙咧嘴的。
我们一行五人外加一匹马，刚ธ穿过一条巷子，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喊着就追了上来，我扭头一看，是我们对门刘大爷家的儿子大牛哥，骑着他爹的那匹十二岁口的老白马，嘴里嚷着：“秦二哥！秦二哥！”
我拉着黄骠马停了下来，前头二哥也听见了，已๐经转头迎了来。
“大刘ถ兄弟！”二哥喊了大牛哥一声，对，没错，大牛就是大刘，其实是二哥叫出来的，他小时候口齿不清，刘牛不分，我跟着起哄，“大牛哥”就叫到เ了现在。
大牛哥到了近前，马都没顾上下，就急急地道：“秦二哥你快回去吧，伯母不好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二哥脚๐下一软，险些跌倒，我伸手要扶，没想到เ我自己的手也是抖的，幸好王伯当已๐经赶了来，一把搀住二哥。
“小丫！”
我一抬头，就见二哥死死地瞪着我，眼都像是红了。我心里突突地跳，拼命摇头：“二哥！我什么เ都没说！”
幸好大牛哥喘了口气又接着说了下去：“小瑶走后没多会儿，有几个衙役去了你们家，和伯母在屋里不知说了些什么เ，好半天伯母开了门送出来，那ว几个ฐ衙役还没走远，伯母就晕在门口了。”
二哥已๐经来不及听完了，从我手里一把抢过缰绳，一翻身上了马，我看着自己空空的手，着急地叫了一声：“二哥！”二哥从马上伸下一只手来，我一搭，借着二哥的力窜上了马背，在他身后坐好。
二哥冲王伯当、贾闰甫他们抱了抱拳，说了一声：“三位见谅，叔宝须得先行告辞。”
那三人忙点头，贾闰甫道：“既然老夫人身上不好，秦二爷快回去吧！这酒弟改日再相请。”
二哥谢了一声，朝黄骠马加了一鞭，马儿如飞而去，我回头又看了一眼王伯当，他一件蓝ณ袍子，就是沙尘漫天遍地，三人中，也只有他最是与众不同，贾闰甫发亮的锦缎袍子，柳周臣簇新า的棉布褂子，都及不上那ว件半旧ງ的黯蓝ณ袍子，他就这么随意地站着，任由风吹扬起袍子的下摆，隔得老远我仿佛也能看见他脸上淡然的笑。三分英气，七分洒脱，直教人不由得想起一个ฐ词：“卓尔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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