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想起来，很多事都有注定的隐喻。
裴欢出事之后，裴熙也失踪了。
华绍亭的脸色非常不好，他想说话却因为ฦ气闷开始咳嗽，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隋远扶住他往旁้边看了看，顾琳立刻拿他的药过来，华绍亭摇头喘出一口气，“没事。”
隋远急了，低声警告他：“三小姐伤成这样，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先去病房里歇一会儿。”
“大堂主得先让我心里有底，我才知道这算不算件事。”
顾琳看出他有话才过来，心里一动，亲自去把隋远送走，回来的时候，直接锁上门问：“裴欢那ว边是不是有事？”
裴欢顿了一下，然后摇头。
“少夫人，您这是……要出国拍戏么เ？”
这个念头一直在裴欢脑子里，可她没有任何办法见到她，这让裴欢坐立难安。偏偏最近两边的拍摄情况都不顺ิ利，她渐渐觉得有点撑不住，趴在镜子前想要歇一会儿。
那张照片证明了裴熙ກ还活着，她还有亲人。
华绍亭却像没这回事了一样，突然拿过一件外衣，和她说：“走，陪我去看个人。”
华绍亭叹气，好像真的在担心隋远，这样反复的脾气也只有他能做到。顾琳猜不透，声音都哑着，低低地和他说：“我有自知之明，今天明白先生的意思了，以后不会乱说话……别再为难隋远了，他是大夫，先生的病还靠他。”
而这只鬼是敬兰会的主人，兰坊的神，二十年杀伐决断，带着他们一路走到巅å峰。
隋远没什么เ文艺情操，他第一反应就是……孤魂野鬼。
她闷在被子里说：“我怀孕了。”
他笑得更大声。
裴欢心里一阵感动，敬姐不喜欢那些酸的假的，所以她也不说谢谢，她一边走一边讨好地哄她：“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回去红包奉上，怎么样？”
敬姐别扭了半天，终于和她说：“行了，我知道你不会说实话的，要想说早几年你就跟我坦白了……今天编好了才来的吧？姐姐我可是过来人！”她拍拍裴欢的手，有点感慨，“咱们也不矫情了，坦白说，我在你身上花了那ว么多心血，我不会放弃你，还当你是没出息的小二流，该骂我还得骂！”
他的脸就在她耳后，裴欢任凭他抱着。他过了一会儿都没说出什么，却只是抓过她的胳ฑ膊看伤口，她不肯让他细看，只说：“没事，没扎进去，划了一下。”
他伸手从背后将她整个人都抱住，死死贴在怀里。
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终于打扰到华绍亭。他皱眉回头看了一眼，陈峰的车立刻刹้车，这一下差点撞到两个过马路的人。
谁也不敢超过他，但谁也不能ม停，于是很快就造成交通拥堵。
盛铃在边上对着光线看自己้做好的指甲，有意无意地感叹：“人都过气了还耍大牌，区区几个镜头的事就把导演得罪了……往后说起来，还混不混了？”
敬姐来的晚了，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和裴欢说：“这场不拍了，走。”
华绍亭回身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补充：“别高兴太早，我也有条件。西苑里的一切，不能告诉裴裴。”
隋远站在那里有点尴尬，他憋了好几天的话就这么被华绍亭一点不漏地说出来，他反而不知道还能接什么เ。
晚饭的时候，华绍亭难得开玩笑，说要庆祝他断眉，要多吃一点补补，特意让人多做了几道菜。厨子还记得以前裴欢的口味，这一阵的菜都做得很对胃口。裴欢也不客气，每天都和从前一样，一点都不矜持，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
裴欢盯着他的伤口看，六年前她傻，六年后她还是软弱，还是下不去手。
顾琳惊讶地看他，家宴是敬兰会各地堂主ว一年一度的聚会，选在中秋这天举行，也是道上人人都知道的事。因此，敬兰会往年都高度戒备，怎么可能不去查，让人随随便便出入兰坊？
“没事。对了，今年家宴开放，不用叫人查身份了。”
顾琳在旁้边看着，心里一下就揪紧了，她颤着声音说：“我……我去叫隋远过来。”
“来了也没什么用，他当时就和我说过实话，这只眼睛能ม过一天算一天。顾ุ琳，你先出去。”
客厅里只剩下他和裴欢两个人。华绍亭把手指慢慢移开，全不在意，对着冷风毫无顾忌。
裴欢顺着他手的动作，看见他左眼不受控制地往下流眼泪，一阵一阵，病态的症状。
她中ณ秋的家宴上开了那ว一枪，打得他随时有可能视网膜脱落，怕光、流泪、疼痛……
他说：“就快看不清了。”
裴欢要说什么，颤抖着全都哽住了，她抬手盖住他的眼睛，突然抱住他。
他叹气，“看不见就看不见了，无所谓，一只眼睛而已。”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那ว么多的话，一句都说不出。
裴欢问他：“我都快二十六岁了，不是小孩了……你到เ底还在撑什么เ。”
她已经大了，不是那个只能ม受哥哥保护的小女孩了。
华绍亭把窗户重新关好，然后回身看见裴欢的表情，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揉她的脸，细细地看，最后轻声说：“嗯，是女人了。”
裴欢看他要走，抓紧他的手，不许他转移话题，“你还瞒了我多少事？”
她紧张兮兮的样子让华绍亭真的笑了，“你说得好像我背着你养了多少情人……”
“姐姐出事了？你说过她还活着的……你还给我看过照片！”裴欢开始猜，他只好打断她，“没有，她没事。”
他依旧讳莫如深。
裴欢终于急了，她甩开他，“华绍亭！你没权利为ฦ别人做主！你是不是觉得不告诉我，就能一个ฐ人把这些事都瞒到เ死！”
她喊完了突然意识到自己้提了死，再不说话。
这是有病之人的忌讳。
华绍亭没什么表情，似乎眼睛好受一点了。
裴欢低声解释，“我……”
“好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当年受那ว么多罪，你恨我。”华绍亭和她一起往回走，夜色如晦，满园萧索。
这条路，当年携手走过，就不能再回头。
他忽然低头吻她，纠缠地低声说：“等这只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我就带你去看她。没几天了，你就当陪陪我，好不好？”
她要说什么เ，他做个ฐ嘘的动作笑了，“我盼这样的日子盼了整整六年……你当可怜可怜我，和我过几天平静日子……别再赌气了。到时我随你处置，你想报仇，想找阿熙，我都听你的。”
裴欢看着他，几乎一下就发了疯，她手还伤着，听了这话却恨不得自己้当时能一枪打死他。
可怜可怜他。
他是华先生，他什么เ时候需要人可怜。
华绍亭说得这么容易，他做什么都自私，从不屑于为自己造的孽解释，她就得看他这么苦熬着。
她也难过。
裴欢再也没有别的生路，从一开始，她爱他就是一场磨难。她最终还是没忍住眼泪，慢慢地吻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