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荷花说起此事，荷花总是一脸无辜的样子：“真没听见，可能不在屋里。”
鬼知道刁菊芳的消息怎么越来越准确。本来对于他和荷花的事也就属于道听途说，充其量就是小道消เ息。她只是没目的地骂骂咧咧，其实就是将信将疑ທ。现在却对他越看越紧ู，还经常在荷花门前转悠。幸亏徐元臣给了他一顶大队干部的帽子，否则ท真要失去行动自由了。有时好不容易钻了个空子又往往敲不开荷花的门。
然后就可以许愿，金白此刻想许什么愿呢？
愿你马上就开花。
“我们吗……”齐季卖了个关子，
言仁英也在旁้边帮腔：“是啊！快说！”
不一会金白就要求“伏橹”，可刚摇一下“橹公”和“橹母”就脱掉了。就是橹和船接触的一个ฐ支点，农民叫得更生动，叫“橹卵”“橹屄”。黑琴拼命地帮他把橹卵和橹屄按在一起还是免不了滑出来。
一上船是副队长“伏橹”，小黑琴“抽帮”，就是拉系着橹和船的绳子给“伏橹”的帮一把力。
“晒黑了皮肤……”书记真的顺着这个知青的“提示”滔滔不绝地在发表演说。
“晒黑了皮肤，练红了心。”又一个ฐ不至一次听过书记报告的知青在振振有词。
“这可是你外公祖上传下来的，那可是你外婆的命。”他听见妈妈喃喃地说。
金白听了妈妈的话也心里一惊，不过他只是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呗，只要条件合适也可以答应他们嘛！”
他一直记得临ภ下来之前妈妈再三叮嘱：“因你爸爸的问题，你是‘可教育好子女’，要吸取你爸爸的教训，平时少开口多做事，表现要比人家好，今后才能ม有上调机会。”
“马马乎乎先下田再说吧，来不及了。”金白扛起铁耙边说边走出门。
国平就把那十几亩地按老办法适当改进后下种的前因后果和齐季与王容说了。
“原来是金白这小子出的馊主义啊，看样子‘解铃还须系铃人’，还得拿他是问。”齐季一本正经地说。
顺顺ิ连忙解释：“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的错，我们是经过大家商量后才这样做的。而且目前也拿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
“本来认为这块地在坟墩中ณ间，上面来人也发现不了。现在看来不那ว么简单。从今天的架势来看，区里、公社、大队是要来真格的，谁碰上就要倒霉了。我和顺顺倒霉就不要说了，这十几亩的人工、种子也就白费了。如果上面一定要完成‘三麦’栽种面积那就更掺了，还要再白费一遍人工和麦种。队里社员‘怨声载道’不说，现在不管用什么方法明年的收成肯定已๐成问题，真正的‘劳民伤财’。而且多余的麦种都当口粮分掉了，我们现在真是‘破釜沉舟’了啊！”国平感叹地补充说。
“那好啊！‘背水一战’才能置死地而后生吗。”齐季回应着
国平。
“但没有项ำ羽的勇和范增的智，就是死路一条啊。”国平说。
顺顺说：“我们想来想去还是来找你出出主意。”
“其实你们没有完全按照上面的要求办本身就是‘背水一战’，加上老顺的勇和国平的智肯定会赢的。那ว块地，两面是河不怕涝，四周是高墩避风不怕寒，地处偏僻上面干部ຖ又发现不了，只要多施追肥想不丰ถ收也难啊!ำ”齐季分析的头头是道。
他们想到的，刚ธ下来不到半年的齐季也都想到了。顺ิ顺、国平也不得不佩服齐季的聪明和接受能力。知识青年还就是知识青年，可惜在目前封闭的僵化的落后的生产方式下，特别在“左ุ”的思想指导下才华施展不了。
齐季接着说：“可惜‘内奸’加上上面死板的操作方式，胜利又注定‘胎死腹中’。”
“内奸”指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顺顺说：“所以才来找你想办法啊！”
齐季说：“我们不是还有很多地空着吗？”
“对啊，那些是冬闲田，上面都种上了绿肥‘红花草’，有些明年作为早稻的秧田à。”顺顺说。
“那不就成啦！把‘文化挡’那块地插上一块牌子，上书：‘冬闲试验田à’五个大字，下面写：‘为使广大革命群众真正领会上级‘宽塄深翻种植法’的优越性，特利用‘冬闲田à’按旧法种植作为反面教材以示对比，使广大革命群众进一步增强听党的话跟上级领导走的自觉性。”齐季振振有词地说。
顺ิ顺、国平脸上阴转多云。
“但上面要是问起‘三麦’的栽种面积就不够数了。”国平不无忧虑地说。
顺顺也说：“是啊！”
“那还不容易，就说面积足够了就是了。反正上面也不可能全面实地丈量。”齐季轻松地说。
“可是要按上报亩数交公粮的呀，到时候社员实际利益受到เ损失，捅了上去，那就更要吃不了兜着走的。”顺顺说。
“本来面积就够的呀！到时候那十几亩丰收了还有谁来说你啊！公粮照交就是了。”齐季笑着说。
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
国平说：“算来算去算糊涂ิ了，也急糊涂ิ了。”
大家脸上终于多云转晴。
刺骨的寒风从显露出丝丝绿意的大田间刮ุ过。白杨树发黄的心型叶片飞舞着飘落。河边桑地中的桑树条因缺少修枝和养分，在冬季懒懒的阳光下，细细的光秃秃的枝条乱糟糟的缠在一起。不知谁家的几只公鸡和母鸡跑到เ离村几百米远，在这乱树丛中ณ上窜下跳，还不时张开双翅迎着寒风扑闪着。
齐季和王容在河边的田角上“开草塘”。就是挖一个上底大下底小一人多深，上口两ä米见方的坑。用来填进绿肥、水草、蚕豆棵、杂草，上复河泥，沤后作来年水稻的基肥。有条件的话再加上一些猪、羊囤加速发酵。
“开草塘”是一门力气加技巧的活，分开新塘和老塘两种。开新塘难度较大。开老塘就是把栽秧时取走里面的肥料后，没掉的塘重新挖开，比较容易一点，但工ื分值也少一点。通常这种活是定额的。
显然齐季他们两人分到的是老塘，顺顺还给他们做了示范。
当只能ม看见两个ฐ冒着热气的脑袋露出地面的时候，老顺跑过来叫他们提前做饭、吃饭，下午和他到大队的“三水”基地去捞“水葫芦”。齐季、王容连忙爬上地面，穿起丢â在地里的破棉袄就向“猪圈”跑去。把边上桑地里一只翅膀抵在地下向身边母鸡划ฐ过去的“骚”公鸡惊的跳起老高。只见那公鸡挺直有着金光闪闪羽毛的脖子，恨恨地盯着齐季他们跑去的地方แ。把一张鸡脸涨的通红，“喔”地叫了一声。对搅了它好事的两个知青很不满意的样子。老顺望了望象猪啃过一样的草塘面，和边上几只金锁家的鸡，笑着摇了摇头。
伴着家中带下来的“酱板”、顺手在地里割下后在锅里抄熟的两棵小圆菜，齐季和王容各吃了三碗大米饭。煮饭的米是刚从地里打上来，取自扬谷时离下风最近的稻谷，在大队小加工厂加工的“小机米”。这样的稻，一般农民留给自己做口粮。做的饭雪白、喷香，米粒象资本家的肚子—滚圆。
齐季和王容准备给金白也带一些他们刚才烧饭用的新米上去。农忙结束后各队都忙上了开塘沤肥喂猪饲牛，争先恐后到“鳄岛”边去捞绿肥。有时对面十里公社ุ的农船也来打打“秋风”、“顺手牵羊”捞上一船半载。金白又要计数又要“防盗”忙的不曰乐่乎，已好久没上岸和上城了。前天城里来的信都还在齐季枕边放着呢，正好下午给他带去。
“小通讯员”黑琴跑过来说：“下午不去荒岛了，要上城粜稻去。我爸叫你们准备一下，可以带一点新米和新า鲜的蔬菜到城里去给你们的家里人。”
顺ิ顺说：“上面来通知，明天可能就要下大雪和冰冻，要赶劲把余粮卖掉，不要误了社员的年终分红。我们经过荒岛时把金白的东西捎给他就是了，空船回来时还可以带一船‘水葫芦’。”
接着又对齐季说：“这次你要是能联系上一船粪更好。”
“没问题！”齐季拍着胸脯。
当齐季他们吃完饭拿好东西来到เ队里缆船的河叉时，那只五吨船已๐装好了满满的一舱稻谷。船头上放着的四个稻箩也装ณ的满满的。船身已接近水面，好像一晃就要进水的样子。要不是齐季相信老顺他们的经验，他都要提出疑问？是否会摇到湖中把水晃进舱里，把稻谷弄潮了影响收购。
刁洪山在船头上整理着缆绳，嘴里不停地咕哝：“归根是城里人，粜稻还等别人先把稻上了船，队长亲自接到船上来……，又不是走亲戚，稻都装不下了还拿这么เ多东西！”
“闭上你的乌鸦嘴，你干活不拿工ื分啊！你是学雷峰啊！”平时很少和人争执的王容连珠炮似的发足了。
连从来快嘴快舌比人快半拍的齐季都没来得及发出讽刺调侃的声音呢！
“你嘴里给我清爽一点，你是什么好东西啊！叫你下来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不是让你下来和……”洪山也变了颜色，三角脸发青，嘴角推着白沫，眼看一联串更难听的话就要从那ว骚公鸡一样的尖嘴里冒出来。
王容到没什么，只是握紧了拳头准备封住他的嘴。但吓坏了避在岸边一棵粗粗的白扬树后面的荷花。
顺顺及时打断ษ了洪山的话头：“是我让他们多休息一会，他们第一次粜稻得慢慢来，到米厂后还有很多活要干呢！饭得一口一口吃，谁也不能ม一口吃个胖子吧。”
王容的拳头放了下来，荷花的眼泪几乎同时落了下来。
“把你们的箩也去装满挑上来吧。”顺ิ顺对齐季说。
一场眼看就要发生的“战争”偃旗息鼓。岸上准备看热闹的村民慢慢散去。荷花一颗悬着的心也慢慢平息下来，但再也没有勇气从树杆后走出来。只是把手中ณ一条用多种颜色毛线织成的围巾紧紧捧在胸ถ前。
刁洪山拿着铁锚从岸上跳上船头，顺ิ手提起竹篙点向岸边。
“等等！等一下！”胡丽瑾一路小跑过来。
她围了一条大红的围巾，包了整个脑袋和半个脸。一只黄色的军用挎包塞得鼓鼓囊囊的抱在胸前，嘴里吐着白气。不知是跑的冻的还是急的，平时黄黄的脸此时泛着红光，显得很妩媚。扁扁的腰身穿上了一件大概ฐ还是她母亲那ว个时代时髦过的蓝ณ色列宁装ณ棉袄。双排扣，腰间扣了一条宽宽的带子，显得比平时丰满了许多。
刁洪山下意识地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两眼发直。
船已徐徐离开河埠，胡丽ษ瑾几步跨上跳板，一晃险些歪进河里，被齐季一把抓住。不知是惯性还是来者有心，胡丽瑾一下扑进了齐季怀中。齐季发现平时永远是一本正经的她，眼里向他投来像秋波一样的光，媚媚的。这从来也没见过的眼神使自认为ฦ定力很好的齐季也一阵心跳。
洪山一见美女上船，一扫刚才和王容口角后的沮丧，恢复了见到漂亮女人时欣欣向荣的神态。一挺胸脯长篙一用力，船头掉过稳稳地向浜外滑去。
顺顺伏撸齐季“抽帮”，王容站在船尾，胡丽瑾坐在他边上。“刁小山”手提长篙，双脚๐分开站在船头，威แ风凛凛。两只三角小眼咕溜溜地向四周眺望，看看有没有“提包袱的少女可抢”。还不时抓住侧过脸的机会用眼角的余光向船尾扫去。
湖上的寒风吹来，王容打了一个寒颤。刚才挑了一担满满的稻上船，老顺叫他挑浅一点。本来他和齐季的稻箩就比一般的要小一点，这是买的时候老顺有意给他们挑的，有照ั顾的意思吧。但他今天不能给“刁小山”看扁了，有意装得满满的比洪山他们的还要高、尖。一担下来身上就出汗了。加上和洪山吵了一架，平静后，觉得身上有了一点寒意。特别ี露在外面的皮肤。一阵北风从船后追上来，王容缩了一下脖ๆ子，把他父亲的破棉袄用力裹了一下，把腰间的草禾子又束紧了一圈。
王容并不知道他那无意识的一连串ธ动作，让大扬树后默默看着冷冰冰的水泥船远去的姑娘，心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手里的毛线围巾被捏成了一团，还在用手不时地绞着。这是昨晚一宿没睡，用多年来帮别人编织毛衣积聚下来的零碎毛线为心上人赶出来的。她本想买几两新线夹进去，但不要说她根本就买不起，就是有这笔钱也买不到，这年头是什么都要凭票的。她恨自己้为什么就是没勇气走出来，跑上去给他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