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问事完毕,周宏状似漫不经心的问:“昨天林斌把人送过来了?”
当家人回来了,不论什么时辰,必然要惊动全府上下,周管家也在迷蒙中ณ连忙起身,来到เ正厅拜见出门许久的老爷。
林清眼睛半开半合的看着玉儿,见她双眼满是细小的血丝,知道她定是一直没合眼的照顾ุ自己,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她还真是幸运,让她拥有这样一位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姐妹。
“你在发热,”玉儿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泣声道:“我熬完粥回来,你就一直昏迷不醒,周大人说是受伤引起的发热,让我一直用水给你冰敷,你都已๐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林清皱了下眉,早ຉ上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病了,她扬声道:“墨香,进来回话。”
“小姐,墨香刚才来传话,说表少爷病了,烧得只说胡话,问小姐可有时间过。”玉儿边说边瞄着林清的脸色。
林清讨好的把温热的汤碗递给玉儿,“快趁热喝,你都湿透了,驱驱寒气。”
婆子知情识趣的躬身退了下去。
林清一喜,屈膝道谢,周宏摆了摆手道:“表妹不必客气,我会留意京中是否有适合的铺面,到เ时一并将其办妥。”
林清更加高兴,这样的安排跟她设想的一样,并且比她想的还要稳妥许多,心里轻松脸上的神色也就好了起来,这时外面传来鞭炮的‘噼啪’声,是周府所在巷๕子的各各府邸开始放鞭炮跟烟花,林清笑意盈盈的看向窗外,“出去看烟花吗?”
周宏淡淡笑了下,“好啊,”转头朝着门口喊道:“来人,把表小姐的披风和大氅拿来,”虽然他对烟火不感兴趣,可他曾听人说,适当的互动可以增进彼此感情,现在他这么配合应该也算互动了吧。
小厮捧着衣物走了进来,两人拿过外裳将身体裹的严严å实实走了出去。
屋外红彤彤的灯笼为院子蒙上了飘渺朦胧的红纱,漆黑的空中道道光线化为ฦ朵朵绽放的绚烂,不待其星星点点的凋落,便被再度直上云霄的流光华彩融入其中,周宏看着被绚丽烟花点缀的夜空,又看了看林清眼里的璀璨星光,周宏的心跳的有些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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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林清打发玉儿把契书送到正房,交给周宏,回来后,林清问玉儿,“他说什么了吗?”
玉儿回想起周宏寒气四溢的冰冷眸子以及警告她的狠戾,她忍不住打了个ฐ寒噤,低低的道:“没说什么,他让我把匣子搁下就打发我走了。”
因为前晚一夜未睡,林清有些精神不济,好容易撑到玉儿回来说周宏没什么เ吩咐,她便放心的躺回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睡意朦胧时,她隐约听到เ玉儿问道:“小姐,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儿?”
林清迷迷糊糊的答了声,“等事情处理完了就走”,说完她便陷入黑甜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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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朝廷的官员休假一个月,但不包括身为朝廷鹰爪的锦衣卫,因此偷闲两日的周宏一大早ຉ便去诏狱应卯,那ว里关押着几个关键的犯人,其中就有勾结江南富商贩卖私盐的中间贩子,之前他的供词中涉แ及数名朝中大员,慎重起见,周宏奉命南下查证,如今证据确凿,本应立即抓人。无奈皇上的意思是,先安生过了年再清算这些蛀虫,听令行事的鹰爪们只得憋着劲使劲折腾狱里的犯人,看能否再套出些新的情报。
周宏到诏狱转悠一圈,发现比他官阶高的都没在,有品级的只他一个ฐ人跑来这里当值。周宏想了想,大年下的都不在这儿,那他也不跟这靠时间了,随即起身朝外走,刚ธ走两步,想起林清托付的事,便打发门外守着的校尉去找林铁。
林铁家离这儿不远,不多会儿,林铁就脚๐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见面林铁ກ便很是应景的拱手道了声恭贺新禧,随后问:“大人,可是有吩咐?”
周宏递给他一叠泛黄的纸,“你再去趟南边,把这些卖了。”
林铁低头翻了翻,都是田产铺子的契书,心里有些奇怪,但也不好多问,道了声是,转身出去准备南下。
交代完林清的托付,周宏自认任务完成,心情不错的起身打马回府。京都的风气,过年时,不管男ç女都会带个金箔折的飞鹅或者蝴蝶之ใ类的闹嚷嚷以应新年时节。此物通常是女子折好,送给男子为佳。
往年周宏也不在意这个,可今年也不知怎的,一进门他便注意到周管家头上戴着的金光灿灿的蚂蚱,管家见他盯着自己้头顶,笑眯眯的道:“老爷您也戴一个,凑凑热闹?”
周宏移开视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道:“不用,上饭,我饿了。”
管家服侍他也有些年头了,十分清楚他忽冷忽热的脾气,也不在意转身吩咐传菜去了。走进内室换衣服的周宏却满心不是滋味,老光棍一个的周管家都有人送闹嚷嚷,自己却没人给准备,这让他很受打击。
正在他心情低落的走去前厅时,管家有些猜出他为何这般不悦,便又凑了过来,周宏瞥他一眼,当做没看见的走了过去,管家跟在身后,“表小姐肯定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要不奴才帮您拿过来?”
周宏一想,这倒是有这个可能ม,但是派人特地去拿有些刻๑意,不如叫她一起吃饭,到เ时她肯定会就势拿来送给自己。
这时管家见周宏不搭理自己,也讨了个没趣,想要退下,却听周宏淡淡的道:“去请表小姐过来用午饭。”
管家笑着道了声是,挪着胖胖的身子向着内院走去。
此时,栖霞院里,林清歪在靠窗的榻上看着闲书,玉儿在外间的小厨房煎药,悠长苦涩的药香飘得满院都是。
周管家来到院子的侧面,敲了下小厨房的门,玉儿听见动静回头看,见是周管家,忙到门口行了个ฐ礼,“见过周管家,您来可是有什么เ事吗?”
周管家笑眯眯的道:“老爷请小姐过去用饭。”
玉儿眨了眨眼睛,显然搞不清状况,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忙道:“管家请稍后,我去通报。”
周管家摇了摇头,道:“不必,你去侍候你家小姐更衣,别让老爷等急了。”
玉儿为难的看了看药罐,“可是药还没煎好。”
周管家笑道:“这好办,我打发人看着,定不会叫它干了就是。”
屋内的林清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便问:“玉儿,是谁来了?”
玉儿只得福了下身,说了声:“麻烦周管家了,”然后进了正屋。
屋里林清已经放下书卷,看着刚进门的玉儿,问:“门外是谁啊?”
“是周管家,说是周大人请您去用饭。”
林清蹙了下眉,无缘无故干嘛叫她过去用饭,难道是……契书的事情出了岔子?林伯母当真敢搞鬼?
这个想法马上让林清坐不住了,她连忙起身,玉儿为她更衣穿戴好,扶着她急匆匆的前往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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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的花厅,周宏心不在焉的抿着茶,林清进来时见他握着茶杯好似正在思索什么难题,她整个ฐ人立时就不好了,心脏ู突突的即将跳出胸ถ腔,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自己猜测的是真的,伯母给的契书是假的?
林清紧紧握着玉儿的胳ฑ膊,强撑着走到เ周宏面前,涩涩的问:“表哥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周宏放下茶碗,抬眸看着她,“没什么事,就是今天有空便叫你过来一起用饭。”
林清陡的松了口气,她边轻按胸口平复心跳,边柔声道:“多谢表哥,只是我需喝过药才能用饭,所以……”
林清不愿与周宏关系太过亲近,想借着托词离开,谁知周宏却道:“这好办,”然后叫道:“周管家。”
周管家胖乎ๆ乎的挤了进来,周宏道:“把表小姐的药拿过来。”
管家拱手道:“药已经拿过来了,正在隔间温着呢。”
周宏满意的看着管家,“端上来吧。”
林清接过管家呈上的褐色药汁,轻咬贝齿,仰头一饮而尽,周宏这才吩咐管家传菜。
小厮仆妇鱼贯而入,桌上很快摆满了菜肴,林清紧抿着嘴里的苦涩,随着周宏落座。
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玉儿此时很有眼力的给林清盛了鲜汤,林清拿起低头连喝了几口鲜美的汤汁,以冲淡了嘴中涩涩的苦意。周宏转头打量她头上展翅欲飞的蝴蝶,半响道:“表妹手真巧,这蝴蝶倒像是活的一般。”
林清浅笑着抬手轻抚鬓角,“表哥可是夸错人了,这蝴蝶是玉儿折的。”
周宏扫了眼打从进屋就形同空气的玉儿,淡淡的笑了,“哦,那可否让表哥见识下你的手艺?”
林清干笑两声,没敢接话,她那两把刷子连自己那关都过不去,怎么能拿出来献丑呢?
周宏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再次追问:“难道是不想表哥欣赏你的杰作?”
这话怎么听怎么เ觉着不对劲,这语气,真是不实话实说都不行了,林清清了清嗓子,“表哥,不是这样的,其实是我手艺太差,实在不敢拿出来献丑。”
周宏撇了撇嘴角,“没事,我不嫌弃,你叠一个吧。”
林清暗道,又不送你,要你嫌弃什么เ?转念一想,不对啊,昨天大家才开始带闹嚷嚷了,今天他又非要让她叠一个,还说不嫌弃,莫非是想她送他一个?
林清偷偷瞄了眼周宏,果然见他略显清冷的眸子泛着浅浅的流光。
林清无奈,只得道:“那好吧,用过饭我便叠一个给你瞧瞧。”
周宏本就不是奔着吃饭才找林清来的,现在听她这么说,赶忙放下筷子,“我吃好了,你慢用。”
“……”她才喝了两ä口汤,肚子里只有一碗苦药汤,可旁้边的这位满心欢喜的瞪着她,弄得她也没了食欲,只好道:“我……也吃好了。”
林清的话音刚ธ落,周宏已起身走向正厅,边走边吩咐门口的下人拿些金箔纸来,林清只得扶着玉儿快步跟上。
很快,管家把金光闪闪的箔纸拿了过来,林清使劲回想幼年时母亲教授的技艺,手指略带笨拙的叠着,只是到เ底年月太过久远,而且那时她也多是在嬉戏,所以在蹂躏了五六张纸后,身后的玉儿终于看不下去了,悄声指点起来。
终于在报废了七八张后,林清折腾出了一个ฐ面目扭曲的飞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周宏牙疼的拿起那ว个似鹅似鸡的东西,试探的问:“飞鹅?”
林清满脸通红的点了点头,周宏抽着嘴角,转了转金光闪闪的胖鹅,心里踌躇,到เ底戴不戴这个脖短身圆的东西出门?
林清偷偷瞄了一眼周宏,见他心不在焉的玩着闹嚷嚷,忙起身道了声告退,不等周宏反应过来就迈开步子溜了,
周宏嘴边的笑意随着林清仓促的离开变得越来越浓,低沉浑厚的笑声倾泻出来,一直候在门外的周管家在心中暗暗赞了自己้一声,就知道表小姐会让老爷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