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桃心下稍安,转身刚要回东厢房,就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晚桃妹妹。”
谢晚桃和早桃收拾了早点摊子,也去上房吃了饭,随后便回屋整理要随身带的东西。冯氏少不得又叮嘱了三个孩子几句,让四郎照顾ุ好两个妹妹,让谢晚桃不要闯祸,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谢晚桃心里记挂着事情,实在没耐性将她的话听完,找了个借口从屋里跑出去,迎面便见三郎和二丫ฑ站在院子门口,见她出来,那二人便不约而同地遥遥冲她点了点头。
兄妹俩正说着话,忽闻山道上传来一阵吱吱嘎嘎的车辕声,正正在谢家院子外停了下来。
“不行就是不行,你这人不老实,要是还像上回似的出点啥事,我担不了那个责任。”四郎丝毫不为所动,“要不我去给你弄碗凉井水,喝了兴许会觉得凉快些。”
谢晚桃毫不掩饰地冷笑了一声。
他将邹溪桥脸上的惊诧和哀伤视若无物,一溜小跑着窜到谢晚桃面前,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四丫回来了?这天儿可是越来越热了,太阳大得很,你要没事,就别老在外头跑。我娘常说你就是个雪堆出来的人儿,回头把你晒成个黑猴似的,那可不好看!”
“这是老钟,附近这十里八乡有名的裁缝,我费了不少功夫,才将他请到咱们的绸缎庄做事。”秦千梧指了指那三人当中一个四十多岁的中ณ年男人,接着又招手,将另外两ä个年轻男女叫到跟前,“这是兄妹俩,姓桑,哥哥叫忠义,妹妹叫彩巧ู,往后就在绸缎庄里负责招呼生意,给来做衣裳的客人量尺寸。来,还不快跟东家问好?”
“那也行。”秦千梧一点头,立刻便掀帘子走到เ后院,不多时,带着两男一女三个人返了回来。
谢晚桃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风水堪舆与鬼神之事相同,皆是信则有不信则ท无,老身虽通风水,终究却不是做一行的人,无法言之灼灼地给你任何保证。不过你今日既然来寻我,想必也是预备将你父亲的身后事搞得妥妥当当,令你全家福祉้绵绵。我已告诉了你此处便是安葬令尊的好地方,该如何行止,由你自己做主。”至于这个冷硬的声音,还有那佝偻的背影,不是耳婆,又还能ม是谁?
“噗!”温氏忍不住笑出声来,伸过一条胳膊将谢晚桃勾进自己怀里,亲亲热热地在她脸上捏了两把,“这四丫ฑ妹妹真是伶俐,爷爷奶奶嘴上虽不说,心里却对我们几个孙子辈儿最是疼爱,你明白也就罢了,怎么还偏生要他二老说出来?”
谢晚桃羞赧地低下头,抿嘴一乐่:“嘿嘿,我就知道,爷爷奶奶心疼我,肯定是不会让我去黄木匠家当苦力的。”
“我……”秦千梧语塞,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皱着眉头道,“那你究竟想怎么เ做?”
谢晚桃敛去面上的寒意,回过头去看他,笑得一脸轻松:“秦大哥,妥不妥的,我的确不大懂,不过恕我直言,这绿柳巷你也来了好几次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结果如何?”
秦千梧那ว边陆陆续续有消息传来,说是看好了一爿铺子,地段大小都极为合适,只是租金还没谈妥,因此尚未租下来。另外,他也已๐经从外地买了一批布料,已经在路上,也就是这几日之ใ间,便可到达平元镇。
“天不遂人愿哪!”房檐下的谢老爷子和西屋中的谢晚桃,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发出这样一声慨叹。
这家伙几时又多出来一个“旧ງ识”?谢晚桃回过头,似是不经意地看了那年轻男子一眼,笑着道:“秦大哥看着眼生,不是月霞山人吧?”
他说着便抬手朝那年轻男子的方向一指:“那ว是秦千梧,是我的旧识。他这人还算能干,也颇็有些门路,想来应是能帮上你的忙。”
话虽这样说,但这屋子里的人谁也不是傻子,事情到底是怎样,人人心中都有了数。
“我……我……”谢晚桃抽噎了两声,哽咽着道,“三郎哥跑到厨房来,鬼鬼祟祟地跟我说了这件事,还堂而皇之地质问我,我心里有气。我姐那么善良懂ฦ礼ึ,怎么เ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我们姐妹俩跟三郎哥一向就有点磕磕碰碰的,想是我平常太凶悍,三郎哥不敢找我报复,就拿我姐开刀,爷爷,他的话信不得啊!”
谢晚桃所处的位置是谢家院子的一个死角,前面又有一排摆满了盆盆罐罐的木架子挡住,透过缝隙,她可以清楚地瞧见四周的动向,但其他人却轻易发现不了她的存在。她看见,早桃先将几只尚在泥地上闲逛的鸡赶回笼里,紧接着,便四周打量一番๘,忽然蹲下了身,从地上挖了一坨什么东西放进盆里,然后再次左ุ右四顾,小心翼翼地回了厨房。
“啧,我懒得看她!”四郎眉头一皱,转身立刻朝西屋而去,谢晚桃却留了下来,远远地,饶有兴致地盯着早桃的背影。
陆沧抿了抿嘴唇,轻轻吐出一口气。先不论这老者究竟是不是骗子,能让她高兴一会儿,不至于像方才那样低落,总是好的。
谢晚桃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抬头得意洋洋地瞅了陆沧一眼。
“你姐姐……”原拓若有所思,“就是上回在你家门口遇见的那个姑娘?”
她不想将事情贸贸然说出来,毕竟原拓和陆沧不一样,没必要让他跟着担心,于是竭力做出不在乎的模样,笑着道:“没事,我和我姐闹着玩,她一不小心手劲大了点,没关系的。”
“我……”冯氏照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爹,我知道这是一门好亲,我只是有些担心,当初耳婆说的那些话……”
“你真是……”谢老爷子眉头拧了起来,转脸望向冯氏,“老三媳妇哪,你有啥想法?”
这个问题,前世她从未关心过,嫁到涂ิ家以后,涂老先生似乎也始终避免在她和早ຉ桃面前提起,现在想想,的确是疑点重重。
看来,在她未出生之前,谢家的日子过得着实不错,只是为何偏偏要搬到เ这犄角旮旯的月霞山来?若是因为谢老爷子厌倦了军中生活,随便找个由头告老不就行了吗?
谢晚桃仍是一脸温和:“袁奕哥,那便劳烦你拿过来给我奶奶看一下,可以吗?”
“没有,没有。”袁奕连忙摆手,“四丫妹妹做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搁在脚下踩?我好好收在家里呢。”
她顿ู了一顿,抿唇道:“倒是有件事,你可不可以帮我?”
“不用不用。”早桃也收回手,将那ว簸箕枣子复又端了起来,“娘让我四处掸掸灰,我见这枣子晒了好几天,落了不少尘土,就拾掇拾掇,说话这就弄完了,倒是……”
“娘,如果下回你再听见那涂老先生提这事,不管爷爷是什么反应,你一定要立刻反对,千万不要答应,知道吗?”谢晚桃板着脸一字一句地吩咐,仿佛生怕冯氏听不懂。
“当时孩子们都在饭桌上,爷爷哪里能说什么?打个哈哈也就混过去了。”冯氏避重就轻地道,“不管那ว涂老先生是看中了你和三丫之ใ中的哪一个ฐ,现在你们的年龄也都太小了些,还不到说这个的时候哪!”
谢晚桃最近被太多事情缠身,竟将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现在仔细回忆,前世,涂善达可不就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来到松花坳谢家?也正是由于他从中牵线,谢晚桃才会与涂靖飞结识,如今他来了,这一世,离涂靖飞的出现,怕是也不远了。
谢老爷子归隐多年,涂善达从未忘记这个ฐ朋友,只要得了空,总会来探望,与他痛痛快快地聊天喝酒,畅ม谈一番。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对于谢老三,谢老爷子心中一直存着些许愧意,但这个幺儿子也实在太让人操心。小时候是那样聪慧懂ฦ事的孩子,念书也有本事,如今变成这么个二流子似的人物,他这个ฐ当爹的看在眼里,怎样不揪心?他谢安广都已๐经六十岁了,还能活几年?若不能看着三个儿子真正踏实稳定下来,他就算是入了土,只怕那棺材板子都盖不上啊!
冯氏这番话是真真切切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更加说进了谢老爷子的心坎儿里。
“我吓她?我的命都要折在她手里了!”邹义堂媳妇不依不饶,死死捏着谢晚桃的手腕,“那耳婆都说了,你家四丫就是野狐托生的,你瞧见没有?这狐狸,十成十就是她弄来吓唬我的,她这就是想让我死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