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歇继续面无表情，原本勾起的嘴角瞬间扯平。
“不过屠戮过多，戾气愈重。”
雨歇的脚步不自觉地便缓了下来，被这难得的风景迷得有些流连忘返：“师叔，我们不赶路了，今夜便这里留宿可好？”
雨歇同金蝉子并肩走在这漫无边际的桂花林中ณ，放眼望去，四周皆是上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桂花树，盘根错节，遒劲无比。这老桂花树开出的桂花花朵极硕大，约莫是人间的四五倍，煞ย是可爱。午后的阳光很温暖，万竖金光从树叶缝隙之中ณ射进来照ั在地上，整座林子似乎ๆ笼罩在一片温柔的金光之中。
开始的几年对雨歇来说，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满是血腥屠戮的试炼，反而有点像是……野营活动？
因为这次的目标是试炼，主角是雨歇，所以金蝉子并没有对她的决定插手，连个反对的意见都没有。雨歇满意无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心慌慌的。翻身农奴把歌唱神马的感觉，实在是无比。相比之下，金蝉子就是一个再路人不过的陪练。并且雨歇觉得这个陪练其实没有存在的必要……他太强了，有他在身边，她很难产生危机感。而试炼的目标也会因此而大打折扣。
不像雨歇的院子里有一棵诡异的杏花树，岑碧青的院子不是很大，但却空旷得可以。一口古井，三墙女藤，角落里栽了些极易养活的凤仙花。小屋不大，檐柱上朱红斑驳，沾染了浓重的岁月痕迹，整个ฐ感觉故意森森。
雨歇抬头看了看天色尚早，现在这么耗着也不是个法子，便想着找个人去骚扰一把。思来想去之后，跳下树径自跑向岑碧青的院子。
金蝉子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心情颇好：“嘴角已经翘起来了。”
雨歇惊愕了一晌，好不容易才忍住去摸自己脸的冲动，有些囧囧地道：“……我有表现得有这么เ明显？”
那么多年来，她虽不曾完全了解，但是也略略๓知道师傅身份特殊，在神魔两界ศ皆有涉足。她这个ฐ时候收养一个半神半妖的小鬼，影响会不会不太好？
太意外了有木有！
嘎ะ？
“莫要担心。”金蝉子笑笑，“你便随本座一同回去，到เ时你家师傅若是怪罪起来，便说是本座带你出来的，他定不会再惩罚你。”
说罢拂袖转身便走。
迦楼罗浓重的眉毛不自觉地抽了抽，还欲再说。不料金蝉子又幽幽叹道：“便是帝ຓ释天……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管罢。”
他牢牢盯住雨歇的眼睛：“你不觉得可惜么？”
雨歇：“……”她果然不该对这个魔头抱太大的希望！
雨歇在少人处的一个亭子里寻到了金蝉子，他优雅地站在那处，身后的石桌上还摆着一局未完的棋。雨歇对这种东西向来没有兴趣，只一扫便将视线聚集在了金蝉子身上，“师叔，怎么就剩ທ你一人？”
自然是要送的，于情于礼ึ她都没有办法拒绝。毕竟她都没有好好说过一声谢谢。
她虽然想要变成人形，但她更愿意顺ิ其自然，这种逆天的事情通常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雨歇简直想要当场泪奔，她压根不想付出这种代价，根本不想做出这种逆天的事情……凭什么เ别人犯下的错却要她来承担，这不公平！何况在这种情况下实现多年的夙愿，她是一点点开心的情绪都没有。她已๐经七千年没有用过人形了，再怎样自信她都不觉得自己可以直接跳过适应的阶段便熟练运用起自己้的身体。让一条匍匐在地上爬了千年的蛇突然站起来用两条腿走路，未免也是强人所难。
雨歇蓄起一些力气，强迫自己适应这诡异的身体……她到现在还在惶恐自己的身体怎么会突然变作了人形，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雨歇知道这一定跟眼前这只货有关！定是他用了什么手段将她提前变成了人形！
那人笑得更加深沉：“我现在才发觉，你这双琉璃目生得倒也不错……味道不错。这般瞧着，很是。”
雨歇从来没有这么怕过一个ฐ人，尤其还是个美人……这让她的感觉非常之ใ差！她觉得压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拼命地想要挣扎出他的手掌桎梏，却发觉那只手像是铁打的，纹丝不动，任凭她怎么动作都无用。下巴被他捏在手里，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一双眼睛愤愤地看着他。
雨歇神色微微一动，不自觉开口道：“师叔，那个ฐ天色已经不早ຉ，我……我想回去了。”话一出口，雨歇就囧在当场，她辛辛苦苦想的那ว场面话怎么一出口就变成这种大白话了？囧得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四周是没有地缝存在的，她也只有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勉强挺着腰身直直立着，只觉得热气直扑脑แ门。
……
紫竹没有丝毫受损，但是根部的泥土却被炸得翻飞，露出了下头盘根错节的竹根。
她直起身子，决定采取曲线救国路线，“蹭蹭蹭”往后退了好几步，选了个恰当的位置。一闭目之间，一个法诀已经捏出，金色的光球在尾尖凝成，越凝越大，雨歇表情严肃，尾巴一动，将那团光球甩了出去，恰恰落在那受尽折磨的紫竹的根部。
狐狸还是像以前一样的马后炮：“人家都说不会有什么เ事了，瞧雨歇你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啧。”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天气那ว么热，她自己้还会自动散热，实在是件无比的事情。
妖怪们陆陆续续散去，这一场饕餮盛宴过后，又得再过一千年。
……
“你放心，有师傅在，这件事也并没有你想的那ว般严å重，你现在只需呆在房中ณ等着消เ息便可。”
这语气有些严肃，雨歇嗫嚅道：“我……”
想当年她也是有想过找个同族的妖怪然后一起生活了的，结果却都遇见这么些糟心事！直接把她一颗纯真的少女妖怪心扼杀在了摇篮里……连跨几阶进入了老妖婆的阶段。
她怀疑ທ过是不是自己้那么เ一大把年纪都不能ม化出人形的缘故……可是明明也有一只小伙说过只爱她的纯洁的内心的啊！
难道……难道是传说中的……那个啥？！
这不合理啊不合理！
雨歇干咳一声，默默扭过头去，当作什么เ都不知道。
她很想就这么将它甩远，还没付诸行动，便看到阿玥匆匆跑了过来，“雨歇，发生何事？”话音刚ธ落，便看到了那只被倒挂金钩的狐狸。“这……”
雨歇自认不愿意付出那ว种代价。
逆天也不是不可以，但终归是要付出代价。
这下好了，不但要被发现了，还连带着面子都丢â光了！
雨歇：“……”她这是什么เ人品什么人品什么人品什么人品啊！
她原本以为他是被老头子胁迫着才收了她这个徒弟，大概ฐ并不会太认真地教她的。毕竟，她的原形真的不是太讨喜……好吧，是相当的不讨喜！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太乐่意与她相处吧。他若真是一副敷衍的态度，她倒也不会怪他。毕竟食色，性也。哪个人硬是被塞了一条长相凶恶的白蛇……而且还是一条不会化人形的白蛇当徒弟，心里总归是有几分憋屈的。老绛仙那副强买强卖的德行，连她都有点看不下去。
话说，她还真是捡到宝了，这个师傅可真贴心……连晚膳都没有让她落下啊！
他低头，凑得越发近，唇贴在她的耳廓处，低低的声音中ณ带着点蛊惑的味道：“雨歇，告诉我……我是谁？”
雨歇喉中ณ烧得厉害，嘴唇微微张开，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她会看人的不好，但也愿意看人的好。
这话很简单，并不华丽，也没有什么技巧ู。此时此刻๑在雨歇眼里的，不过是一个ฐ最寻常不过的母亲，一心一意为ฦ自己้女儿的幸福着想着。她在人间游荡了许多年，虽说从未融入，但那人世百态也是看在眼里的。她不喜欢凡人，但并不是因为ฦ厌恶他们。只是觉得既ຂ然非我族类，与其将来相杀相残，还不如一开始便划清界限的好。对慕瑟瑟的男人能够下狠手，那也仅仅只是那人太讨厌，将主ว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雨歇艰难地挪着身体爬起来，一个踉跄，脚下一滑，差点又跌回去。老国王抽了抽，扶住她的手臂，将她交给在一边服侍的婢女，末了又交待雨歇一句：“这几日恰好是优昙花期，洛儿可领着驸马去瞧瞧。”这话说的忒的是不怀好意。
不过既然便宜爹都开了尊口了，雨歇自然也不矫情，她可不正是要找这么เ个机会接近玄奘的么？如今这机会不是来了！真是简单到让人想要扑街啊！亏她还觉得这个ฐ挺难，男ç女大防什么เ的，在这便宜老爹眼里，其实压根就是浮云啊浮云。
驸马？
那宫女小心翼翼地禀告：“今夜国王在御花园中ณ办宴席，驸马也在，请公主ว同往。”
这还真说不准。
雨歇勉强认得那字，但若深究下去，则ท是完全不成了的，更别ี说和诗……那ว么她教出来的玄奘能做这种文雅的事情么？
“你说这个？”宣情很不解，大大的不解，“那破花能有什么เ玄秘啊，我家门口就有一大片，騩山什么เ都没有，也只剩下这种花了。”
“……”雨歇很挫败，以她的能ม耐，估计是很难从这个ฐ说话没有重点的姑娘身上套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了。
“哎呦，原来是宣情姑娘回来了！呦呦呦，看看，这还是带了人回来了！”一旁几乎被落红掩埋的拐角处里突然蹿出一个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浓妆艳抹得雨歇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面目。身材倒是不错，蜂腰窄背，穿得很是暴露，大半雪白的胸脯都露在外头……雨歇毫不怀疑以她们这种暴露程度，只要动作稍稍大一点，那两只就会从那层薄薄的衣料é之中ณ弹出来。
宣情恶狠狠一瞪眼，脖ๆ子上汗毛，作出一副斗鸡状，整个人陷入随时应战的准备。
雨歇这下倒是好奇了，看来这两ä人之ใ间有那么เ一点不得不说的故事啊！
那ว女人也不搭理她，直接走到雨歇身边，挑剔的目光来来回回上上下下一圈扫射，轻启红唇，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精？”
雨歇直觉反驳：“你才是狐狸精！你全家都是狐狸精！”
“这是騩山，老娘是蛇妖！”那ว女人很不屑地瞪了雨歇一眼，转头看向被雨歇提溜在手里的宣情，“没想到你竟带回个傻狐狸……啧啧，真是。现在青丘的狐狸精都长成这副水准么เ？当然，也不怪你，凭你那点能耐能找回这样的狐狸已经算是不错的事情了。”
雨歇捂着脆弱的心脏，红着眼睛：“……”她想杀人怎么办？
宣情姑娘被雨歇强烈的杀气给吓到，磕磕绊绊地说：“阿驽，你误会了，她不是……”
“不是什么？”叫作阿驽的姑娘一手叉腰，化身泼妇：“宣情你别ี给老娘得瑟，别以为你带回只狐狸精就了不起了！这狐狸精长成这副德行，还是个傻的，指不定是你用什么不入流的手段骗来的，这赌局你就是赢了也不光彩！我不会将连云让给你的！”巨大的胸脯随着她说话的动作不断地起伏，起伏之ใ剧ຕ烈，好多次都要破布而出！
雨歇身为这里最无辜的姑娘，却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无由á中伤，终于怒了！
要吵架就死一边吵去！抢男人也别让她瞧见了，指着长辈的鼻子说这种话究竟是个什么เ意思？！你们的礼ึ貌呢！涵养呢！素า质呢！騩山到底是怎么เ教育下一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