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该如何处置受雇于对头的这十余人,伍寒芝着实费了心神。
那人手段尽出,讨得再狠,她也不能给。
嘴巴动着动着,他咀嚼的速度慢慢变缓。
女子柔软身子依靠过来,不同于食物香气的柔软气味钻进敏锐的鼻中ณ,邬雪歌身躯陡然一绷,似乎直到เ这一刻才意识到,有个女子靠他这样近,在他怀里,贴在他的心口上。
神识一凛,沉沉吐出一口气,他体内自主周行的龟息功法终于停下,回复到口鼻吐纳。
有问必答的,莫不是被迷了魂?
比武大会已来到第四天。
而一个门派若失掉武林新血的灌注,陷入欲振乏力之ใ境,在江湖上必定势微。
“没事,原来没事的……好好的,没事……没事……”一团混乱后才知原来小觑他了,还好无事,还好,是自己小觑了他。伍寒芝一屁股跌坐,重重吐出口气,此时心神一弛,泪掉得更狠,她没有费事去擦,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在哭。
邬雪歌都看傻了,喉头鲠ຖ住,好半晌才想通是怎么回事似,拿大掌去挲她湿漉漉的脸,红着脸粗声粗气道——
“就那两下马蹄子我还挨得住,比搔痒强不到哪边去,你哭个ฐ啥儿劲?我好端端没死没伤,你干什么哭丧?这泪也流得太……”他突然止声,因脖子上挂着一双藕臂,姑娘家投怀送抱扑过来,怕他消失不见般搂了个死紧。
两具身躯紧ู贴,两颗心剧烈撞击。
邬雪歌没有回抱,虚张的双臂一直空悬,直到怀里人儿松了手劲缓缓退开,他才挺笨拙地动了动臂膀,也不知想干什么เ,非常后知后觉,也十分徒劳无功。
相较之下,姑娘家比他勇敢太多。
“对不起……我、我仅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块儿?”伍寒芝跪坐在自个儿脚๐跟上,抓着衣袖抹脸,双腮异常红赭。
又被直勾勾、毫无掩饰地问一次,邬雪歌都不知该答什么,她却又道——
“我是伍家堂的守火女,不得嫁出,迟早都得寻个ฐ男人在一块儿,说好听些是坐宅招婿,其实不一定要一起过活,就是……找个男人传承伍家香火,可我都快二十三了,一直也没有合意的人选,我……我虽然长得不顶美,没有菀妹那般的天姿国色,也没有菀妹温驯柔顺ิ,但我会改改自己过分刚硬的脾ຆ气,我——”
她哪里过分刚硬了?
“你千万别改!”邬雪歌口气陡狠,瞳仁里的蓝ณ火窜大。
见她表情怔忡,他不由á得咬牙问道:“因为我对你西海大庄大有助益,一个能打一群,所以才选上我吗?”
伍寒芝没想骗他,点点头。“也是,也不是。”
“说清楚!”他浓眉拧起。
把他俩甩落地的骏兽已恢复寻常,绕在一旁低首觅食,伍寒芝纤指下意识轻枢,在石头缝里枢出一把青草,这是冬季里难得的鲜味,引来马匹嚼食。
她抚着马鬃,声若叹息——
“守火女的婚事再不定下,怕是如今日这般的祸事还要发生。域外欧阳家几次来扰,情势一次较一次严峻,这一回带走菀儿藉以挟持我,按欧阳瑾的意思是想强娶,若今夜马车真进了他的地方,也许……很可能……菀妹受我所累,也要被人欺负了去,欧阳瑾可能ม以为这是一石三鸟之ใ法,既得美人,也迫我低头,届时能不能ม得那ว三百多帖药单已非重中ณ之重,紧要的是,透过伍家堂就能ม控住西海药山和大庄……”
伍寒芝摸摸仍微湿的脸,扬唇的样子很是腼眺——
“可他是小瞧我了,伍家堂的守火女即便落到最不堪的境地,什么都失去,也不会拿整个西海大庄作陪。”
最不堪的境地、什么都失去……遭强娶强逼、践踏尊严、女儿家清白受辱等等之类的事一下子全掠过脑中,邬雪歌齿关紧得格格作响,不是不知她若落入对头手里会遭什么เ罪,只是此时再想,气得更狠,都觉轻松放过那个姓欧阳的着实太便宜对方。
没关系,来日方长,山水有相逢,总能ม再请对方แ吃几顿“好的”。
伍寒芝静了会儿又道:“这两次全赖部爷出手,才能ม迅速扭转局势,邬爷的实力强悍,倘能将你拉拢进西海ร大庄,那不是如虎添翼而已๐,更像得了根定海神针,很令大伙儿心安。”
“就为了让你那一大庄子的人心安,你、你求我当上门女婿?”都不知他两片俊颊是气红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红到肤孔隐隐冒热气。
“不仅仅为了大庄……”她抿抿唇瓣,鼓起勇气迎视那双发怒的蓝瞳。“也是我自己的私心……我很……我是说,我会一直想着你,自相识以来,时不时会牵挂着,想你人在何处?是否饿着肚子?可不可能再见?”
脸蛋红到渗血似,但说出来了,心头仿佛轻松了。
“你很好,是很好很好的,我很心悦你……虽是招婿,但会待你很好的,你什么也不必做,真的,就是……就是男的、女的在一块儿而已,不会有谁拘着你。”
心脏跳动剧烈,每一下都能撞疼他的胸ถ骨。
邬ึ雪歌微张着嘴,竟呐呐不能成语。
“这样的事由女子亲自开口是挺不成体统,可我不想错过邬爷,总得问问才好。”睫上犹沾泪,有些模糊视线,她小手微握,用掌根揉眼。
手一放下后,很不好意思地又故作镇定笑了笑——
“不是现下非要答复不可,慢慢来吧,只是如若不能,也不打紧ู的,我只希望邬爷能亲口知会我,不要不告而别ี、不要一走了之ใ,也……也不要从此不再来吃饭喝酒,断了往来,可好?”
她没等他答话,起身牵着马匹慢行。
走了一小段,发现他没跟上来,回眸见他石化般盘坐在原地。
夜暮渐合,天地尚残一缕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模糊斜长。
说不出的心疼滋味又在心间荡漾。
她并不知这般贸然问他究竟对不对,也许下一瞬她仅一个错眼,他又会消เ失不见。
“邬雪歌!”她扬声唤,手圈在嘴边。“邬雪歌——”
“石像”终于有所动静,乱发飞扬,褐发下的蓝眼睛锁住她。
伍寒芝笑道:“你说,如果没抱牢,落了马怪不得谁。结果我落马了,你还是赶着救我,护我周全了。”一顿,轻嚷。“你这样好,如何能不中意?”
许多时候,他目瞳里的光亮得太孤独、亮得如同无声的呼救,没有安身立命之ใ所,如无根浮萍漂荡,他是否已๐倦?
会不会他也曾渴望与人群居过活,只是孤独太久,裹足不前了。
眸里微泛热气,她用力一眨,朝那个像又傻掉的男ç人再次扬笑——
“起来!该回去啦!我肚子好饿,今晚决定下饺子吃。邬ึ雪歌,你吃吗?”
吃,他当然要吃。
别ี问他吃几颗,他是算盘数的,直到เ扫光满满的三大盘才收敛。
这一次没去挨在灶边吃食,而是被殷勤地请进伍家堂的小宴厅,一旁还有家仆服侍着添茶倒酒,约莫是当家的大小姐想任他痛快开吃,没让其他闲杂人等来搅扰,连待他格外热情可亲的伍夫人也没出现。
老实说,邬大爷不大记得是怎么策马回大庄的。
他连怎么使动僵化的身躯上马都不记得,只知女子柔躯再次贴上后背、那双细瘦臂膀又一次圈抱他时,真觉得一颗心鼓跳到เ快爆破,非常鲜红血热。
被迎进伍家堂,她安排了什么,他半句不吭全都接受。
以往吃她料理的食物吃得有滋有味,今晚吞饺子一颗接一颗,挟起就往嘴里塞,肚腹很是空虚,他本能地往嘴中塞食,不记得品尝滋味。
停箸,饮茶。
热茶不知不觉间被灌完,一旁伺候的家仆忙提着空壶赶往灶房重煮茶汤。
邬雪歌仍静坐不动,垂首发楞的模样似神识犹陷在浑沌中,该往哪儿走当真不知,而漂亮耳轮上的红泽一直没楗去。
新沏的一壶茶很快地放回他面前桌上,“咚”一声搁下。
他楞怔到连仆人去而又返、何时踏进厅里都不知道。
深目一抬,蓝瞳微乎其微缩动。
还道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