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间,是种分庭抗礼的架势。
唐言蹊不声不响地望着他。
吹风机的动静很大,几乎掩盖了女人怏怏开口的声音:“她应该没事吧。”
这味道她记得,庄清时最喜欢的牌子,最喜欢的型号,淡淡的花香,最衬她那ว矫情做作的淑媛气质。
他有些不悦地加重了语气,单手扶着她的肩膀,“墨岚呢?”
过了好半天,男ç人的喉结滚动几下,嗓音低哑地开口:“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你手上戴的是什么เ?”男ç人没听他说完便打断他,眸子眯起,打量着兰斯洛特手腕上的表。
兰斯洛特被他轻轻几个字震得肝胆俱裂ฐ,“你,你别忘了那可是老祖宗啊!她想查的事情,我怎么เ可能瞒得……”
她从洗手池上跃下来,动作轻盈,褪掉高跟鞋的足尖一点地面,没发出一丁点声响。
唐言蹊皱了皱眉,难怪说冤家路窄,上个厕所都能ม撞上,这是冤成什么样了?
宋井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心中却想,哪个做父亲的能三年五载不在自家儿子面前露脸,好不容易见一面还把地方แ约在公司会议室里?
“怎么,你现在是连声爸爸也不愿意叫了?”
陆仰止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
她却笑嘻嘻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眼泪原本就少,还都留给你了,自然没有别人的份了。”
于是干咳了一声,笑眯眯地问:“你不吃饭吗?”
唐言蹊打牙祭的时候向来没什么忌讳,只是他的目光似箭,存在感与穿透力实在太强,她总觉得再这样被盯下去,头皮都要穿孔了。
她如今的事业如日中天,不可能自甘自愿地一把火烧到เ自己身上。
陆仰止听了她的话,捕捉到的重点却不在一处,他俊朗的眉头微微皱着,道:“我只是为你提供住处,清时不会介意,更不会到外面大肆宣扬。”
他三番五次地试图劝她,医生说为了防止伤口发炎,最近不能吃干果。
很好,精神还是正常的。
唐言蹊怎么躲都躲不过,又被他扇了一掌,眉目间阴鸷之色很深,“你给我老实点!”
说着,他就已๐经捧着她的脸胡乱ກ亲了上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往外走去,经过唐言蹊身边时,留下一句冷冷的:“走着瞧。”
包括庄清时自己都想不明白。
女孩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门上。
难道唐言蹊已经被抓住了?
事实上这五年来,只有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就连家政阿姨都是在每天他上班的时候才准过来打扫。
楼下那些佣人也好,保镖也罢,都是专门请来伺候刚从国外接回来的陆相思的。
当他终于肯接纳的时候,她又一阵风似的挂走了,毫不留恋。
他沉默也好,抗拒也罢,她始终锲而不舍地往他心里钻。
“不急。”男人道,“我难得下来一次,也想看看二组组长的本事,就在这等着他将电脑修好再回去吧。”
见他们各自回到เ自己的座位上兢兢业业开始工作,宋井谨慎地提议道:“陆总,那我们走吧?”
“你一个从来没得到过的人,倒是教育起我来了。”陆仰止低低徐徐地笑出声,态度瞧着没什么稀奇,字里行间却透出一股胜者为王的桀骜。尤其是眼角那一抹略微上挑的弧度,将霸道与凌厉展现得格外清晰。
“我想找的人,不会躲我一辈子。”墨岚微微扬起下颚,狭长逼仄的眸子里寒意凛冽,“但是你想得到เ的人,你这辈子都已经失去了。”
陆仰止像是没听见般把他的话当了耳旁风,没给任何回应。
“你家老头子不是一直想让你结婚?”厉东庭道,“庄清时虽然做事有些阴奉阳违、表里不一,但是胜在对你真心实意,只要不出格,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况且,一个没有手腕的女人也不适合辅佐你接管陆氏。”
她将头埋进他怀里,“我知道,仰止,你不会让我有事的。”
庄清时提起唇角,有气无力地笑了下。能得到他这一句关怀和宽慰,她竟觉得这一刀受得也值了。
连铁血硬汉厉东庭想起那个ฐ眼神的时候,都不禁觉得颈间有几丝冰凉。
眼里蓄着的寒意,却让人心惊胆战。
“放开她,我来换她。”
他淡淡抬手将耳机取了出来,扔在脚下,而后抬眸看向绑匪,说了一句让全场都惊愕不已的话——
话音一落,整个ฐ病房陷入短暂而诡异的死寂——
陆相思握了下小拳头,终于下定决心般对陆仰止开了口,声音硬邦邦的带着恳求,“爸爸,我知道错了,你让厉叔叔派人帮帮唐言蹊吧,她为了救我,被坏人抓走了。”
“这小丫ฑ头真不愧是庄老贼的外孙女。”绑匪已经朝这边搜过来了,暴躁地用棍子拨开杂草,冷哼道,“和她老子一样狡猾不好对付,这次再让我抓住,我非先砍了她的手不可!”
她上辈子到底欠了陆仰止多少,今生要如此偿还。
“姑娘……”
他下意识踩了一脚刹车,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那女人从兜里掏出几张钱放在车座上,拉开车门动作迅速而没有声息地下了车。
片刻,陆仰止打开了通话记录,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推销保险之类的号码存在。
池慕说完,病床上的男人却毫无反应,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层。
后座上骗她上车的男人脱掉了碍手碍脚的西装,嗤笑,“钱?”他的声音阴冷入骨,“不,我要的是血债血偿!”
她坐在后座上,眼睛里藏着细密的恐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跟我爸爸要钱?”
想起那句爸爸曾经在她耳边念过无数次的话,陆相思又看向她,说到一半蓦ย地止住,话锋一转,眼神锐利了很多,“你认识我爸爸?”
唐言蹊心头一颤。
方才有过类似的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却没深想。
宋井直言不讳,“因为在陆总眼里,他最想维护的人不是容总。虽然看上去,陆总做事一向果决、不讲情面,但其实……”
唐言蹊想,她晓得宋井后半句话是什么。
虽然看上去,他做事一向果决、不讲情面,但其实,陆仰止是最渊渟岳峙、有清风峻节的君子。
一如他的名,仰止——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他每每辜负别人时,心中何尝不会愧疚?尤其,那人是他欣赏、感激又关系的亲密的师妹。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这样做了。
“陆总这时候最需要的不是您劝他尽快与容总和解。”宋井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孰对孰错,陆总当然看得分明。您此刻多说一句,就形同在陆总原本就有的愧疚上多扎一刀。”
谁都不希望自己做错的事被人翻来覆去地提。
像陆仰止这般处于巅峰、独步云端的男人更甚。
也许,他需要的只是她小鸟依人地靠在他怀里说一句谢谢,说一句我很开心你肯为了我这样做。
唐言蹊颓然靠在后座上,以手掩住眉心。
她这是都做了些什么啊……
半晌,唐言蹊坐直了身体,“谢谢宋公公指点。”她平视着前方,眼神空洞,“等我帮容总做完这个项目,就回来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