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机会就只有那么多。”唐言蹊被他攥得疼了,疼痛也让她清醒,清醒得足以冷漠开口,“你跟我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谁来给我无辜枉死的孩子一个来到世界上的机会?”
他的字音越来越低,哪怕是这样一副强势的表情,也流露出低声下气的意味,“再给我一次机会?”
那时候圣座很不高兴,脸都快拉到เ地板上了,唐先生见状也只是冷静地说:“他中了四弹都能把人从悬崖上抱下来,你觉得你派两个人就能拦得住陆仰止吗?”
本来圣座是下了死命令不准他来探视,不过被唐先生轻描淡写一句“孩子的事,你让孩子自己处理”给挡过去了。
那略带温度的视野尽头,看到เ的,究竟是谁的脸?
每当伯爵小姐盯着他的脸时,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拉远的。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似方才的冷静,反而透着些许急切,像是在求证什么,“我爸妈?刚ธ才树林里的人不是你大哥派来的?和我爸妈有什么关系?”
唐言蹊的瞳孔慢慢放大,又狠狠一缩。
lance又挑了下眉,“怎么不动?”似是恍然大悟般,拎了拎手中女人的领ๆ子,“怕伤了伯爵小姐吗?”
话说完,他看到เ男人额头上跃出的青筋,握着枪的手一寸寸收紧,枪口就对着他的方向,却,始终没有动作。
“我说他好福气。”唐言蹊漠然行过她身边,停都不带停一下,“什么时候都有人愿意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乔伊不友善的眼神立刻刀子一样剜了过来,“你说什么?”
他皱眉,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你别这样。”
女人抖如筛糠。
“让他们进来,小心行事,别让言言发现。”
陆仰止颔首,面容却依旧平静,可是眼底却漆黑如墨,阴影深浓,再透不进半丝光亮。
却最终失望而归。
忽然,他眉峰一拢,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眼帘把餐厅整场巡视了一个ฐ遍。
男人不声不响地看了她一眼,那含威不露的眼神硬是把她后半句话都堵在了嘴里。
门外的男人站在不远的地方,听到这话大步走了上去,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把刚要离开的佣人吓了一跳,“您、您是……陆……”
那ว显得有些没面子。
他们此刻上前去争?
但是在场却没有谁能明白。
他语气里的执拗谁都听得出来。
“……”
手下听着十分蛋疼,不禁感慨道:“这样看来,您比陆公子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去啊……”
“所以你。”他修长干净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不容置喙道,“赶紧从床上下来,别再耽误时间,懂?”
霍无舟在他开口询问前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看着他那ว张像中了风般僵硬的脸,淡声截断道:“我现在走不开,容鸢出了车祸,患了失忆症,脑แ子里的血块也还没取出来,这个手术风险很大,我和陆仰止商量过,暂时还没和她家里人说,这段时间我只能留แ在她身边。”
陆仰止站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看到เ她脸上再无喜悲的、平静到死寂的神色,心里有什么เ东西随着她一同寂灭、死去。
更遑论,他还是那样爱她。
唐言蹊就在他身旁不远处打量着这一幕,视线落在他低垂在裤ไ线一侧的左手上,褐瞳里死寂如深潭的眼波忽然微不可觉地晃动了下。
男人的脸色决绝而沉鹜,线条的起承转合之间,透着旁人未曾见过的肃杀之气,一双眼,深得可怕。
唐言蹊震住,几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墨岚?!”
“这条命,不是我给你的。而是,给你失去的孩子……”
他单手操纵着方向盘,因为对这一带的地形了然于心,再加上唐言蹊在他的余光里时刻吸引着他一大半的注意力,所以他并没太关注脚下的刹车器在什么时候传来轻轻一声响。
墨岚从伦敦城里出发便一路向东行驶,东侧是海岸,他早已经安排直升机候在了那里,马上可以出发去北美的基地。
她退出房门,保镖也紧随其后,唐言蹊痛到痉挛,却眼睁睁看着门外的光亮,用尽全身的力气扑了过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滚开!都给我滚开!”
陆远菱惊魂未定,忙退后几步与她保持距离,平复着胸口的起伏,喘着气道:“不用想了唐言蹊,我就是医生,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没救了!”
片刻后,佣人离开。
那时候不曾深想的事,现在却一语成谶了。
唐言蹊感受到了那些打量的目光,满心的锐气早就被挫得不剩下什么,更是疲于计较,接过茶杯就要喝茶。
这女人漂亮归漂亮,不过比她漂亮的大有人在,几个佣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觉得奇怪。
唐言蹊却从始至终都没吭过声。
能被这样的男人放在心上,怕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个她从小……就没怎么认真打量过的男人。
唐言蹊盯着他挺直的背影看了片刻,才收回视线,落在男人身上。
两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终于让他沉默下来。
可是唐言蹊毕竟是他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
猛地从腰间抽出手枪,迅速瞄准了墨岚,语气凌厉扑面,震山撼岳,狠绝非常,“刚才,你是哪只手碰了她?”
可,他带了枪。
唐言蹊在他低沉的呼唤中ณ回过神,怔然抬头,在黑漆漆的洞口那头,似乎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清时!”
庄清时在她冷漠的眼神里,猛然想起周围牢房中关押的那ว些人。
唐言蹊与男人对视两ä秒,目光落在庄清时匪夷所思的脸上,心里说不出的烦躁,“我和我男人之ใ间的事,没你逼逼叨叨的份,自己้把嘴闭上,省的我找人帮你缝。”
女人皱眉,语气刻๑板又强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先告诉我万一言去了英国,你打算怎么跟我交代?”
唐季迟一见她,先前还不动如山的俊脸顷刻间就沉了一半,斥道:“我不是让你在房间里呆着?”
门外的男人整理了一下衣衫,走进来时身上冷清的香味瞬间就占满了空气,他还没完全走进她的视线,唐言蹊便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爸?”
她一怔,失笑,“你们这一个一个ฐ,还排着队来?”
唐季迟身上常年都是清风玉骨,温润清贵的世家子弟气度,到了中ณ年就更显得沉稳低调,哪怕淡淡一个ฐ眼神,也能让人觉得心神安定,“又惹你妈不开心了?”
唐言蹊在老爹面前素来没什么เ骨气,嘿嘿一笑,被男人毫不留情地白了一眼,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你怎么就都不能让我们省省心?”
唐言蹊不说话。
唐季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眸光一扫床头柜上几乎ๆ没动过的果盘和糕点,眉心一凝,目光也沉了沉,“还真不吃东西了?”
“爸,你去劝劝她。”唐言蹊扑在柔软的被子上,一下下地扯着输液ຂ管,满脸怨念。
“这件事我劝不动。”唐季迟也不委婉,“你现在要是不带十个八个保镖在身边,她连卧室门都不会让你出。”
更何况是去那么เ远的地方。
羊入虎口,是他他也不会让的。
“对了。”为ฦ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唐季迟主动开口把话题引向其他方แ向,“前两天我收到信函,国际法庭已经基本审理完了先前地下组织的走私案,这两天所有的证物陆陆续续退回来了,还有,墨岚,”他说到这两ä个字时,有意观察着女人脸上的表情,“被查封的有一处庄园是他生前住过的,现在到了期限,已经被充公变卖了。”
唐言蹊手里的动作停滞了一秒钟,短得像是谁的错觉,“已๐经卖了?”
“嗯。”
“卖给谁了?”唐言蹊坐起身子,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我能不能把它买回来?”
“我让肖恩去联系了,还没联系上。”唐季迟早知道她会这样说,叹了口气,“也怪爸爸没留心,错过了挂牌拍卖的日子。园子的新主ว人好像打算重新翻修一下,你看……”
唐言蹊眼皮一跳,喜怒不形于色的脸蛋上终于显露出了些许仓惶的白,“什么时候?”
“这周末之ใ前。”
唐言蹊匆忙道:“能不能ม再等一等?我还想去收拾一下他的遗物……”
唐季迟按住她的手,“先别急,这样,明天后天你妈妈都不在家,让杰弗里和肖恩陪你过去一趟,把你想取的东西都取回来。”
唐言蹊的心思稍定,“这样可以吗?”她不确定地追问,“庄园的新主人不是还没联系上?我直接过去合适吗?”
唐季迟揉了揉额角,“先吧,实在不行,我们赔给他一笔钱就是了。反正新主人原本也打算把那些东西扔掉,我出面解释几句,问题不大。”
听说那处园子被拍了极高的价格,说来也怪,墨岚名下几十处庄园,就只有那一处是他生前经常留宿的地方,也只有那ว一处是按照正常价格翻了数十倍卖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