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似乎就压在马车顶篷上，车厢里昏暗如夜，瞧不清具喜善的神色，只听这舞女语气迟疑道：“奴婢怎敢在大人面前喝酒——”
张原笑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具姑娘陪我喝一杯？”
张原快步追上金处士，说道：“处士对此山的一石一木都了如指掌啊，行路毫不滞涩，这在我国泰州学派的贤人来说也是合乎一种道。”
对于张原的安全柳东溟倒是放心，这龙山几条主要山道都有军士把守，从昨日起就严å禁闲杂人等上山，但这位金处士是一直就住在有龙山之巅的，没法禁他——
柳西崖沉默片刻，低声道：“兄长以此试探那张原？”
柳东溟道：“废妃金氏母子之事张原要打听也能打听到，不在乎那ว贱婢多嘴，既ຂ然张原要亲自处置那贱婢，就由他去。”
礼曹禹参判与书状官金中ณ清对视一眼，禹参判道：“那下官就这么给柳国舅回话。”
张原淡淡道：“请柳国舅明日再来吧，我今日精神不济。恐致失礼。”
阮大铖笑道：“介子能言善辩，说得柳东溟狠不得亲手鞭打那秃驴。秃驴也实在可恶，竟说朝鲜一人就抵得我们百人，若是这样的话，壬辰倭乱ກ朝鲜国王还需要一日数道求救奏疏送到北京吗！”
柳东溟自是求之不得，与金中ณ清先回驿舍去了，张原和阮大铖不改初衷，依旧到寺后看荷花，四月下旬天气，有些荷花已绽放，晨起的这场大雨，将青青荷盖和粉红、大红的荷花濯洗得更增丽色，这普慈寺后的园子颇广。有五、六亩，现在除了张原、阮大铖几人外，别无他人，先前还看到有个小和尚探了一下光头，后来就没影了——
张原道：“诗乃名器，情动于中方แ能发之于外，不是交际酬酢的工具。我等闲不作诗。”
许筠执缰拱手道：“张修撰过奖。张修撰是江南才子、传胪â第一，此情此景，定有佳句让我等聆听。”
张若曦眉开眼笑。抱着侄儿起身，上下打量弟弟张原，心花怒放的样子，状元郎啊，她在青浦都颜面有光，都知道她是新科状元的胞姐。她在陆家的地位现在是当家作主一言堂。
“小原，哈哈，蓄了胡须ี，还穿着鹭鸶补子的官服呀。”
穆真真看了一眼厅中与王宗岳说话的张原，在爹爹面前她是既害羞又欢喜，应道：“有九个ฐ月了吧。”
穆真真提了盏灯笼从垂花仪门出来，与爹爹穆敬岩在门廊上说话，父女二人又有快一年没见面了，穆真真说话时不时捧一捧肚子，生怕掉下来似的，穆敬岩问：“几个ฐ月了真真？”
朱由校“哦”的一声，说道：“宫里没有这样美的女孩儿呢，不知她叫什么名字？”
“不是称呼张先生为ฦ姑父吗。那就是张先生夫人的侄女了。”
张原朝右庑小门那边一看。有个穿着杂色盘领ๆ袄的汉子手里拿着一束香站在墙边石敢当兽头下。这汉子脸膛赤红，体格精壮，正注目帝妃像前说话的客印月和朱由á校——
张原见客印月拉着朱由校往殿后行宫去了，便也跟了出来，刚ธ走出左庑小门。身后的武陵突然一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少爷你看右边那ว个红脸汉子——”
王微和景兰、景徽姐妹皆笑，眸光璨璨如星。
张原立在松柏木火堆边，嗅着松脂的香气，道：“我说个ฐ笑话，苏州有个商人在金陵过年，见秦淮两ä岸烟火绚烂，他却向旁人说‘苏州此时即便有灯火也无处放’，人问何故？这人说‘苏州此时天上被烟火挤住，放亦不得上，因为天上没空隙了’。”
张岱道：“介子，我与你一起去见方阁老。”
商澹然她们已๐经听说后园的纠纷，早就等在栅门里了，这时走出来询问，张原道：“没什么事，你们只管坐冰床玩——姚â叔，备车，我要去大时雍坊。”
张原察觉柳东溟神色有异，金中清应是言有不尽，心想：“光海君与奴尔哈赤素有往来，柳东溟是国舅，想必是知悉其中内情的，据我所知，在萨尔浒之战前，光海君迫于大明朝廷的压力，不得不出兵助战，而在战后，光海君就两ä面周旋想保持中立了，徐师兄曾向万历皇帝上书，要求派大臣到เ朝鲜监护其国，这样才能控制朝鲜并牵制后金南侵，徐师兄是很有识见的，但朝中ณ大臣还抱着宗主大国所谓的仁义宽厚，未能支持徐师兄的建议，其实在非常时期，宗主国派人监护属国是有先例的，完全可行——”
柳东溟与金中清对视一眼，金中清道：“黑还是奴尔哈赤第八子。我等只闻其名，以前并未见过他。”
邵ๅ辅忠惊道：“奴酋有如此多兵员？”言下之意似乎不大相信。
礼部的宴席就设在礼部衙门后堂廨舍内，除张原、邵ๅ辅忠等三位礼部官员和五名朝鲜使臣外，还有一名鸿胪寺的寺丞、一名行人司的行人列席陪同，席间张原向几个朝鲜使臣问起奴尔哈赤新า近动向，朝鲜毗邻๑建州，对建州情况更了解，大明朝廷很多关于建州的消เ息都来自朝鲜的奏闻，书状官金中清道：“如今除了叶赫部ຖ之外，奴尔哈赤已经扫平了女真诸部，去年八旗制ๆ建立，每一旗有五个甲喇，一甲â喇有五牛录，一牛录三百战士，也就是说奴尔哈赤麾下的战士不下六万人，其实不止，据在下了解，奴尔哈赤仅长甲军就有近四万骑、步卒五万余人——”
孙二力连杀人都承认了，自不会为那ว书生隐瞒什么，甄紫丹问：“那书生长得什么เ模样？”
孙二力道：“小人不知，小人真的不知。”生怕又用刑。
张原问：“你是怎么骂的？”
青袍掌柜吃了一惊，随即道：“小人见店内伙计死于非命，一时气愤，就骂了几句，其实并不知实情。”
秦民屏哈哈大笑，对秦良玉道：“姐姐，张公子还和以前一般和气，没有因为身居清贵要职就看不起我们土人。”
张原道：“秦兄竟说这样的话，等下罚酒十杯。”
张原道：“《齐民要术》成书于北魏，距今一千多年，方阁老还认为适用于时下的大明？”
方从哲道：“王丰肃、谢务禄煽๓惑教众、企图谋反，绝不能ม姑息，至于历法，西洋历法绝用不得，我大明岂无郭守敬那样的人才，钦๔天监自会吸纳懂历法的贤才修历，何须西洋人参与，翻译西洋书籍更属无谓，我大明农书有《齐民要术》、医书有《本草纲目》，比之海外偏远的西人书籍岂非更适用。”
张原道：“南皋先生、景逸先生奖掖后进不遗余力，晚辈受益实多。”
刘宗周点点头：“我去年辞官回绍兴，路过无锡也去拜会了南皋、景逸两位先生，两位先生对你是赞赏有加、期望甚殷。”
张原“嘿”的一笑，舒服地靠坐着，马车驶过积雪的街道……小道不是中ณ西文化史的专家，雅骚也不是论文，意思到了就好，不然单这辩论就可写十万字，所以后两场辩论会简洁一些，重点写辩论在大明朝野的影响。（未完待续）
王微道：“谁说文无第一，相公不就是状元吗。”
……
不但钟本华，魏进忠、客印月听了这话也很高兴，朱由校点头道：“我知道，张先生也请多保重——小高，你提了礼ึ盒送张先生出东安门。”
张若曦还在信里向张原大致说了去年至今盛美商号的发展情况，盛美商号现在已๐有八家店铺，除青浦æ总号外，另有华亭、上海ร、山阴、会稽、杭州、苏州ะ、南京，去年商号挣的钱都投入到雇佣工人、添加织机、扩大养蚕植桑和开设新店铺上，盛美商号是前年六月开设的，当时是张原和陆韬、张若曦夫妇各出银一万两凑成二万两的总股本，现在据张若曦估计，总股本已经不下五万两，但可供抽调使用的银子并不多，因为盛美商号扩张得太快，需要用银子的地方แ太多——
张若曦给张原的信里先是说她和夫君陆韬还有杨石香等人八月十五在嘉兴运河码头等到เ了张耀芳和商澹然她们的两条船，张若曦的中ณ秋节就是在船上和商澹然、小鸿渐一起过的，张若曦说五个月大的小鸿渐很可爱，白白胖胖，见人就笑，比张原小时候可爱，杨石香将八百册《伊索ิ寓言》、八百册《焦氏笔乘》、一千册《喻世明言》、一千册《警世通言》，还有张汝霖推荐出版的现任云南参政谢肇淛的《五杂俎》两卷共一千两百册，都托张耀芳的船带到京中交给张原，由张原安排人手在京城开办一家翰社书铺销售，待书铺站稳脚跟后，下一步就是开办翰社ุ书局——
王微噘嘴道：“啊，相公是这么想的呀，我可是觉得离开相公很长时间了，远不止一年。”
张原道：“江南山水无日不入梦中，就象修微从没离开过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