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夏末忽然开口，“我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我就是……我就是蠢，我明明知道不该做，所有的因素า都不对，我心里清清楚楚的，可我还是被侥幸冲昏了头。结果人家指出来不应该的原因了，说的清清楚楚有理有据，我就显得像个不知廉耻的傻逼。”
“这么丧气？”
夏末在告诉他，他爱他。他要怎么เ回应？现在。说对不起，哥，我是异性恋？如果他神志正常，他就应该这么说，但他满脑子里压倒性的叫喊都是，“去他妈的异性恋吧，去他妈的兄弟情”，夏末很爱他，而且夏末还用了人世间最强烈的一种感情来爱他，谁还要什么เ异性恋情，谁还要什么เ兄弟情？
不过小舟没有说话，是因为如果现在十米外落下一颗炮弹，砸出一个ฐ五米的大坑，他被掀翻在地，耳朵里全是白噪声，眼前的画ฑ面也被定格——那ว也不过就是他现在的状态吧。他明白，夏末说的，所有的话都明白无误地表达了一个意思。那是他在那ว些想着哥哥快点来接我的日子里，从来没想到เ过的，突破了他所有想象力的东西。
旁้边正在埋头做咖啡的两ä个同事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两个ฐ人刚ธ转过身来就吃了一惊。穿着价格不菲的套装裙，拿着大牌包的女孩跟夏小舟之ใ间存在的年龄差，很好地用最世俗的方式给她那句话加了注脚。这就是女孩故意想要的效果。
“小骗子？”冤家路窄，女孩看见他就有气，盛气凌人地翻了个白眼，肆无忌惮地报复他，“这不是我那个情商高的爆表的小骗子‘老公’吗？你最近工ื作忙吗？对了，老公你在做什么เ工作来着？我想想……哦对了，你五一还去火车站做志愿者吗？”
我天呐，小舟咬住了嘴唇，瞪着夏末。
没有回答，夏末又摇了摇头，“结果你看起来不但一点都不在乎，而且还坐在湖边无所谓地吃了一堆水果。”
他被气笑了，想要难过又想要笑，但夏末就那ว样温柔地看着他，有无尽的耐心等着他说任何话。他突然哼哼起来，一副心脏疼的样子，扑上去搂住夏末的脖子，脸在夏末的脖ๆ颈上拼命地蹭，“你必须要……必须要……爱……喜欢我！”
“呀？怎么了？”夏末笑着问他，大步迈过来，不问他要不要就把他从床上拎起来，“趴在这孵小鸡仔呢？”
第一个指出问题的人竟然是医生，他听完就笑出了声，“我见过所有那ว些刚出完车祸的人，不管受伤严å不严重，都会觉得死里逃生，亢奋地逢人就讲自己้的经历。你怎么เ这么闷呢？”
他结结巴巴地讲了出租车把他刮倒的经过，讲得干巴๒巴的。
“闭嘴吧你。”夏末笑着自己把书翻开，“好吧，那ว哥哥给你读一段开头的序吧。”
小舟半心半意地抗议道，“难道我就应该唱tfbຘoy的歌，看正能量读本吗？什么是正能量读本？我知道了！感动中ณ国系列故事！”
“哦那可不一定，如果你八岁遇到的是个恋童癖呢？搞不好你十岁就跟人家上床了，还觉得哥哥最好了。我只要想一想就闹心。”
小舟笑了出来，刚要冒出来的冷汗都退了下去，心情跟着轻松起来，“你在乱想什么，我在你眼里就是个ฐ白痴吗？难道谁对我好，我就会跟谁好吗？”
“或者你考虑考虑何唯？他是真的在乎你。你知道吗，陶陶一直以为ฦ何唯是你的男ç朋友呢！”
“下次吧。”小舟说着又笑了，“下次我会出来的。”
“小舟。”他晃了晃小舟的手然后松开，蹲下身去开旁้边立着的行李箱，在里面摸了一阵子，拿出一只毛茸茸的小怪物，大约有二十厘米长，“礼ึ物。”
这句话是什么เ时候小舟说的。在长白山的酒店里看电视，在冰火里看到这台词，他认为在那是句爱语，又总觉得不对味，的确应该觉得不对味。是啊，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跟johnsnow一样没有见识过长城之外的寒冷，也不知道白鬼横行的雪原上生存有多艰难，他什么都不知道，却想要一个开朗活泼的小朋友。
而且，他根本就不想跟夏末聊天的时候扯到一点点那ว种话题。他们现在的关系太敏感了，最糟糕的是很可能ม还很脆ะ弱。这当然都是因为他的白痴和软弱，如果他当初没有搬过来住就好了，可是他抵抗不了那种诱惑；在这个ฐ基础上，如果他能够不要动不动就往夏末身上扑，嗅他的味道，要他搂着睡觉那也大概ฐ可以平安无事，可是他连这个诱惑都抵抗不了。他释放了那么多性信号，夏末要是还能没有反应，除非夏末很厌恶自己，而且还笔直地像棵云杉。
再说何唯总是跟他说可以试试，他觉得这事是扯淡，何唯自己้也男ç女朋友不断，主ว要还都是女朋友。只有每次分手之后的空窗期他才会来跟小舟提这话，还时常说的半心半意，他自己都没有十足的信心。小舟觉得归根结底在于何唯不知道节制ๆ，才会让他想要追求自己，并非自己้很有魅力。他这个人花钱、做事都不懂得适可而止，在向朋友索要感情的时候也是如此，所以时间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简单地说，等何唯再成熟一点，他就不会再跟他提这个ฐ。
他们的额头凑得很近，鼻尖都快要抵在一起，夏末伸手去绕他耳朵上的头发，“觉得那么没意思的话，咱们明天就回家吧。”
“我怎么了？”即便知道夏末不是怎么认真地说，小舟还是一惊。
“想我了吗？”他没说出口，只在脑子里问了这句废话，也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似乎ๆ有细微的呜咽声，夏末听不清，小舟紧紧地攀着他，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他能感受到小舟感受到เ的惊喜，他也同样惊喜，虽然他自己้瞎惊喜这实在有点可笑。
“你是不是故意不跟我玩？你都拒绝我两ä次了。”夏末嚷嚷着问他。
小舟吞咽了一下，像是要咽下翻腾的情绪，他无奈地望着夏末的背影，终于向后靠在椅背上，释放了身体的紧绷。
“记得。”非常温和，非常有趣，喜欢罗大佑，所以有种浪漫的老情怀。现在想想，他身上有种温暖的东西，夏末身上也有。
“你还记得我爸吗？”夏末又问他。
“哦，那ว确实是个ฐ相当不错的优点。”夏末感慨地说，“女人总认为ฦ男人不善于倾听，其实女人更要命，她们只想听到她们想听的话，男ç人真正想说的话之能跟兄弟说。”
小舟在心中向夏末做了个ฐ鬼脸——梁澜更配不上你。“她愿意倾听。”
他又看了夏末一眼，夏末就催他，“肚子饿了吧？先吃一会巧克力吧，要到地方还要好一会呢，这路也不敢开得太快。喝不喝水？”
小舟不吭声，打开那ว只保温袋，里面很凉，是一大包码得整整齐齐的godiva巧克力。夏末大夏天的把这个拿这么เ远真是太不容易了。
夏末被同居这个ฐ词电了一下，“我说了我弟弟跟我住在一起。”
“你说我跟你同居了吗？”
他开始主动找话题跟夏末说，但是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地累，好像一个得了肺病的人一样没有足够的空气帮他发声。他也想跟夏末说几句俏皮的话，像往常一样。他的本性十分聪明，那ว聪明并不全要用在读书学习上，他能够毫不费力地把顽皮的话说的巧ู妙，夏末经常笑得脸庞发亮，一副对他又爱又恨不知拿他怎样好的样子。谁知他今天刚ธ想试一下，就觉得力不从心，好像心口都枯竭了，脸上的神经也似乎ๆ像老树皮一样干裂，做不出笑容来。
小舟有一些害怕，一边应付着夏末的话题，一边胡思乱ກ想着如果自己真有忧郁๗症，以后境况不好的时候，他都这样沉默抑郁๗，那他简直就像拴在夏末脖ๆ子上的一只大秤砣了。他突然一阵烦躁，想要挂掉电话，希望夏末去跟别人玩一会，别ี来找他，别这么在乎他，给他点时间，等他把自己้身上的羽毛梳理好，能ม够挺得起脖子，既光鲜ຒ又明亮，既诙谐又健康的时候再来找他。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ฐ话缝，抓住机会跟夏末说，“我爸好像终于回来了，我去打个招呼。”
夏末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拘谨恭顺ิ，立刻回答了一串，“好，好”。小舟撒了谎十分不舒服，就想赶紧把电话挂掉，潦草含糊地说了几句早ຉ点休息之类的话。夏末抓住最后的机会又从手机里塞进来几句话，“待会你要是没睡觉的话，就给我发个微信，咱们再聊会。要是你累็了就早ຉ点睡，明天早上我再打电话给你。”
小舟终于成功挂断了电å话，他叹了口气，稀里糊涂ิ地低头看着手里拿的手机。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来，再一次疑惑地环视着自己的房间，夏末的声音带来的光亮和温暖像渐渐熄灭的炉火，空荡荡的房间再一次冰冷起来。
他突然抓住自己้的手机，抬起来狠狠地摔在对面的墙上。
他一声不吭地瞪着并不存在的恶魔，他跟这冰冷冷的恶寒的房间生气，跟他自己生气。他想起夏末诙谐明亮的笑容，想起他那惯有的洒脱举止，自己到เ底还是学不全，学不来。他最恨，最恨人家跟他说要感恩，要心胸宽广，要……奋斗ç。说到เ底，是因为他根本就做不到เ！他要感激谁，他要宽容谁，他要朝哪里奋斗ç？
他对自己不满意，他为自己不体面地躲着夏末的行为ฦ懊悔，他对自己深深地不满意。他难道不是比任何人都更渴望自己能ม够是一个洒脱开朗的人吗？
他怎么才能够自在起来？一个人的时候？或是不做任何非分之想的时候？
那些折磨他的魔鬼，什么时候才能放过他？他好难受，他想向天顶路过的神灵祈求。那ว无名的反复在他心头钝ๅ割的痛苦，他要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这一晚上小舟一直希望自己能睡着，可是始终也不能如愿。他在黑暗中躺着，难以相信自己้竟然跟夏末在一张床上睡了半年的时间，他是怎么เ做到的？难道不应该紧张的要命吗？难道他看到夏末的时候不害怕吗？他想不起来了，一天以前的事情跟他像隔着一个世纪的厚度。他怎么能相信，自己当真快乐地生活过半年之ใ久ื？这阴森的死过一个孩子的房子难道不是真实的吗？那么เ，这半年的记忆是臆想出来的吗？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天亮以后才突然精疲力尽，可是睡着以后他的脑แ子又没有全部休息。有一部ຖ分的神经总是在亢奋着，他在睡梦中周而复始地背诵着一首小时候学的长诗，他想停下来，可是脑子却不肯。后来他总是觉得能听见夏末在弹钢๐琴，那琴声旋转跳跃，周而复始地在他的脑海中ณ流淌，无始无终。
这一觉睡的比没睡更累，他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又已经很晚了。他爬起床来，不敢相信自己้睡了这么长的时间，夏末已经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可他的电å话昨天半夜就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他甚至都没时间给自己再多做一些心理建设，他跌跌撞撞地跑进浴室，慌里慌张地冲了一个ฐ澡，在镜子里面看见一张陌生的脸，眼睛肿胀，脸色蜡黄，额角还冒出一颗很红的痘痘，一碰就很疼。
他抚摸着额头，苦笑地瞪着镜子里灰头土脸的自己，心里全是躲起来的念头。在穿上衣服裤子的过程里，躲起来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他的身体在拼命地给他找理由á，他的肚子很疼，头很晕，时不时地耳鸣，脊ิ背一直在冒冷汗。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生病，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因为他真的很害怕。
他要见的是别人的父母，那就像是要冲出去打一场注定要输的仗，他想要一点勇气，可是勇气又迟迟不来。
他很害怕，走出房子的时候很害怕，走出小区的时候更加害怕。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别ี人的父母更可怕，他反复对自己้强调，他已经是个ฐ成年人，但是这也没有什么用。冬天的山林是黑色的，阴沉沉的风吹动着树木的枯枝，抬起头只看到เ隐藏着楼ä群的连绵起伏的山丘。世界ศ这样巨大，而他是那样的渺小。
他等了一会打不到เ车，就坐了小区门口的公交车，厚着脸皮打电话告诉夏末自己可能ม会迟到了，希望他们能先吃。夏末的声音一贯都是快活痛快的，仿佛在他那里从来也不存在什么麻烦事，他爽快地就应下了，说他们可以绕路去附近办点别的事。
小舟松了一口气，就算自己้搞砸了，夏末也总是能ม轻松地弥补回来。只要有夏末在，他总是能松一口气的他在一个繁华些的地方แ下了公交车，正打算第二程从这里开始打车，突然又想起来他是空着手的。他惊慌地自责，他怎么能这么เ大意，连忙向四处张望，着急地盘算着给夏末的父母买点什么礼物好看一些。心底里又有一个念头在恶毒地嘀ถ咕，买什么又有什么用？谁稀罕你的那ว点东西？别ี人的妈妈什么都看得出来，不用费多少功夫就能瞧出来你们那点猫腻。别人的妈妈天性就是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一点伤害，她看你的眼神也会像母狮子盯着草丛里的一条烂蛇。
他急匆匆地走着，拐进一条单行线上想抄近路去前面的商业街，强打起精神来让自己去想一会见面要说什么话。单行线很窄，人行路上停满了车走不了人，就连马路上贴着人行路的条石也停了一溜车。小舟绕过车走在靠近马路中心的一侧，不时有车从身后驶过，他拿着手机时不时地看着有没有夏末的微信，生怕他们已๐经到了，自己้迟到的太离谱。
本来在单行线上靠边走路也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也不是只有小舟一个ฐ人这样走，这条路上的行人还不少。
事情发生的时候，小舟听见了身后急促烦躁的车喇叭，但是他没有回头也没往路边停着的两辆车中ณ间的缝隙处避让，或许是觉得不是自己的错不该避让，或许是脑子里乱糟糟的实在做不出多余的动作，他也听见了这辆车来的非常快，带着忽忽的风声，但那瞬间他竟然有一丝愉快的转瞬即逝的自暴自弃。
一股巨大的力量蹭在他的胳膊上，车笛声尖锐得刺๐透耳朵，他被那股力量带着狠狠地跌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