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儿前天便想拖了我出去放风筝。然而太后才走,我不好游乐่,便逗弄着他自己้做风筝,拖延时日。
这几天接连都是晴日,碧蓝的天上一丝云彩也寻不见。中殿宇映着日头,越发巍峨辉煌ä。来来往往女们的笑,也比往常脆远些。
见了我,只是呆呆的望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汤才熬好,便听珠帘ຈ哗啦作响,片刻功夫,苏恒便已经闯了进来。
周赐遍体风流藏不住,便是老老实实端坐着,背影也比别人肆意洒脱些,一眼便可以认得出。他下首坐的,自然就是哥哥。对面坐的两ä个人,却令人深思了。
复道狭长,楼ä台无窗纱蔽隔,已可以望见席上人影。
韶儿出生后,里便只有他一个孩子。他不明白妹妹是什么很正常,我反而怀疑,他从哪里听说了“妹妹”这个词。若是太后有心让他接受刘碧君,也只会教他对苏恒说,想要个“弟弟”。而不是让他对我说,想要个“妹妹”。
……我很怀疑ທ他说的妹妹本就是一只小粉猪。
夜里苏恒来椒房殿,跟韶儿下棋时就随口和我抱怨了一句,“并不是朕不体恤疾苦。实在是再拖下去,益州就是丁未的了。那个ฐ时候伐蜀,代价又不同了。”
大司马、大将军不响应,哥哥一贯只做事、不说话,又是个管钱粮的,自然就更不会开口。
殿内铺褥早收拾干净,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却没有烟气。很能ม舒缓疲惫,让人心平气静。
一面想着,一面竟无奈的笑了出来。
苏恒身形略顿了顿ู,我默默的挣开了他的手。
太后在后面憋了口气,道:“皇后留下!”
我笑道:“烦劳妈妈了。”
这种露脸又讨好的事,她自然是不会拒绝。果然,她扯了扯短襦,道:“那ว么,老身便替娘娘跑一趟——春玲儿老身也一并领去给太后瞧瞧吧。”
我说:“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红叶道:“我记得诗里有写芍药的句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夜便去翻了翻……”
他抬脸看我,眼睛被水汽蒙住,却还是将着鼻子,狠瞪我。
我心里不由一酸,攥住他的手臂道:“安静的听我说!”
这样他心里便不会有亏欠了太后的想法。
而是为了报答苏恒帮我带回韶儿的情分,好教他有筹码与太后交代过去。
我说随便,红叶便又问苏恒。
“一下子就从孟夏跌回孟春,都不知该换什么衣服好了。”为ฦ我更衣时,红叶笑道,“娘娘觉着哪件好看?”
分明就是来捉奸的语调。
他不冷不热问道:“听说皇后殿里来了人?”
他便有些着急,又说:“韶儿真的听父皇说了。”
我含糊道:“嗯。”
我问他是否这桩婚事非他所愿,他说求之不得。
我斟了酒奉上,问他是否心中另有所爱,他说没有。
侍女便上前将衣服接了。
说着便抢到怀里去,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下面站的侍女,最后还是小心眼的防着我,道:“姨姨ถ帮韶儿拿着。”
令人发笑,莫不成还想看看,我是不是真起不来身?
“太后那边又来人了。”她说,“非要见娘娘一面,正等在外面。”
何况送皇帝的礼品有残缺,是不敬之罪。若苏恒说出来,纵使他不责难,地方上也是会追究的。苏恒当不会出这种错。除非……他是故意的。
……就像当初我把麦子当麦仁煮粥给他吃,他便安静的将一整罐都吃下去,也不叫我知道了内疚。他的体贴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
又没权势,又让人惦记着,那才是最危险的。
这件事她倒尽可以放心。我重生一遭,不是为了和这些小丫头们置气的。她们今日来与不来都没差,我只是想认清,如今我在里还有多少积威——事实上她们不来反而更好些。
太后老人家确实心思缜密。
我还在想,少府何时有了传话的老妈妈,原来是这么个缘故。至于太后不许男ç人出入后,我却是刚刚听说。也无怪哥哥这么多日子都没给我带个话了。想来太后这规矩,应该也是专门为我定下的——纵使我不管事,皇后的权力也还在那里。何况议事堂原本就在未央,朝臣们与我相熟ງ的不在少数。我若真要传唤,他们未必不来。
我进去时,太后倚在美人榻上,身旁้两个女在给她捶腿。
#
我说:“如今是什么日子了?”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上辈子她已跟我受尽了委屈,这辈子我不能再让她担惊受怕了。
嫂子病得最重的那ว一回,是在五年前的冬天。
戾帝ຓ在那一年刎颈่自尽,大患已๐除,朝局终于稍稍稳定下来。长安便有一种庆功的氛围。我记得当初苏恒五天里就有三天是醉着回来的,我拿道理、大义来劝他都没有用。一怒之下,便当了他的面,也灌下半坛子糯米烧酒去。大概我酒疯撒得有些厉害,吓到เ了他。之后好几日,苏恒提到เ喝酒就头晕脑胀,终于再没醉过了。
苏恒都会被灌醉,哥哥自然更逃不了。嫂子也没少心,便有样学样,也如法制ๆ了一遭。谁知反而把自己折腾得一病不起。
她身子弱,时常莫名其妙就病一场。何况又喝了那么多酒,因此那一回并没人觉得蹊跷。
但如果第二回也还是因为那种酒,只怕事实也就是如此了。
我身上抖得渐渐控制不住,嫂子轻轻的握着我的手,泪水成串落下来,道:“……可知美酒伤身,你也不要再喝了。”
——我已๐经喝过了。
那日哥哥送了葡萄酒酒来,我尝了一杯,觉得酒味略显淡薄,便命人在海棠树下埋了,想藏段时日再喝。谁知之后一病便几个月,渐渐就将此事给忘了。
从沁园出来,日光有些晃眼,眼前景物一阵阵的模糊。
我不信舅舅会送毒酒给哥哥。
中原葡萄美酒是难得的。定然是有人送了舅舅,舅舅知道我和哥哥爱喝,才转赠的。
那酒原本要毒杀的,是舅舅。
我不过喝了一盏,便病弱到现在,嫂子也不过喝了两杯,就差点被夺去命。若换做舅舅,只怕一整坛酒也不够他一回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