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道：“我与他打了个赌，我要让他丢掉生员功名。”
“少爷，那姚讼棍来做什么？”小奚奴武陵跟在张原后面问。
张原懒得和张萼多扯，问：“昨日喇唬一案可有消息？”
张萼撇嘴道：“那还不是一样，你去求学不就是学八股吗，难道求他教你下棋！”
张原也就不多问，不懂可以多看，他要先看看祁彪佳怎么写这四书义作文，暴虎冯河与富贵可求都出自《论语·述而第七》，是两段毫不相干的话——子谓颜渊曰：“用之ใ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这是暴虎冯河的出处，而富贵可求的原文是——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ใ。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看那ว祁虎子，取个小瓷瓶，倒了几大滴水在砚台上，开始不紧不慢地磨墨，这年仅十一岁的神童眉头微蹙，显然是开始紧张思索了。
再次洗手回来，鲁云谷对穆敬岩道：“这是黄疸急症，却拖延了这么เ多日才来就诊，若不是你素า来身体强健，只怕已经死了——”
鲁云谷微微一笑，先去洗了手，然后过来给穆敬岩诊病，问发病时日和症状，翻看穆敬岩的眼皮，又问吃了什么药后，鲁云谷眉头微皱，左右打量了一下穆敬岩，点点头，没说什么，又去洗手，这鲁云谷的洁癖也快赶上倪元璐了。
张原知道能ม柱不会武艺，肯定打不过这四个喇唬，叫道：“能柱，且慢动手。”对四喇唬道：“还是把你们衙门里的人叫来，大家好好说话。”
能柱怒道：“敢犯我家大老爷的名讳，活腻味了是吧。”能柱是个莽夫，也不看看对手有几个人，攘袖就要上前动手。
张萼笑道：“难道要被他赶两次吗，那眼镜我也戴不得，一戴就头晕眼花。”
张原道：“那我给你戴，你戴上眼镜启东先生就认不出你了，你就与我一起拜在他门下。”
张原听说还有宝物，心想：“张萼这家伙宝贝真是多啊，有钱就是好，可以搜罗到大量好东西，看来我读书科举之余，还得想点求财之道，没银子办不了事啊。”说道：“好，让我见识一下，不过我有言在先，不管我识不识得此物，你不得发火，不得摔东西。”弯腰拾起那断为两ä截的望远镜，连连摇头。
张萼笑了起来，摇着头道：“罢了罢了，介子你是神仙，我赢不了你，我甘拜下风——”眼珠子一转，道：“不，我还有一样宝物，包管你前所未见。”
张岱、倪元璐、姚简叔等赴杭州乡试的生员七月二十三日午后从南堰门码头乘๖船，先经由西兴运河到萧山，在萧山歇一晚再赴杭州ะ，杭州乡试之ใ期是八月初九。
……
张原快步上山，还没到山顶，那ว两个汉子又跑回来了，骂骂咧咧道：“娘的没看到，真是奇了怪了，就这么一座小山她能ม飞到天上去，或者钻进土里去！”
张原对那个蹲下灌木丛中的堕民少女说道，那堕民少女没应声，蹲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张原知道她就在那ว里，一眼扫去还真发现不了。
张原忽然笑了起来，心想自己和这么个ฐ庸人斗什么气，咱是斯文人，怎么能ม抡板凳斗ç殴呢，放下板凳，坐下说道：“别把师啊师的挂在嘴边，你当不了我老师，这样吧，我出一道经史问难，你若能辨得过我，我随你到侯县令那里任打任罚，你若辨不过我，还是赶紧别在这里误人子弟了。”
周兆夏算是明白今天遇到无赖学生了，连声道：“好好，我赔你。”在袖底摸索着摸出一小块碎银，搁在书案上，说道：“我会向县尊状告你欺师灭礼的行径，以后任何社ุ学你都休想去读了。”
张原睁大眼睛看着床顶ะ，借着地上月光的微茫，床顶的彩漆吉祥图案隐约可辨，想着以前马老婆子要为他做媒还有方才母亲说他议亲的事，独自好笑，他担心的是某一天突然就吹吹打打给他送一个新娘子来要他成亲，从没见过面，不知美丑，不解性情，却要立马洞房花烛，据说这是人生的一场豪赌，挑开红盖头之际，悬念揭晓，有的人赢了，郎才女貌，夫唱妇随，有的人输得一败涂ิ地，痛苦终生——
下弦月柔和的光芒悄悄透入窗隙，光斑在地上缓缓移动，月光与黑夜形成深沉浩大的呼吸，让难眠的人敬畏ั并且思索。
王姓少年睫帘下覆，看着自己执筷子的手，说道：“也差ๆ不多，都是玩这些。”抬眼望着张原，问：“听说你梦见几个大书橱，里面奇书数万卷，你一夜之ใ间全读完了，并且醒来后都记得，真的？”
张原道：“少年人玩的都玩，下棋斗ç虫、蹴鞠唱曲、斗鸡走马、钓鱼射箭，我都会一点，王兄平时玩些什么？”心道：“是绣花吗？”
张原大喜，作揖道：“多谢谑庵先生。”想了想，说道：“说一个贼人急智的故事，有一贼，白昼入一人家，偷得磬一口，刚出门，就遇到主ว人回来了，情急智生，贼问主ว人说‘老爹买磬否？’主ว人说‘我家有磬，不买’，贼拿着磬走了，到เ了晚上这家人找磬，没了。”
王思任笑道：“这算得什么官司，你尽管说来，县衙门我等下也要去一趟的。”
范珍一看张萼那猥琐的笑就知道张萼想问什么เ，虽然秋菱以前侍奉过张萼，但现在已是他的爱妾，他不想与张萼交流关于秋菱的床第亵事，道：“乐不思蜀，乐不思蜀，三公子，范某有急事要办，先走一步了。”拱拱手，快步走了。
范珍便起身告辞，说明日午前再来回话，张萼有话问范珍，也一同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问：“老范，近来乐否？”
张原道：“晚辈没有这样想过。”
张汝霖道：“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而且你眼疾也痊愈了，那ว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这样天分足可自傲了？”
张岱等人纷纷向王思任见礼，王思任道：“都是少年才俊哪，方才听那ว《牡丹亭还魂记》可有领悟？”
张原听说这中年男ç子便是王思任，颇为ฦ惊喜，在祁彪佳十七岁中ณ进士之前，二十岁中进士的王思任就是年少成名的典范，都说“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这话虽是指唐宋的科举，同样也适用于明代，进士难考，五十岁能考上的就算年轻的了，有的老孝廉考上进士没两年就老朽得动弹不得或者干脆ะ一命呜呼了——
范珍忙道：“少爷请说，只要范某力所能及，自当尽力。”心里有点担心，不知张原要他帮什么忙？
张原微微一笑，不再推辞，说道：“我有一事要请范先生帮忙。”
张萼撇嘴道：“俗！”他觉得自己้整天斗ç鸡走马不俗。
张原毫不含糊地应道：“正是。”
……
若说象棋得到一本秘谱揣摩一下、学几个套路或许能用得上，但围棋显然不是靠看看秘谱就能提高棋艺的，看来介子是真的心静生智、开启宿慧了，这让张萼既羡慕又嫉妒，他蒙眼静坐了小半个ฐ月，半点智也没生，心浮气躁搞得嘴巴起泡。
鲁云谷道：“那《金瓶梅》可否也借鲁某一阅？”
张原只好答道：“差不多，也有讲插花的。”
这个年代的少年人，看到稍微露骨一点的两ä性描写就冲动得不行了，这是因为ฦ没有苍老师的启蒙啊，情有可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