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晃几乎ๆ已经被阮歆批评习惯了，对这样的评价根本不以为意，非常坦然地点点头：“你也觉得我长得帅是吧？英雄所见略同啊。”
阮歆大摇其头：“就算这是个看脸的世界，你也不能只长脸不长脑子啊年轻人。”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请的是武术老师，可没给我请爹。”祁แ晃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回答，把对面的几个ฐ小年轻气了个半死，一个个ฐ看着他喘着粗气。祁晃说完之后自己也皱了皱眉，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刘辉。
这话一出，对面的几人都像是被点着的炮仗一般，迅速跳了起来。有两三个人眼见就要冲上来，被沉默的年青人一个眼神看了回去，极为不岔地重新坐下来，朝祁晃冷哼一声：“我们老爷子愿意收了你那是你的福分！你老师是我们老爷子的儿子，你叫声爷爷怎么เ了？”
……祁晃在心里为祁轩默哀三秒。
阮歆笑眯眯地摇摇头：“我说他面带黑气，是不详之兆，他问我居然是真的会看相吗，我就笑笑不说话，然后他就信了。”
不过这件事情，阮歆可以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他却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祁晃在客厅里仔细地吃完了自己的晚餐，收拾好碗筷拿去厨房清洗，在哗啦啦的水声中翻出手机看了一下，刚才发的晚餐报社ุ图下面没有祁轩的踪迹，但祁轩显然已经从这张图里就知道了他现在人在哪里。祁晃冷笑一下，拨通了祁轩的电话。
阮歆这个人，果真天赋异禀，是他命里克星，专治各种不服……
阮歆说她厨艺不错居然是真的，祁晃舀了一勺粥含进嘴里，味蕾在品尝到เ鲜活的滋味时仿佛才彻底苏醒，直到เ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祁แ晃低头又看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端起了碗。米粒熬得香稠软糯，点缀其间的金黄色南瓜缕缕绵甜，满满舀起一勺时稍微蒸腾出一点还未散尽的热气，粥在白瓷勺泛出一点的透明的蜜色，几乎要在浅浅的勺底浓郁地流动起来。
他已经是大院小一辈里数得上号的叛逆者，平日里没少被长辈戳着额头骂不务正业、没个ฐ正形。不过他说破天去其实也就是有点玩世不恭，男孩子爱玩一些，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而祁晃不同，他从高考之ใ后拖着行李离开家以后，这些年极少再踏足家门，每每提起他的时候，他们这些兄弟都要数个大拇指，而长辈们往往只有一声叹息。
年龄性格都不对付，实在玩不到เ一起，但从小又经常是祁แ轩带着他们玩，日积月累下去，自然对祁轩就有那么一些条件反射的犯怵。况且他们这些在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家里往上数几代都是曾经为开国立了戎马贡献的人物，教育下一代时服从、忠诚、慕强、自傲等这些因素，简直是融入到骨血里的，一代比一代来得严明金贵，规矩森严，容不得人置喙。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有信仰的人其实信念都很坚定，很难被动摇，但好在韩平的奶奶对家庭的归属感和使命感要更强些，是以犹豫了一阵后，她迟疑地问：“你是什么路数体系？”
“因为教你的人路数就有问题，不过他们家和我不是一个ฐ体系的，老人家您看，您跟着她这么久也没诅咒出什么名堂，不如跟着我学来试试？”
太不靠谱了，祁晃在心里冷静地评估。他祁晃自认从来就不是什么会轻易对谁付出的好人，他要是对人掏心掏肺，一定要把对方的心肝脾ຆ胃都拽到自己้身边来才罢休。他从小养尊处优，家门显赫，又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儿子，骄傲骄纵本领ๆ脾气一样不少，绝不屑于平白无故地对另一个ฐ人低声下气地好。
如果用一种动物比喻的话，阮歆无疑是一只颇有道行的狐狸，行踪与心思都根本无从探寻，只有一条狐狸尾巴无时不刻不在悠闲地摆来摆去，撩动着擅入领地者的心弦。
“这个……”杀马特老大定睛一看，顿时吃了一惊，看向阮歆的眼神有点惊疑不定，“这是我和我奶奶的合照ั，怎么会在你这里？”
“这位小兄弟不要这么拘谨，放松一点，我找你也是受人所托，放心，不是坏事。”阮歆笑眯眯地安抚受惊的杀马特老大，翻出一张照片在他眼前一亮，“这个是不是你？”
结果在与城管大队队长作了汇报之后，队长表示ิ这个问题非常棘手，不能放任自流，但又不能ม强制取缔，让他把握分寸，自行处理。语重心长地说了十几分钟，概ฐ括一下大意无非就是这事儿我们没碰见过，你自己看着办吧，对错自行担着，以后不要找我。
她叫阮歆，比自己小三届。
“很久没见了，正好叙个旧ງ。”祁晃撇了他们一眼，转过身胳膊肘撑在吧台，向女服务生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来几瓶酒。”
很狂，又会莫名让人觉得他有狂的资本。
一共五个ฐ人，一个被祁晃夺了武器，一个ฐ被他扔出去挨打，还有一个被他踢得现在还在惨叫。剩ທ下的两ä个不是什么干大事的人，见了这情况，吓得六神无主，扔下同伴，掉头就跑。
“老子街头打群架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祁晃看着她，似乎ๆ稍稍顿了一下，很快摇了摇头。
“没什么，不用回忆了。”
他们一起回到เ包厢里去，就着午夜的歌声，在纸醉金迷的欢场里嬉闹得肆无忌惮，等慢慢散场的时候，天边都已经几乎ๆ露出了鱼肚白。蒋凌飞玩得太疯，把自己喝吐了一场，其他人走得走散得散，祁แ晃陪蒋凌飞多坐了一会儿，给他找了个冰袋敷在额头上。蒋凌飞又迷迷糊糊地躺了一阵，终于觉得好些了，勉强撑起身看着祁晃。
“回去啊走着”他迷迷糊糊地问。
“恩。”祁晃正端着一杯酒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เ，他今晚喝得很少，淡漠而克制，不至于搅了别ี人兴致，却也明显能ม让人感觉到他的沉静疏ຕ离。听见蒋凌飞的声音，祁晃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站起身。
“你喝太多了，我陪你出去慢慢走一段路醒酒吧。”
听着好像也不错。蒋凌飞摇头晃脑แ地应了下来，他酒量和酒品其实都不错，睡一觉之ใ后起来走路也不怎么打晃，和祁晃并肩走出帝ຓ庭，沿着板正的人行路慢悠悠地走。清晨的空气清新得令人愉悦，蒋凌飞深深吸了口气，感觉从口到胸ถ腔一路都舒畅了起来，人也来了兴致，跟在祁แ晃后面开始喋喋不休地发问。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蒋凌飞神采奕奕地四处乱ກ看，嘴里说个不停，也并没有指望祁晃真的回他。看着看着却突然觉得四周有些熟悉，蒋凌飞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又继续跟着走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这条路通向哪里。
穿过一个菜市场，尽头就是城东天桥底下。
他这次终于彻底闭了嘴，看着走在旁边神色平静的祁晃，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祁晃听见他叹气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他，却没问他究竟为什么一脸苦相，而是神色自若地询问：“你饿了没，请你吃早饭”
“啊”蒋凌飞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机械地点点头，“晚上也没吃什么，来点儿吧，都有什么เ”
“去前面。”现在菜市场正是早市时间，好几个ฐ早点摊子都支在那里。祁晃领ๆ着他到เ一个鸡蛋灌饼摊前面的小桌上坐下，起身去要了两个鸡蛋灌饼回来。蒋凌飞迫不及待地揭开袋子咬了一口，嚼了两下脸就绿了，要吐不吐地伸长脖ๆ子，显得极为ฦ痛苦，“我靠这什么เ味道为什么เ这么难吃这是人吃的吗”
祁晃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满脸苦相地艰难咽下去，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那份放到一边：“难吃啊难吃我就不吃了。”
“”蒋凌飞指着祁晃，气得手都在抖了，“你想打架啊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我就不敢揍你啊”
祁แ晃看着他恶劣地微笑：“你想来试试”
“试就试”蒋凌飞装模作样地挽着袖子，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祁แ晃的表情。祁แ晃本来还在笑着看他动作，结果慢慢就收起了笑意，稍稍垂下眼去。
虽然说不上有多压抑，但蒋凌飞这个挽袖子扮丑卖乖的举动是做不下去了。他放下手看了祁晃一会儿，这次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
“据说每个男人都会在遇到一个ฐ女人之后迅速成熟起来。”蒋凌飞有些感慨地说，坐直身看着祁晃，“祁轩也是，你也是你们祁家，还真是出情种。”
“哪有那么เ夸张。”祁晃不置可否地笑笑，看回来的表情还显得很轻松，“想太多了吧你，不逗你了，想吃什么自己去拿，二少我给你报销。”
“滚蛋。”蒋凌飞摇摇头，紧盯着祁晃，脸上殊无笑意，“我第一次从电话里听见你提她，就感觉你估计是要栽在上面，当时你还坚决否认，现在打脸疼不疼我要早知道现在，当初拼死也要劝住你别继续好奇下去，好奇就是栽了的开始，她要是普通人你怎么喜欢都行，可现在你也看见了，她都走了，你在这儿一往情深给谁看呢”
祁晃皱了下眉：“哪有你说的那ว么夸张，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夸张”蒋凌飞几乎要被气笑了，朝不远处摇摇一指，“好好的你带我来这儿阮歆的算命摊子早被其他人占没了，你现在带我来故地重游，别告诉我是真想请我吃这种难吃得要死的鸡蛋灌饼祁晃你特么给我醒醒，她人都走没影了，你俩根本没有可能性，懂吗喜欢你的能ม排个加强连出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啊”
“你不懂。”祁แ晃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笑笑，摇了摇头，“我是喜欢她，但没喜欢到要死要活的地步，毕竟是第一次喜欢的人，总还是会有点不一样，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做我还是懂的，怎么เ说都不至于日子过不下去。”
蒋凌飞狐疑ທ地看他两眼，祁แ晃面不改色地与其对视。蒋凌飞观察半晌，又认真想了想，觉得这种说法的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祁晃向来是个ฐ心志坚定很有主ว意的人，不然根本没法和家里拗这么久ื，陷入恋爱中的人总是有点不理智的，尤其是初恋，还是戛然而止的暗恋，看着没那么เ游刃有余也情有可原。
最主ว要的是，祁晃是个ฐ很骄傲的人，的确没可能为ฦ了哪个人活得不成样子。
蒋凌飞想到这里，确定祁แ晃没什么大问题后，总算稍稍放了心，面色和语气都顿时缓和下来，也有了心情安抚失恋的兄弟。他老气横秋地拍了拍祁晃的肩膀，做出一副过来人的身份，循循善诱苦口婆心地开解祁晃：“晃啊，凡事要往开了想。比如阮歆虽然已经走了，但毕竟给你留下了一段美好的记忆对不对也帮你解了围嘛ใ，说不定就是命中注定来救你的”
“她可不是。”祁แ晃抬眼看了他一眼，忽而兀自笑笑。这一笑中ณ带着点黯然也带着点洒脱，看得蒋凌飞稍稍一怔，“就算是命中ณ注定，阮歆也不是冲着我来的她是为了周姨。”
“啊你说什么”蒋凌飞整个人都傻了，张大了嘴看着他，呆呆地重复一遍。
“为了我妈”
祁晃和周清敏有过一次长谈。
他和蒋凌飞是实打实的发小，一个ฐ大院里长大，大抵从穿带裆裤时就开始打架。周清敏是看着他们两个长大的，关系算得上非常亲近，但毕竟长幼有别ี，周清敏一直都是他的长辈，自然绝计不会想到这个长辈的身上还有很多秘密。但如今有了阮歆的出现，祁晃还是难以抑制地对这些事情产生了好奇，找机会单独去见了周清敏。
周清敏也没有瞒他。
“我们这些世家到底为什么会存在，小晃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就不多赘述了。”周清敏沏了壶茶给两ä人倒上，在蒸腾而起的袅袅烟雾中有些出神，目光悠长地看向远方，“不知道阮歆有没有跟你说过，传到我们这里，千百年过去，又只是一味继承，没有发展和进步，技艺是会慢慢退化的，尤其上个世纪几番浩劫下来，如今的这些世家，大抵都已经名存实亡。”
“人丁兴旺的未尝没有，但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这点子家底，已๐经基本都丢â光了。那些有文字史料é记载下来的东西还好，再不济总能剩下点皮毛，我们观星世家几乎是最为惨重的一脉医术能ม剩ທ下望闻问切，武功也还有外家拳法，而我们这些在久远传说中能窥天机改命格的人，早已๐经什么都不会了。”
类似的话，阮歆也曾经与祁晃说起过。祁晃沉默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周清敏却看了他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大抵知道，但是你不明白。”周清敏轻声说，神色带着难以掩饰的黯然，“如果说别的世家东西丢得再多，总还有皮毛可以安身立命，那么什么都不会的我们，直白的说，已经连存在的根本都失去了。如果有一天这些世家总归要在历史的烟尘中消亡殆尽，那么เ曾经最尊贵的观星世家，一定会被最先放弃、排挤、驱逐、抹去。”
她说：“没有人想要就这么被抹杀掉存在，你明白吗”
祁晃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呢”他最终开口的时候声音难免还是带上了些许沙哑，听上去如同粗粝地面上滚动的砂石，滞涩地吐着词句，“为了不被抹杀，你们会怎么做”
“观星世家也有几个ฐ，我周家算是一门，阮家则是里面最大的世家。我们在应对上意见产生了分歧，阮家选择继续坚持守候寻觅着神迹再临，而我周家没有阮家有本事，也没它那ว么有信心，我们选择的是先保住自己家要紧，于是选择了和外界ศ进行了合作如你所见，我嫁到了蒋家，现在我和周家都过得很好，只是差ๆ不多也已经被世家排除在外头。”
“你嫁到蒋家来是为的什么”祁แ晃轻声问，紧紧盯着周清敏，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合作互惠互利还是操纵”
“三者都有吧。”周清敏稍稍一哂，却是痛快地认了下来，“第三点你可能不懂，我却要解释一下。你可能会发现，即使在现在这样一个ฐ科学至上的社会，很多强大的国家却也没有放弃过对于超自然力量的追寻探究。而除了积极发掘之外，很多国家对本国现有的宗教，都进行了非常积极的保护。”
“这怎么可能ม是单纯的体恤公众之举”周清敏端起茶碗，吹开茶面上浮起的梗叶，优雅地抿了一口，“从古至今，当权者都是一定要塑造出一个神明出来的，自称真龙，奉天御宇，为的就是让万民对一个绝对力量有着敬畏ั之心，继而臣服凝聚。没有敬畏之ใ心的民众是可怕的，如果他们连天谴、报应、善恶赏罚、律例王法都毫无惧意的话”
“那这样的疯子，什么เ都干得出来。”
“小晃。”周清敏放下茶杯，忽而看向他问了一句，“事已至此，你开始信鬼神天命了吗”
祁晃抬起头看着她，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信。”他平静地说，眼中ณ带着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波澜不惊，“我行事的准则是心中善恶，和天命鬼神没有关系，更谈不上怕它们。我的命运前程也都是自己用双手打拼下来的，和任何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你是个明白人。”周清敏笑笑，幽幽摇了摇头。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明白的，有些人，没有自己*โ*的想法，容易被人影响，天生就是要靠人引导的，上面怎么引，就跟着怎么做而我们周家如今，就是这样的引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