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凡听了二伯的话，笑着掺和了一句：“小路你不用谦虚，我确实没见过二伯这样夸过谁的。”
只这一眼，何正威就真的眼睛一动，内心里觉得眼前这年轻人确实不错。现在还敢这么เ坦荡荡地直视他的人不多了。“你也不必谦虚，我看人不会错的。”
一双手伸过来抓住他两肩，轻而易举地把他从床缝之ใ间挖了出来，然后强迫他放平身体躺在床上。
“你头上有伤，怎么这么胡闹？看，又出血了。”看他头上洁白的药棉已๐经蹭的移了位，血红红点点地渗出来，程潜忍不住叹气：“你对自己怎么这么没分寸？大户人家的少爷都是这么任性的么？”
头痛转移不了，方路杰难受得连眼睛都不愿意睁，一边用手臂抱着头，一边胡乱地推开程潜。“你别ี管我，我头疼……”
“头疼那就更不能ม碰了，你这样不是要疼上加疼么？”
方路杰难受，说话开始随着性子来。他也顾不上眼前这个好歹是救过他的人，只是之前压抑在心底的一堆烦躁和不满要发泄。
“你管我疼不疼？我只要不死你不就该满意了么？”
第一次被人用这种几乎埋怨的语气给责怪了，程潜竟然觉得有点儿委屈。“你这话什么เ意思？！”他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儿，只是把语气压沉了，怕一不小心就要咆哮出来。
“那你关着我不放又是什么เ意思？”方路杰左右推开程潜的手，一双乌ไ黑潮湿的眼睛瞪着他。“你救我，我心里感激，有什么เ要我做的，说一声就行，我方路杰这条命是欠你的。如果说我出去真碍着你什么事儿了，那你说一声，我方แ路杰就是死也死在这里。可如果你就想关着我，那就干脆ะ拿我当个犯人待。可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我方路杰就是只猫、就是条狗，供你程老大养着玩儿？！”
程潜站直身板，脸冷下来。“你这话到底是要糟践我还是要糟践你自己？我明明拿好心待你，你凭什么把话说的这么难听？”程潜表面上没有发作得多明显，可是他心里已经强忍着一团火。原本他没察觉，但现在这么被一提醒，，他才发觉自己对方แ路杰确实与众不同。除了自己大哥之外，他也就对一直当亲兄弟看的长青有过这样的态度。
不，应该说他对方路杰比对长青还多了一份耐性一份忍让。这样的偏让，别说季长青要抱怨说“你护方路杰护太过了”，现在连自己้想想都实在觉得诧异。感情这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从生人到เ兄弟要花多少的时间积累跟沉淀，他跟季长青那是十多年的感情，居然比不得跟方แ路杰认识的这么几次面，十几天？
这么เ一想，程潜自己都火大了。“你既ຂ然这么เ说了，那我也就跟你挑明了，我确实不希望你出去。你既然不入我的洪帮，那也不能ม进了何家的青帮。”
“什么เ‘青帮’？”
“道上也算实力相当的大帮派，何正威的大哥何正雄在掌舵。”
程潜这么一挑明了，方แ路杰才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了，心里猛地涌上来一股愧疚。自己当初不肯入洪帮时，话说的那ว么เ漂亮，可是另一头又和另一个帮会拉上关系。再一想程潜现在这样的态度和处置都算理所应当，留了情面的。自己还真是虚伪，而且不知好歹。
见方แ路杰头垂下去，脸上没了表情，程潜以为他还在犟着脾气，于是只能ม自己้心里叹气，脸上一片淡漠。“我知道你方แ少爷不是池中ณ物，有的是‘名门正派’招揽，我洪帮庙小，供不起你。”说完就踏着大步走出了门。外面轰隆隆一阵，原来所有守在外面的保镖都随着程潜一起离开了，一时间冷冷静静，原来打开的门都没人关了。
方路杰看了眼外面，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会儿头痛似乎都可以忽略๓了，只是心里的自责跟愧疚越来越重，尤其是程潜最后说的那番话，他解释不了，只能担了。生平第一次做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一股闷气堵在心里，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第十章
从二楼窗户看着程潜带着一众人乘着汽车离开，方แ路杰才慢慢地下了床，双脚踏着医院的棉拖鞋，坐在床沿上。他望了望周围，一时竟然有点茫然了。回家吗？不行，他是早就有家不能回了。回大上海，也不行，那就真的叫忘恩负义了。本来就被人看不起了，这要回大上海那就是要连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大哥，这次你可失算了，他回大上海了。”
一收到暗中跟着方路杰的手下来汇报，季长青就十分不爽地报告给了程潜。程潜原本刚ธ和人谈好一笔生意，心情是不错的，正坐在窗前，靠着沙发，慢慢地品着北戴茶庄今年的上好新茶。
程潜听了季长青的报告后，脸上并不见有什么明显的波动。他只是静静地把茶杯放了，闭了眼，头慢慢仰到เ沙发背上，沉默了一会儿，从胸腔里沉重而漫长地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