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怎么就确信梅玲死了呢？”亲眼目睹活脱脱的真人，这个问题就总让我稀里糊涂的。
“差不多吧。”
梅玲时有些欣喜的紧ู张，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急促地喘着气。“你是来拍照片的吧？”过了会儿，她似乎平淡地说。
“我在看你，我已经在这里看了你很久ื了。”经历了几个ฐ月的沉淀ຖ，比起第次面对梅玲时的纷乱，闻屿显然是沉稳和直白了不少。
“前边有几家农民自己้开的农家菜馆，味道不错，景色也不错，要不去尝尝？”闻屿边将车倒出大门边说，“就是远了点。”
应该说，从心底里我是感激这个机灵的小姑娘的，但隐隐约约地也有些不悦堵在胸口，仿佛我个二十好几的女人在谈情说爱问题上倒及不来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然而，等这种堵塞感也慢慢退却之后，我不禁暗自发笑，或许我真的不及米拉。爱情故事演绎得多了，并不定产生智慧，也许是麻木，将天生的本能也包裹起来，如行尸走肉般不知该往哪儿迈步。
“怎么？不生我的气了？”我无精打采地取笑道。
“麦淇，我今天去孤儿院采访，得了个好创意，你听听怎么เ样？”贝明俊略有些激动，喜形于色。
我漫不经心地拆开点缀着细小精美花纹的红色包装盒，张薄薄的信纸自觉掉了出来，我轻轻展开，有几行熟悉的字体猛然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的恼羞便愈加无孔不漏，从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里渗出来，和邮局工作人员通没事找事的折腾之后，对方แ最终答应立即将包裹送达。为此，我有点沾沾自喜，却哪里知晓，这个仅仅手掌大小轻轻飘飘的包裹里藏匿了个沉重又酸楚的秘密。
没想到老人家自己提了出来，梅玲觉得十分对不住她，不光是自己“居心不良”，更重要的是隐瞒路秀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她正胡思乱想着，老人说：“秀儿怎么样了？她好几天没给我电话了，以前她可天天打来。”
梅玲的眼圈忍不住红了，她连忙低下头去，避开老人的目光。
敏感的老妇人立即意识到เ什么，焦急地追问：“秀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梅玲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姑娘，你告诉我实情，迟早ຉ我是会知道的。”老人显得异常平静，有种经历风雨的坚忍之感。
老妇人的话像是给了梅玲针坚强的镇静剂，她明白纸包不住火的道理，如此隐瞒下去更不是出路。于是，梅玲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口气，静静地将路秀不幸的遭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她不知道哪来的能ม量，使得她有勇气面对不堪回首的记忆，不仅告诉了老人路秀的悲剧，也说了自己้那段难以启齿的过去和如今的艰难处境。
梅玲说着，从包里取出了件用白衬衣包裹得整整齐齐的东西，递给了老人。“秀就是为ฦ了它，才又跑进屋子里”她说不下去了。
那妇人老泪纵横地慢慢打开那包东西，她已经在梅玲的描述中知道里面是什么เ了，当熟悉而破碎的相册出现在她眼前时，哽咽的哭泣还是从这个沉稳坚定的老人的沧桑老迈的喉咙里喷涌出来。
“奶奶，我对不起秀，其实，该走的是我啊，可我个不满周岁的儿子，叫我怎么扔得下”梅玲说着，泣不成声。
老人却很快收住了哭声，打断ษ了她的话，说：“孩子，我不怪你，我知道秀儿也不会怪你。”
几天后，奶奶去了梅玲的家乡打听消息，在梅玲娘家的后山上找到了路秀的坟墓。水泥砌成的，四周种了圈人多高的青翠柏树，墓碑上刻着“爱女梅玲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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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第四章11
奶奶眼泪汪汪的，用双微微颤抖的苍老的手在坟墓上轻柔地爱抚，就像摸着孙女儿的脸庞般软绵绵地诉说：“秀儿啊，奶奶来看你了，这儿山好水好，梅家把你的房子也做得很好，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安歇吧。奶奶有梅玲照顾，你不用担心，她是个好姑娘，你们换了名字是委屈你了，就算是你帮帮她吧，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秀儿啊，有时间就回家来，奶奶在家里等着你，再过几年，奶奶就来陪你”
老人边说边不停地抹着泪水，却听见身后传来嘤๒嘤的哭声，回头看，竟然是梅玲默默地站在身后，满脸的泪水在透过树丛的斑á驳阳光里闪烁。
“玲儿，你怎么เ来了？不怕别ี人认得？”奶奶惊讶地问道。
“我是从后山坡翻过来的，那里平日没人走。”梅玲说着，上前步，跪倒在路秀坟前，摸着墓碑上“梅玲”两字，仿佛抚摸着自己้惨痛的过去，“我想来看看秀看看秀。”她低吟着。
“秀，这是你最宝贝的东西，奶奶说，你带走吧。”梅玲边说边将那本惨不忍睹的相册页页放入冥纸火中，看着它渐渐化为灰烬，被阵清风吹起，在空中ณ长久地曼舞，人们说，这是那边的人收到后表示感激的种方式。
回去的时候，梅玲偷偷地躲在自家门前的草垛边，远远地看了眼母亲和弟弟，心头滑过无限伤感。
奶奶轻而易举看出了梅玲的心思，拽起她的手说：“玲儿，你要是不嫌弃，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孙女儿了，我会像对秀儿样对你。”
这话让梅玲还没有干的眼睛里又悄悄流出泪来，她不知道哭泣是因为感动，还是为了愧疚？但她的心暖得像火烧样，伴着隐隐作痛的感觉，逐渐沉淀ຖ在这块洒满恩情的土地上。这天以后，梅玲便带着小雨和奶奶起相依为命，过起了清贫却温暖的日子。
29
自从梅玲看到另个女人出现在闻屿身边的那刻开始，她便觉得自己้已经看清这个男人的真实面目了。她清醒地告诫自己不要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可事实上，人体是堆太过复杂的组织结构，很难找到真正的统率者，如果按照已๐有的科学知识，人们会毫不犹豫地认识主宰身体的是大脑。但梅玲的大脑似乎ๆ并不太管用，尽管她无数次命令自己忘记闻屿，身体却仍旧ງ失控般次次穿梭在那条狭窄而苍老的弄堂里。
梅玲不止次地在那幢木楼二楼的窗格子里，看到闻屿靠在窗口呆呆地凝视远方，她的心情也不由á得被拉得很长，像是被塞进个拥挤的皮箱里，运回到了家乡。她不知道闻屿风光的人生里还有什么不如意，但她分明感觉到เ这个ฐ男人也过得不快活。
有天，她在弄堂口遇见个ฐ扫地的中年妇人，那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装束立即引起了她的兴趣，而梅玲需要也正是这样份能将自己掩藏的生活。她向那妇人打听如何获得这份工作，于是，不久之后，这条弄堂和幸福街带就出现了位戴着大口罩，有些跛脚的年轻清洁女工ื。梅玲觉得每天能和那ว扇孤独的门那ว幢寂寞的楼擦肩而过，她会活得充实，像是完成了必须ี完成的任务样轻松，尽管屋里的人已๐经伤透了她的心。
每日清晨，梅玲匆匆走街串巷，打扫干净道路，就赶到เ挺远的家酒店洗衣房，清洗烘干几百条床单被罩，然后，回家给奶奶和儿子做顿像样的晚餐，因为午饭她赶不回去，大家都时常草草了事。奶奶在家带孩子，做些轻便的家务活，那段日子虽然清苦，但全家人其乐融融的感觉让梅玲满足。
如此弹指挥，已是第二年夏天了，刚满周岁的小雨开始蹒跚学步。这天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渐暗了，梅玲回到เ家，却不见祖孙俩的身影。老人家在这里生活了辈子了，熟ງ来熟往，走走街串串门也是常有的事情，梅玲并没往心里去，只顾着手准备晚饭。
幸福街夏日闷热的空气里飘着股酸腐的味道，比起整洁光鲜的城市中心，这里是个ฐ类似贫民窟的几乎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但若是用城市的繁华与乡村的真实相比的话，梅玲觉得这里只不过是用钢筋水泥堆砌的牢房，所有匆匆忙忙的城里人都是被这些“牢房”和时间关起来的可怜动物。她有点想念家乡恬静的风光清新的空气和自由自在的生活了，想念小时候坐在家门口宽敞的晒谷台上，数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听奶奶和母亲讲代代传下来的老故事
她坐在八仙桌前，边悠闲地理着菜，边惬意地让思绪随风飘荡。她觉得很多年没有这么单纯而轻松了，像是回到了童年，可位邻居大婶猛然闯了进来，那副跌跌撞撞心急如焚的模样立即将她逼回了严å峻的现实。
“怎么啦？”梅玲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她似乎已经预ไ感到不妙。
“快快去你孩子掉河里了！”大婶路奔来，气喘吁吁的，只恨自己้说得太慢。
梅玲的脸下子煞白，扔下手里的东西，跟着胖大婶就跑。她们跑完幸福街，又穿过那ว条弄堂，才在河岸边看到队围观的人。梅玲奋力拨开人群挤进去，看见奶奶正瘫软无力地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却浑身颤抖地抽泣不止。
“奶奶，小雨呢？”梅玲俯下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问。
老妇人说不出话来，颤巍ณ巍地伸出只手来指向河面。河面上已经见不到เ孩子的挣扎，只有几艘渔船在用渔网打捞，几个赤膊的男人在浑浊的水里起伏。
红衣第四章12
梅玲的腿也酸软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怎么回事？”她茫然无助地问，“孩子掉下去多久了？”
旁边有人回答她说：“刚落下去，两分钟，还有救。”
梅玲知道，那ว人在说谎，从她家到这儿打个来回，至少也得四五分钟็。但也许他说的是孩子沉没了两分钟？两ä分钟——足以让个小生命消失！梅玲不敢再想下去了。
突然，有张渔网沉重起来，网线被绷得直直的，老渔夫加快了收网速度，拉上来的，果真是小雨。但孩子已经动不动了，白净的脸被憋成了紫红色，几乎没了生命迹象，在岸上梅玲绝望得屁股坐在了地上。也许是小雨还没有到该走的时候，颇有经验的老渔夫倒拎起孩子的只脚，在他胸前背后猛拍几下，孩子的喉咙里竟奇迹般地发出声细嫩沙哑的啼哭，那声音不像是个周岁的男孩发出来的，倒像是在产房里传出的新生儿向世界ศ的报到。
梅玲千恩万谢地从那老者手中接过儿子，搀起奶奶，在两岸围观者的片唏嘘之声中慢慢离开。她使劲儿地搂着怀里的宝贝，像是怀抱着个梦，可是，梦总是要醒的，梅玲似乎隐约地预感到เ这点。
落水后起死回生的孩子心力交瘁的母亲和奶奶以及些意犹未尽的直跟在他们后面的好事者，那场面对于这个僻静的弄堂来说，有点惹眼，很多人从门窗里探出脑袋来张望。梅玲在那ว扇熟悉的酱紫木门里瞧见了闻屿，她忙将脸埋入了小雨湿漉漉的衣服里，她的心怦怦直跳，从个深渊刚刚爬起，却立刻๑落入了另个深渊。那秒钟，她和闻屿真正地擦肩而过，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步；那秒钟，周围所有的嘈杂之声都戛然而止了；那ว秒钟，漫长得如个世纪。梅玲走过闻屿身边，走出那条弄堂，她不敢回首，她觉得闻屿应该认出她了，他灼热的目光直照在她的脊背上，因为那里热得发烫了。
之后的很多天，梅玲陷入了种莫名其妙的神经质状态，她开始对周围的声音特别敏感，点点异样的响动，便不安地以为是闻屿来了。她扫地的时候害怕遇见路人，特别是幸福街和那条弄堂附近，老远看到个身材或者相貌和闻屿略๓有相似的男人，她便紧张地想找个地方躲避。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生活依然像个被人遗忘的小水塘般狭小和平静，这让梅玲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
到了秋天，路秀祭日之时，奶奶又去了梅玲家乡祭奠。回来后，兴致颇高地和梅玲说起了件偶然在那儿听说的事情，大体情况是由于“女儿”的意外，梅玲母亲和弟弟得了十万元钱的赔偿费，奶奶虽然说得神情自若，梅玲倒听得有些尴尬起来。
梅玲问：“谁付的赔偿费？”
奶奶也说不出个ฐ所以然来，思来想去，最后说：“总是政府给的吧，要么是保险公司赔的，太平盛世，家里无缘无故地着火，总不会是别人故意放的，即便是别人放火，也没处找人去。”
梅玲疑惑地点了点头说：“奶奶说的是，可我还是奇怪这钱的来路，我既不是村里的户口，也没参加保险，我娘家怎么能得那么多钱呢？”
“听说，是个挺有来头的什么人给帮忙弄的，你家有这样的亲戚？”奶奶问道。
梅玲的第反应就是闻屿，她禁不住心跳加速，脸颊下子热起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什么？亲戚？不是亲戚，哦，没有这样的亲戚，我也不知道是怎么เ回事。”
奶奶意犹未尽地笑了，说：“得了钱总是好事，对秀儿也是个交代，她总算可以瞑目了，对你母亲也是份安慰。”
梅玲的情绪还没有平复，加之觉得愧疚眼前慈祥的老妇人，说话的时候眼泪落了下来：“奶奶，可这钱本来应该是您的。”
“傻孩子，净说傻话，我都什么เ年纪了，还要那钱干啥。”奶奶搂着梅玲说，“有你这个好孙女儿，别说十万，百万我也不换。”
遇到奶奶，无疑ທ是梅玲生命中个救星，梅玲对她的感恩之情已๐无需再用语言表达了。可是，这个世界还会有谁对普普通通的梅玲家雪中送炭，而且出手大方呢？依照奶奶的话说，是个“挺有来头”的人，梅玲思前想后，最大的可能还是闻屿。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ว场火灾的事故认定又是如何？梅玲不知道，她的处境使得她无处打探，她的角色也使得她无需打探。于是，她决定将这个问题深深地埋入心底，然而，疑惑却愈发像只被囚禁的野兽，在狭窄的笼子里狂躁地挣扎着。
清晨，梅玲打扫街道的时候，总会顺便清理很多人贪图方便而放在家门口的垃圾袋，闻屿也习惯随手将垃圾袋扔在大门两侧的角落里。梅玲已经无数次地替他清扫了，她愿意照料é他，每次都要在那儿多磨蹭会儿，这让她有种依然和闻屿息息相关的错觉。
在奶奶告诉她赔偿事之前，梅玲从来也没有要去偷窥闻屿隐私的欲望，至少她没什么特别想知道的。但现在，为了安抚内心的那只野兽，梅玲开始有意将闻屿垃圾袋中记着只言片语的纸片捡出来，希望从中找到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可是，直到那年春节，梅玲意外捡到封信之ใ前，她并没有从闻屿的琐碎生活中找到赔偿问题的答案，然而，她却打开了闻屿内心的保险柜，看到เ了她最渴望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