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在电话里呵呵的笑了笑。心想，你单纯又不是猪身上的肉，由着别人的喜欢就来割成段段的不成。
“想我哪里？”然后单纯会继续问我。
家里的沉闷气氛在第三天得到了缓解。妈妈总算开始唠叨了。爸爸还是不高兴地板着脸，副少见的恨铁ກ不成钢的模样儿。
内心受到折磨的真正原因是，酱油泡饭！这的确是我生命中ณ个永恒的梦魇。
我怎么เ也记不起来我的这个朋友的名字。早ຉ知道他不缺钱，我该狮子大开口回：至少把那ว句子卖出20่0块。
中老年人始终还是迷恋代歌后邓ฑ丽君的情歌，迷恋甜蜜蜜。
我经过学校校门口的传达室时，传达室内专门负责传唤电话收发报纸信件，并顺带看守校门的李师傅拦住了我，问我这些日子是不是很忙。我说有点。因为这年过后我就毕业了，我得忙于毕业论文和毕业答辩的课程。理论课程基本结束了，偶尔借到图书馆查找资料为ฦ名不来学校。或交友或恋爱，小日子过得还是如既往的惬意，自在。
传达室的李师傅六十岁左右，人很和霭可亲，书法特棒，爱画画儿，但却独爱画金鱼。除了会金鱼之外，李师傅什么也不会画，什么เ也不画ฑ。画的金鱼可说是栩栩如生，千姿百态，色彩各异我常看他作画，我也常常当面表示惊叹。我是他唯的观赏者。
路过传达室时，李师傅正在画金鱼，而且正准备给金鱼画ฑ眼睛。早听说画龙时画眼睛是最难的了，我想，画金鱼也是这样子回事儿。我看见李师傅的样子很认真，他提起毛笔的手悬在半空中，偏着脑袋凝视着桌面上那张没有眼睛的金鱼，思忖，运功，备气，找“点睛”的合适的角度和合适的体位，很投入的样子，像个老练的训练有素的画家。看到เ他那样子，我也生出几分兴致来，钻进传达室，小心翼翼地生怕打搅了他作画。但他还是看到了我，垂下手中ณ的毛笔，他戴着的副老花眼镜由鼻梁上滑到เ鼻翼处了。他的眼镜背叛了他眼睛，或者说他的眼睛骄傲地背叛了他的眼镜。他从金鱼上抬起那双老眼看着我，看了半天才看出来是我。他说，这几天来直有电话找我，可是，总没有碰到我的人。
我问他有没有问过是哪里打来的？他说，先开始是没问，到第四回接听的时候问了，是南京来的，而且还是个女的声音。李师傅心不老，还有点儿幽默感，他补充道：“你可别ี得意，虽说是女的，这女的听起来至少是你姨ถ呀你妈呀那辈份儿的。”
我笑呵呵地说：“呵呵，我知道是个老女的。”但我没说这个ฐ女的是我妈。
“你小子又想存心蒙我，你没听电å话怎么เ就知道是个‘老——女——的’？”李师傅存心逗我玩儿呢。
我笑呵呵地挠着后脑勺子，并不接他的话。我料定我接他的话茬儿，准会没完没了。因而，我只是装出副跟老头子撒撒娇的傻气儿。这副德性，有时候比语言更惹人怜爱。果然，老头子迈上步，用他那张皱巴巴的指关节凸出的右手在我脑子上扒拉下后，开心的笑了。老头子笑得有点诡秘，脸上的皱纹因为笑而挤作团，让我觉得象是看到เ了朵隔了三夜的干枯的红玫瑰，焉不拉叽的，倒也挺惹人喜爱的。面带笑容的人，在什么年纪里都是可爱的。这话点都不掺假的。
玩笑了阵后，我心里已经有底了，知道打电话的肯定是我妈。也只能是我妈。虽说我是有个小姨，可她早在我读初中时就过世了。
我又问道：“电话里有没有说别ี的？”我不以为然，我妈常打电话给我，老就是些嘘寒问暖的内容。李师傅收拢了刚才的微笑，摇摇头说没有，然后蹙起眉头对我说道：“不过，好像很急，而且声音里带点哭腔哭调。”
我的心顿时咯登下往下沉。我想，难道我家里出什么事儿了？会出什么เ事儿呢？越往后想越愧疚，这么เ些日子以来，也许有半年了吧？！我个电话也没有往家里打过，封信也没住家里写过。
从传达室李师傅那儿出来，我就直奔公用电话亭给爸妈打电å话。电话打到家里，家里没人。才下午三点钟，爸妈肯定还在店里忙生意。于是，我就往店里打，接电å话的是个男孩子，声音有些夹生，混浊，像少年进入成年之间的那种声音。陌生而熟悉，也许就是我们家请来的那个男帮工。他说老板和老板娘不在。我告诉他我是他们老板娘和老板的儿子，请他帮忙转告下我打过电话了，而且晚上九点钟็还要往家里打。
电å话那边沉吟了约半分钟，也许是将话筒捂住了。而后只是冷冷的“哦”了声儿就将电话挂了。
妈妈打电å话带着哭腔调儿？什么事儿让她带着哭腔调儿呢？我左ุ思右想，想不通。我了解我妈，能叫我妈伤心难过的事儿的确很多，能叫我妈哭腔哭调的事儿我还真想不起来。连我家从前酱油泡饭的日子，我妈也过得乐呵呵的穷快活。
我家遇到了比酱油泡饭还要倒霉的儿了？想得头都疼了，仍然想不起来，个人低着头晃荡在街头，最后在座老旧ງ的天桥的石级上席地而坐，继续望着天空想。想累了，也看看天桥和天桥附近商场的巨幅牌。天桥上的那个不赖，看后很能ม调节人的情绪。主题是某个性学家新研究发明的并引起不少人争议的爱床。当然，牌上不乏美女与靓男的激|情画面。有不少人伫足仰首观望，尤其是中年男ç人，看到上面的美女简直湿了眼睛，热了情怀。但看看那ว上标注的万元价目，又着实萎谢了起来，表示ิ不屑。那分明是在说：“人活着就只是天到晚的在爱床上天天爱？底下那个玩意儿再重要，也仍然还是在底下。它能ม和长在鼻子下面的那ว个通往肠胃的洞口相比？”
我在外在个人闲逛至夜里八点多，回到居室内，还是我个人。柳迎风去参加个跟工作有关的聚会还没回来。回到居室内我就往家里拔打电话。
电话拔通了，是我妈妈接的。我问候过妈妈之后又顺带问了下爸爸。妈妈把家里的大致情况向我通报了下，说店里的生意还行，为ฦ了进货方便家里还买了小型货车妈妈在那边喜气洋洋地说着说着，我在电话这边乐่呵呵地听着听着。但渐渐地，那边的妈妈的喜气洋洋在点点地消弥和淡化。
那边的妈的声音最后变得喑哑起来，沉重起来，语言里仿佛加入了铅的成分，欢乐在唇齿之间沉落，沉落，沉落，像船遇上了灾难，船里面进了水点点的往下沉，直沉到เ胃底下去了。由胃底下发出来的声音就是哭腔。我想，学校传达室的李师傅听到เ的大概就是我妈沉入胃底下的声音吧？！
我便紧张起来了，问我妈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妈果然用副哭腔哭调说，说不上来，因为这事儿还潜藏得很深，直没露出影儿。露影儿就是个大事儿真相就要出来了，真相就在那影儿里，是我的感觉和直觉告诉我的，但我又突然不相信我的感觉或直觉了也许是我不敢去相信，我在默默等待着我的视觉去检验我的感觉和直觉可是，科儿，妈的感觉向来都很发验，妈往店里进货全都是凭感觉进货，结果每回进的货都卖得比较俏
我在电å话里开玩笑地笑道，妈，您几时变得这样的含蓄起来敏感起来了？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呢。
向口齿利落口若悬河的妈妈，此时说话却是口是心非前言不搭后语的。但我听懂了是怎么เ回事儿了。我是故意装得听不懂我妈在说什么。真正让我不懂ฦ的是，我妈向不怎么在乎我爸的，这会儿怎么就这样地在乎起来了？
我感觉到เ我刚才冲我妈开玩笑时心里酸酸的，酸得可以泡好满坛子的咸菜萝卜干出来。
我妈说，好吧，反正你也不小了。妈也不跟你含蓄了，妈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吧：我怀疑你爸暗底下有新า女人了。我妈叹息了声后，又补充道：其实妈不是怀疑ທ，妈是不轻易怀疑人的人。
这哪是补充说明呀，这整个的就是强调，就像哲学家往某个ฐ词儿上标上引号之内的符号，由此，哲学家符号里头的那个ฐ词儿不是着重强调，就是着重的肯定。
“怎么会呢？倘若是您有这事儿我倒还情愿相信。我爸那人长得那样的‘有个性’我的意思是说我爸的长相不怎么เ好看，又没钱”，谁会瞧中他呀？我最后又嘱咐道：“妈，您就别疑ທ心爸了，也别跟自个儿过不去，胡思乱想。记住，这些话您千万别当着我爸的面儿说。谁听了谁都恼火。”
我不知道我妈是不是听到เ我的话了，反正她就只自顾自地唠叨和喋喋不休起来：“现在家里环境比从前好了几多倍了，咱家虽算不上有钱，但同我们原来单位的工ื人比不知强了多少倍了。就连我们原来的厂长到เ咱家玩时看了我们现在过的这样儿，都羡慕得不得了呢可是，现在不是说“男ç人有钱就变坏”。
“那说的是‘有钱男人’。呵呵，我爸和你能算有钱人吗？你也说过，我家最多比般工人家庭强点。用旧ງ时的标准来算，咱家既不是地主也不是富农，顶多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的农家’”。我安慰妈妈道。但我心里并不是就完全不信我妈的担忧。女人是敏感的，女人的直觉般都又是灵验的。尤其在情感方面。
“嗯我倒情愿不要什么证据”。我妈迟疑了会儿又说：“你也大了，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你爸虽然每天晚上都回家，但是，我和你爸有好段日子都没有‘那个ฐ’了，所以所以科儿，你不会笑妈流氓吧？！”
我坏坏地笑了，说，不会不会，我懂。呵呵，妈怎么是流氓呢。妈不流氓哪会有我呢，是吧？！
我立刻听出我妈在电话那头哧地声笑了：“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怎么เ懂得这么多的”我妈的声调路的往下坠，坠得就只剩ທ下少女般的羞涩了。
我静静地，仿佛看到我妈的羞涩的模样儿了。
我妈扑哧扑哧地连笑了四五声儿，然后就突然收拢了。我仿佛看到了我妈脸上瞬息之间掠过的那阵快乐่。我把我妈逗乐了，但我心里并不愉快。
我妈的话虽没有引起我的恐慌，但现实生活中，我爸妈那ว个年代及那个年龄的人，也有四十多岁吧？四十多岁的男人是个惹事生非的年龄。
我自认为我是个ฐ纯正的现代青年，骄傲地活在追求真爱敢于去爱的年轻人。我主张合则聚，不合则ท散，我能够理解切因为没有爱而分手和离婚的局面。时下离婚率节节攀升，有人怀疑这是文明和道德的倒退。我倒并不这么เ认为，反而觉得这恰恰是种进步。不是说现在有这样那ว样的“豆腐渣工程”之ใ说吗？想想，从我爸妈往上走的年代里的人，有多少婚姻不是“豆腐渣”式的垒起来的？有多少人能够将日子和生活给区分开来的？
总归，说别ี人的话好说，到自个儿家里遇到这事儿，就是两ä种心境了。想的和做的并不是完全的统。我面临我家出现这样的问题时，突然迷茫起来。
事隔不到เ个月，我妈打电话来。我妈这次打电话跟上次不样。这次简直就是对我爸的种控诉。说话的语气也不带哭腔，全然副咬牙切齿，副有了把柄铁证如山的口气。
我相信，我妈说的可能ม是真的。店老板和店员搞上了的事儿，现如今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社会环境变了，兔子也学会了吃窝边儿草了。我自已不也同几个已๐婚女人睡过吗？我觉得我妈也太大惊小怪了。
我妈说我爸果真有女人让她逮个ฐ正着。我相信我妈这回是有证可依了，不是平白的臆造。我也相信我妈为这个ฐ证据付出了不少用心和努力。
我爸暗下的那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店里请的女帮工那芬。我尚未谋面的和我差ๆ不多年纪的女孩儿。我爸做那芬的父亲想毕也绰绰有余。
我妈说，那芬那臭表子肚子里还怀了野种。
我妈哭着字顿的说着，还是那种咬牙切齿的语气，恨到骨头里的语气。我不用问，就已经猜出那ว芬肚子里的野种是我爸爸的。那野种就是我未来的弟弟或妹妹。也就是说，我妈与我爸的婚姻已经走到เ了边缘了。到เ边缘地带的事儿都是无可挽回的，任何努力或反抗都不过是种徒劳的垂死挣扎。
我想，依我妈那ว开朗地喜欢张扬地好强的个性，我家里肯定乱ກ套了。那个ฐ叫那芬的女人，肯定更没什么好过的。我爸也是。
于是，我决定回趟家，越快越好。
我整个人却变得恍惚起来，是呵，我回家能做什么เ呢？劝我爸妈重归旧ງ好？揍顿那芬那小女人？婚姻ี上的问题实在是人世间所有问题中ณ最麻烦的事儿。它麻烦就麻烦在，不管是身处问题之中的人还是亲朋好友，都只能是做个局外人。谁都无能ม为力。
我回家是临时做的决定。这天早上，柳迎风刚走，我就起来了。事实上我夜都没怎么睡好，眼睛闭着，心是睁开着的。我翻来覆去的想着三个人：我爸，我妈和第三者插足的那芬。最后不知怎的，我又想到了那芬肚子里的与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妹妹。有那ว么会儿我心头涌现出股莫名的兴奋与热望：要是那个ฐ同父异母的孩子是个ฐ女孩儿该多好呵。
我甚至笑了。但我不清楚我是在梦里笑还是在梦外笑。
打电话到火车站去询北京到เ南京市的火车的时间。回答说：1้0：30。我起来时已๐经9：40่了。我匆匆忙忙做了翻准备，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最主要的是给柳迎风打电话，告诉她我要回趟南京，时间大约两三天左右。具体什么事儿，我没说，也来不及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说，家里有点急事，必须回情况。电话没有听，我只能将这些通通地写在张便笺上，便匆匆赶往火车站。我想，等回到เ南京后，我再给柳迎风打电话。
回南京我本打算只呆两三天就回北京来的，可是，呆就是两个星期。事情真地就如妈妈在电话里所说的样。我爸并不否认。我爸都把女孩儿的肚子弄大了，再怎么เ否认也是不可能的。
我不知道谁对谁错。因为我爸妈他们都有自已的道理。我对爸妈的婚姻问题显得无能ม为力。同时，在南京的这么เ些日子以来，我直都受着无能ม力的折磨。处在那种无力而又能ม的境地之中，我敢说，这种痛苦恐怕算得上是人生最大的痛苦了，又是最棘手最难办的问题了。
平时看小说杂志时，总是非常欣赏那些关于如何处理和解决婚姻的办法，因为每种办法做得都是那样的漂亮，漂亮得跟结婚样喜气洋洋。可是，真正到了面临婚姻问题，才发现那些所谓的“办法”是不奏效的。离婚有几人能做到เ离得漂漂亮亮的？真的就个ฐ“离”字了得么？
特别是看到妈妈那副面孔，或者说爸爸的自已也无法主宰自已的情形时，我甚至于情愿看到เ世界末日来临，情愿看到爸爸或妈妈其中个ฐ死去。
我真是那ว么恶毒的来想的。但这恶毒并非彻底的恶毒，多少还是带着良心的。在我妈真的死去的时候，我真的好懊悔这样说。
在我心目中，向坚强好面子对什么事儿都拿得起放得下的妈妈，对着左右邻居同事朋友鼻涕๓眼泪不吃不喝地哭诉个没玩，或整日摆出副痛苦不堪的面孔来给身边的亲人来看。这样也没法解决她的问题。当然，问题的解决方法还是那种固定的“离婚”方式，可我妈觉得离婚有点儿便宜了我爸爸和那ว芬。我是我妈的财富，我爸当然也是啊。有哪个女人能ม坦然地做到将自已的丈夫拱手让给别的女人的？所以说，我妈作为个ฐ女人，她没有错，她有权捍卫自自已的婚姻我爸错了吗？我糊涂了，思想泛滥而矛盾重重。我妈用折磨自已的办法来折磨我爸。我爸开始有些紧张，到后来即使我妈真的爬到天台顶上骑在栏杆上喧称要跳楼ä时，我爸也无动于衷，不作任何阻栏了。
但我妈最后还是自已把自已杀了。是割脉自杀而并非从十几层的楼上往下跳的。我妈生前曾有个好姐妹因为下岗并同时被丈夫抛弃两ä方面的缘故，就是从自家的阳台上往下跳而摔死的。妈妈那天去看了热闹。看完热闹回来的妈妈说：“真是个ฐ蠢婆娘。”妈妈说这话不是我和我爸所认为ฦ的责备她的好姐妹不该死之类的。
妈妈说：“怎么死也不能跳楼ä死呀？！活着都不好看了，干嘛ใ还让自个儿死了也这样的难看？！要是我，我才不会这样死呢。”结果证明，我妈的确没有像她的姐妹那ว样死去。
可是，死到底都还是样的。
我回家的个ฐ星期里，家里并没有因为我的回去就解决了问题。相反，越闹越厉害，点改良的迹象都没有。我只得沮丧ç地返回学北京。
个多月后，我妈打电话到学校。我没料到，这是我妈给我的最后个电å话。我妈在电å话里用非常温和而明朗的声音叫我回去趟。我妈的声音虽然不代表我爸有回心转意的希望，但绝对使人相信她想转过来了些事儿。那就是，她学会了要接受和面对现实。她的现实是放弃。我妈也许答应同我爸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