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山嘴道路漸寬，果然，前面出現了平地，馬隊奔馳也愈發加快。眼看就要進入了安全地帶，恰這時，大隊人馬如同火焰般蔓延燃燒，兩條火龍迅速聚合。封叔無奈正面抵抗，於是長戟揮舞刀劍翻飛，場慘烈的殊死拼殺就此展開。
山路崎嶇，山嘴遮擋了我的視線，只聞半山腰隆隆沉雷大作，顯然司鴻宸的兵馬已๐經封住了對方的去路。陣慘嚎震盪山谷，前面掩護的幾名騎士連同戰馬，竟樹葉般飄向茫茫峽谷。封叔兩邊â看大吃驚，大喝停止前進，繞過山嘴往平地方向逃遁。
他噓了聲，猶豫了片刻๑，臉上笑意已๐淡，“你我還分什麼彼此呢？剛才被封叔叫去，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是你待我太好，我何德何能”我幽幽地回道。
我尚自年輕，笑話古人不必較真，天涯何處無芳草，出了這道門決然走人，何等瀟灑。
小說劇情往往這樣寫：庭院內修竹疏淡，楊柳春發。失寵的女子凝視遠方，寄情山水的同時，心思卻止不住的寂寞。不遠處有鼓琴輕歌，如此熟悉，又如此疏離，當初的夢已๐無跡可尋。女子此心化成灰，遙遙望眼當年，隨後便將自己้了然於世外。
夜深人靜的時候，經過番纏綿，我躺在司鴻宸的懷裡，開始小心地編謊話。
這樣左思右想，不知不覺中，我的天平逐漸傾向封叔那ว邊了。
我也笑了，第次感覺到，我與他的感情就如月華般純淨。在這個異世，我不能與他有千絲萬縷的男情女愛，我負à擔不起。但是，他給了我足夠的敬重和溫柔，將來有天我離開了，我會永遠記住他的。
“有你這句話，我安心了，宜笑。”
到了第四天，司鴻宸很早出去了，我在屋內呆了半天，到เ午後推窗開門，讓陽光灑落進來。樹林裡แ空地上沒有個人影，只有幾隻鳥雀踩著碎步，悠閒地飛來飛去。
這樣過了三天，倒是平安無事，我緊繃的神經才慢慢松懈า下來。
我只顧乾手裡แ的活兒，並不理睬他。封澤見狀，突然長嘆：“果然也是牛筋。這孩子，眼看這天氣越來越冷，你會凍死在這裡的。你為靖帝賣命，到頭來甚個下場！還是乖乖๔隨我回去，求老爺寬恕你。”
“有段日子不見，姑娘可好？”他笑眯眯地問。
我始終保持著警惕，生怕不小心項鏈沒了。好在她們急於ไ將我拾掇乾ດ淨似的，將套絳紅的提花羅綺袍套在我的身上，那顏色，那質地，比侍女的雲紋紗ร顯得考究。她們又開始給我梳頭，盤髻，最後用葉片沾了紅粉，涂在我的臉上脣片上。
眾目睽睽之下，我被擦洗得乾乾ດ淨淨，熱水裡แ像是放了類似沐浴露之類的，只聞得陣又陣隱隱的花香。
我像交代後事似的，跟眼前的人或物作別，彎身進了黃包車。
“二哥，多謝你幾次三番救我於父親的棍棒之下，讓我免遭皮肉之苦。我知道，在樓家只有你跟我最親，我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所以，如果有天司鴻宸打開地宮之門，我會第個告訴你。至於以後就不關我的事了。”
到了大街，行人逐漸增多，街面上熱鬧起來，路中央偶爾還有清除積雪者。
或許心情愉快，司鴻宸吹起了口哨。他的眼睛顯得特別ษ明亮，熠ຈ熠ຈ發光，轉動方向盤的動作相當的瀟灑。
“什麼電影？”
“我在看電影。”
那天，我和顧俊顥出現在金敦大酒店大廳。那高檔豪華的設計，金碧輝煌的裝ื飾，把我帶進了個美麗神奇的世界。我仿佛不是從兩千多年的朝代而來，而是更遠古，對眼前眼花繚亂的裝ื潢竟驚得手足無措。
顧ต俊顥帶我乘觀光電梯上去，在十五層停住。有位行政人員過來，顧俊顥與他輕聲耳語幾句，那人引導我們進了行政總監辦公室。
“請你們稍等。”
待我們在沙發坐定，那人給我們倒了茶，很有禮貌地閉門而出。我安靜地等待著，看顧俊顥ณ臉淡定，心中ณ的忐忑不安逐漸消除了。
門輕輕推開，名中年女子進來，乾爽的衣著，親切的笑容。
見她，我霍然起身。
“宜笑，你好嗎？”女子笑著問。
我心裡แ激動，口吃了，“顧顧大姐，怎麼是你？”
顧ต大姐大笑道：“是不是很吃驚？聽到เ小弟說起你，我也是這樣的吃驚。”她回頭親昵地拍拍顧俊顥的肩膀，“小顥ณ，這次大姐真信了，確實是這個韓宜笑。”
原來他們是兩姐弟，怪不得都姓顧ต。我傻傻地站著，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顧大姐說：“我向來看好你的能力。我安排你去中ณ餐廳當主管，如何？”
我尚在猶豫，旁的顧俊顥笑著說：“大姐眼光好。”
顧大姐輕打了下弟弟，笑鬧間，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了。顧大姐接過，說了會兒話，最後道：“我讓她下來。”
我跟顧大姐去中餐廳。看了廚房，又環顧了周圍的布置，我這才平靜地告訴顧大姐，“還是讓我先從服務員做起吧。我不想讓人以為我是開後門進來的，我要以實際行動告訴他們：我行。”
“以才服人。好，大姐支持你！”顧大姐讚許地笑道。
我也給了她個微笑。
翌日開始，我正常上班，緊張而忙碌的日子開始了。顧ต俊顥偶然會來看我，我專心於ไ我的工作，他往往跟我打個招呼，就鑽ณ進他大姐的辦公室。夜間回去的時候，顧ต俊顥如果在，他會送我回家。更多的時候，我獨自乘公交車回去。
健彬很少露面，只是偶然打電話過來。他說他最近忙於醫學論文，手頭事情太多，話語裡แ透著關切。聽說我找到了工作，他顯ร得很興奮，我在電話這頭被他的興奮所感染，就扯些發生在酒店裡的有趣的事。
似乎，我和他從沒發生過感情糾葛的事，切那麼自然，那麼通暢。
沒過多久，健彬告訴我個預料中ณ的消息：韓淳要見我。
我沒發任何牢騷，只是輕聲說：“好的。”
掛了電話，我偷眼看了看毫無所知的母親，她正雙眼直直地看著電視。我長久ื的怔忡，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裡，那顆心才有了些微的顫抖。
這個人，曾經和母親相愛，他是我的父親。
我拿什麼去接受他呢？
和韓淳見面，竟選擇在夜間。
我提早小時下班。約定在金盾大酒店不遠的咖啡館裡แ，那ว裡แ地處偏僻，不會遇到熟人。
韓淳端坐在沙發上，特意戴著金絲眼鏡，看過去斯文而儒雅。這麼多年他除了肚腹略有凸出，看不出絲蒼老的痕跡。我慢慢地走過去，他抬眼望住我，面上紋絲不動。
他越來越有官相了。
兩人間隔了紫檀長條桌，我隨便點了杯咖啡，坐著等他開口。他將手上的煙蒂掐了，微微眯著眼，神色不起波瀾。
靜默了片刻๑，他終於ไ出聲道：“我記得我們上次見面，是在六年前的冬天，臨近過年的時候。”
我嘲諷似地笑了笑，說：“我現在年紀已大，用不著定要參加高考了。”
“你可以用別的途徑學習，學海無涯，學無止境。”
他又操起那副官腔，我扭過頭去。落地玻璃窗外，夜燈璀璨通明，層層橫街綻開，蜿蜒如條巨龍，車子融入在茫茫夜色中，川流不息。
生活在現代的人，日子多姿多彩。他們看得見夜裡的風景，自然不懂夜裡的黑。
六年來，我光顧ต著在黑夜裡แ摸索，哪裡會顧及到人的心，會如此的變幻莫測？
沉默了下，韓淳溫聲細語道：“當然，你有你的選擇，我絕無干涉之ใ意。打你還未出生，我就沒給過你點關懷，心中有愧。你外表堅強，會吃苦，這點極像我年輕時候。宜笑，希望我們能夠好好溝通。”
他望定我，眯了眼靜待我同意。我不出聲，心底卻忍不住震。
這個人，終於向我妥協了！
他承認犯過錯，雖然不夠徹底，至少開始承認。對於這樣身份的人，多麼的不容易。
也許我學會了鎮定，儘管心潮澎湃，依然神色淡淡道：“我會考慮。可是正如你所說的，我有我的生活方式，不可能ม像某個人，不是嗎？”
“你指的是嫣嫣吧。”他搖搖頭，無奈道，“她和你截然不同，任性嬌氣肆意妄為。”
對韓嫣嫣，我無所聞，也不想去問。可韓淳情不自禁地又嘆了句，“唉，每次面對她，我總感覺自己是個失敗的父親。”
六年的經歷將我對韓嫣嫣的感覺稀釋得模糊，好像是百年前的虞琪，狡黠而詭異地笑著；又好像是虞纖纖，最後那些別有深意的話語，依然在耳畔繚繞盤旋。
不知不覺的，我的頭又疼起來。假裝不曾聽見他的話，眼光落到窗外。外面不知何時停了輛紅色跑車，對年輕男ç女的身影晃而過，我沒來得及注意，只看見那女的紅å大衣迎風飄動的後擺。
待回過臉，桌上擺放著疊百元大鈔。
我驚愕地想問，韓淳擺手阻止我，道：“老房子拆了，你媽剛出院，你才工作不久ื，家裡定很缺錢。這些先拿著，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宜笑，我是你父親。”
我的確缺錢。記得有句話：錢不是萬能ม，但是沒有錢萬萬不能。我過於窘迫，眼前的這疊ຐ錢實實在在誘惑了我。
“我收下，將來賺ຐ錢了還你。”
韓淳露出滿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