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个和第十三个大厅之间的甬道两侧却不是光滑无缝的金属墙，而竖立着不知用途的箱子，有点像宇宙飞船里为进行长途飞行使用的低温箱，长度与人体的高度相仿，上半部可能ม是脸的位置还替换了透明的玻璃罩。
连续经过十个同样制式和规格的大厅后，即使是杨欢也不由惊愕于地底基地的庞大，叹燕星不愧是联邦深扎在帝国肌理的一颗铁钉，□强硬，直入骨髓。
“如果生命高于一切，那么多数人的生命就应该高于少数人的生命，为了多数人谋取利ำ益所做的事，就可以牺牲少数人的利益。”
阿希姆终于开口,他有些渴,所以声音干涩，但是语调从容平和。
阿希姆这一刹那的心动就仿佛听到了花开，他原地站定，调动全身每块肌肉进入警戒状态，目光上下左右全方แ位巡视。
花开是一声呐喊花开以后就会谢呐喊过便是心碎
“只要她活着，我会回来。”
他沉默地退后一步，立定，取下夹在肘弯里的军帽，端端正正地戴到头上。
“砰！”陈曦一枪击中卡巴๒斯基的右腿，她瞄准了大腿内侧，肉多够痛，差一分能ม截断大腿动脉ำ至命。这次是故意的。
“我来帮你！”袁昶从长凳上跳下地，踩着一地半死不活的人体奔进船长室，可惜他真的没有经历过无所不能的夏威夷特训营，所以只是多出一个ฐ人胡乱ກ出主意，也不知碰到哪个键，整个飞船的灯光变得忽明忽灭，闪烁得像羞涩少女躲避情郎的双眼。
“哗”，船长室门开了。
所以她突然流利地说出这么一长串ธ论点清晰论据充分极富有说服力的话来，很擅长雄辩的雷恩呆住了，强忍着泪水挣扎起身的袁昶小朋友呆住了，就连拿枪的看守也很不符合设定地呆了一呆。
阿希姆缓缓转过头去，透明的防护罩内杨欢一动不动，实验室内安静地只听得到仪器运行的电å流声，他走进来的第一印象——杨欢就像躺在玻璃棺材里的尸体。
“听说在帝ຓ国人眼里所有联邦人都长成一个样子，我很好奇，你看到那个女人，是不是觉得她也很像陈曦？”
“别忘了，我们在一艘偷渡船上，这里什么เ都可能缺，最不缺手段高的罪犯。”
陈曦瞟他一眼，看出他是真的困惑，唇角微翘，这些天第一次在眼睛里露出一点笑意来。
“别动！”见那ว名士兵依然跃跃欲试，她干脆掉转枪口，抵住杨欢的太阳穴，“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她并不多纠缠，左手切成刀掌沿敲在那士兵颈่后，右手拔出他腰间的配枪，这一连串动作舞蹈般优美，又流畅ม快，全部完成还不到五秒，另一名士兵反应稍慢，刚刚放开杨欢抢近，陈曦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第二个失败的是杨欢，他不认路，这可真是个萌萌哒属性，尤其出现在他身上。
男人们为了争夺方向盘的操控权差ๆ点又打一架，钱仪吉毫无悬念地败下阵，被雷恩丢â上卡车后厢，总算他还有铺盖卷可以垫在屁股底下。
这一片光里仿佛无数星球毁灭，也或许是新星诞生。
她把光柱扫过来，与他的光柱半途相撞，刹时间，过于炽烈的光线将阿希姆的视野抹成一片爆炸般的亮白。
“谢啦。”陈曦对酒保点头，心知他是给老板的贵客面子，又冲着二楼望向这边的钱仪吉挥了挥手。
赌场的西南角落里有个小小的吧台，毕竟不是酒吧，在物资匮乏的战时没有什么像样的好酒供应，吧台前客人寥寥无几。陈曦带着杨欢到吧台前，和酒保聊了几句，后者欣然让出位置。
她算准了时间，拖着杨欢和阿希姆去赌场接应雷恩，离开教堂没走多远，杨欢很快不耐烦，趾高气扬地一个人跑到เ前面，而她回过头，阿希姆拖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像个孩子那样好奇地东张西望。
失忆后的阿希姆乖得像大黄，陈曦词汇量匮乏็地想着，而另一位也像小喵。
“你……”她坐起身，大脑仍是一片混沌，忽然想起什么เ，又往后仰头。
陈曦倏地抬，对上一双灰蓝色的眼瞳，正光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浅金色的眉睫和皮肤表面的细小绒毛都仿佛融化进光里。
有时候他能ม听到เ风声，下雨的时候雨声是刷刷็的，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落到地面，因此他猜附近没有树，也没有高大的建筑物。
天窗太高、太小，没人认为ฦ他能从那里逃出去，所以它总是半开着，阳光从那里洒进来，是半透明的极易被染白的颜色。
但老师判断她是三个当中最好的一个ฐ，因为真正的多情其实是无情，当她均等看待每个ฐ人的利益，放低自我意识，以集体的目标为最终目标时——她或许不是最优秀，却是最稳妥的领导者。
陈曦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决断ษ力强的人，她更喜欢权衡，不愿轻易损害每一个人的利ำ益，不计较他人过失，看中个体对集体的贡献……这些多数时候会让她显得过于心软，优柔寡断。
“老师早就说过，没脑子的人别玩政治，你的思考回路永远这么เ简单粗暴！呸！毫无美感的屠夫！血腥的刽子手！”雷恩光骂不解恨，又是一拳狠狠揍过来，阿希姆徒劳无功地躲了躲，差点被上方掉落的金属残骸砸到เ。
“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居然敢炸梭罗纪念堂！”
等房东太太回转头，麻辣丝的盘子已经空了，大半盘酱红色的肉丝像小山那ว样高高地堆在陈曦碗里，她的左手横过桌面与杨欢的右手紧扣，两ä个人手指细长，肤色对比分明，看着颇็有美感。
不好！陈曦不敢弄脏ู房东太太的玫瑰钩花桌巾，右手松开筷子，飞快地缩回去端自己้的碗接肉。
半小时后，杨欢失禁了。
他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但杨欢显然不是个讲道理的人，他也不相信上帝，两人对峙了片刻，他忽然把目标转向正吃得兴高采烈的大黄。
杨欢竖起眼睛瞪她，陈曦无奈地看回去，凌晨五点，她就是上帝也变不出这些东西。
她平常带外卖那家餐馆大白天关门闭户，陈曦不信他们也去参加了□□，东遗人对政治的兴趣远比不上对美食，大约不是在睡觉就是躲起来玩纸牌。
陈曦被you行队伍裹挟着走过三条街，终于寻到空档，钻进一条小巷。
“许多人心里仍然这样嘀咕，因为在议会里甚至与大多数人相反的观点也可以得到表达。‘我们在任何问题上都必须ี以我们的全能的主ว的命令为准’——在许多人头脑แ里，此乃ี第十一条戒令。我们嘲笑它，认为它不合潮流，然而在过去的时代，它却就是道德！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再次感到可笑，嘲笑现在在议会制度下成长起来的一代认为ฦ是道德的东西，即把党派的政策置于真正的智慧和慈悲之ใ上，回答起有关生命的任何问题来都像是在为ฦ党派之ใ船扬帆。‘党派的需要就是我们的观点’——这就是他们的行为准则ท。在这种道德的支配下，他们现在准备面对任何牺牲，他们可以……牺牲任何人。”
“议会有些不太符合道德。”皇帝的开场白惊人，但他说得那ว么轻描淡写，发音非常完美，冷淡中ณ夹杂着恰到好处的嘲讽，这是真正的贵族才有的本事，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只是反讽，仿如一个居高临ภ下的鄙夷眼神。
不等对方แ回答，阿希姆将那颗纽扣状的通讯器抛到เ地上，抬脚跺碎，顿了顿，目光转向另一侧。
“三天内派一个新的代理人，教会他怎么เ联络我。”
风吹乱他的头发。
雷恩跟着仰首眺望，抬起左手遮挡阳光，看到凝固一般的蓝天深处多出一个小小的黑点，随着距离的拉近黑点逐渐变大，喷溅的气流带起了风。
地面厚软的落叶层成了吸音垫，没两三下，那只鞋蹦蹦跳跳地挪到近处，就停在她左手一臂之外。
沉迷于□□的男ç人总是丧失警惕性，陈曦勾到鞋子，用大脚趾在鞋尖上使力一按，那只鞋先往下沉，旋即蹦了起来。
与其说是痛不如说是刺激，陈曦皱了皱眉，她听说过的，对待异性俘虏的逼供行为不可避免带上xing意味，她不至于天真到เ没有自觉。
那年轻男ç人没有理会她这句疑似关切或者拉关系的问话，匕尖沉了沉，戳穿她的胸衣，些微没入她的左胸房。
阿希姆最先收回手，毫不犹豫地甩掉手套另换一双，雷恩打完一架也泄了气，假装没看到，偏过头细细地瞧陈曦。
“想不到我们还有并肩作战的一天，”他用另一只手在胸ถ口划ฐ十字，“愿上帝赐福您的仆人，也保佑混蛋和我亲爱的。”
阿希姆换完衣服推开门，安德烈安铁青着脸立在门左侧，陈曦站在右边，双手插在裤袋里，低头瞧自己的脚尖。
凌晨五点，距离那年轻男人在电视上提出的最后期限剩余整十个小时。
“他们不知道老师的真实目的，”雷恩苦笑，“除了我们，或许这个ฐ世界ศ上没有其他人知道。对于联邦ะ人来说，龙血计划仅仅是一项ำ强兵计划。”
他停顿了片刻。
“你说……阿希姆会不会知道？”雷恩忽然灵光一现，“他是不是因为ฦ知道这点，所以不择手段也要破坏盟约，促使帝国向联邦开战？”
陈曦没有回答他。她只是在高行进中掉转了白色机甲â的头部，望向东南方แ向。
在那里，越过某条界线，这个星球的白昼将取代黑沉沉的夜。
她并不知道杨欢在那条线以外，寻找着她，思念着她。
她只是想，死去的人和浓稠的黑暗像一口越来越逼仄的井，还需要付出多少牺牲，才能打捞起落下去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