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晋阳侯和姜冕,后二人却并没有与他视线交融,反倒也探讨了起来。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埋头观察茶叶在茶杯里云卷云舒,互相探讨品茗艺术。
另三人则完全无视素斋的清淡,热火朝天地讨论案,譬如什么布料较为罕见,什么款式不合常理。
饭堂里,我抱着饭碗,一脸的无精打采。
柳牧云脸上神色有些奇特,ไ很快就做了个毫无纰缪的推理:“就是说,晋阳侯带你去夜市,遇见了漂亮的姐姐,还一起偷窥了郑昭仪私会小人这种少儿不宜的戏码?你们不知道这样会长针眼么?关键是,你族叔不知道顾ุ及你的心理健康,竟容许你偷看成人的游戏?”
“一个长得还算可以的大叔,ไ跟仲离有些像。”
我一仰头,看向推门而入的晋阳侯,热切喊了一声:“族叔,元宝儿洗好了!”
“咳。”身后有人制造了些声响,熟ງ悉的声音传来,“柳太医,元宝儿洗漱好了么?”
见我执着于族叔的伤势,住持对我和蔼道:“殿下,万事皆有因果定数,无需执着。”
话虽这样说,但血肉之躯遭钝器所伤,哪有不疼的,不过是忍耐力超过常人罢了。
少傅一棍子及时抽到เ刺客头上,便又一记闷响以及“噗通”一声,黑衣刺客彻底趴地,人事不省。
这时,“噗通”一声,从天而降一个浑身带血的黑衣飞人刺客,重重落在我们面前。砸了一脸灰尘草屑后,刺๐客一眼看见我们一大一小趴伏在这里,顿ู时就警觉了,张嘴要喊。
大吸口气,我也关了房门,蹭到了桌边,状若无事道:“少傅,元宝儿回来了。”
我不知该如何进退,站在门边,回头带着询问地望了眼族叔。族叔给了我一个ฐ鼓励的微笑后,就推开了隔壁房间,转身走入,关门。
我趴在族叔怀里,感受族叔的体温和心跳,非常心安。疾风吹不到我的肉脸,枝叶也碰不到我衣角,仿佛就呆在族叔独辟出的一方结界里,不受外界ศ滋扰。
虽然似乎先前嫌弃过我的体重,但此时族叔只一手抱我,看起来却很轻松,完全不像是抱了一个超重物体的样子。此时的族叔愈步履轻盈,踏尘无痕,行进速度极快,周身两旁้风声呼啸而过,树枝花叶也飞一般地闪过。
在我嗷ç呜了一声后,族叔终于从善如流自我脸上收了手,有些意犹未尽,笑着给我解答道:“你父皇当初生了你后,同你母妃一起,一连给你取了几十个ฐ名儿。比如,大宝,因为是第一个宝宝。又比如,狗蛋,犬子,溪狗,海ร狗,狗剩,腊ຘ狗,狗宝等等,因为民间说狗好养活,且有七命,你又是难产而生,出生时体弱又小,皱巴๒巴的一小团,一看就很困难,宫人都不敢养,生怕一个指头重了就把你养没了。”
族叔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一个ฐ不好的习惯,就是只要我一抬脸望着他,就会被他忍不住顺手捏脸。虽然我知道自己脸上肉有些多出来了,看起来好像就是给人捏的。
晋阳侯指了指我,“以元宝儿尚幼的年纪,她能将你怎样?陛下与宫中终究是外力,又能干涉แ多少?”
从晋阳侯话里寻到一丝松动的姜冕眼中ณ一亮,神迅速一振,不再萎靡奄奄,“当真?”
这样一番推理,我便对族叔此刻的定力与风度十分佩服。
我又呆呆地望了望族叔晋阳侯,他一个人坐在石桌边,一个ฐ人看风景,仿佛对一切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以前听说习武的人,耳力目力都远超常人,功力深厚的可比常人耳力目力几十倍。我推测,父皇和母妃的对话范围距离晋阳侯十几丈,也就对于习武之ใ人来说,尤其是可摘叶飞花的习武之ใ人来说,这个十几丈实际上听来兴许连一尺的距离都不到。也就是,类似在自己耳边耳语的距离。
父皇已自己开始品茶了,也是淡定得很。
“此话怎讲?”母妃面色平静地问,也不知是疑问还是设问。
晋阳侯的表现却是令人生疑,与母妃相对而坐,却并不饮茶,也不看母妃,眼神比较空,视线似乎是对着不远处的佛殿侧门。
我惆怅地叹口气,扒着松木继续偷窥。
少傅领我上楼,安顿我入睡,让我占了大半张床,他自己和衣躺一边。我侧翻身,往边上挪了挪,“少傅可以睡过来一点。”
我想着明日有肉吃,也就什么เ都不计较了。
我心头雀跃非常,“那ว你还说不是我爹!”
在我执着的追问下,晋阳侯低下视线,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是。”
晋阳侯唇边淡然泛了涟漪,目光向姜冕一扫,顺其道:“那ว岂不有损名声,落个善妒恶名?”
姜ä冕听得呆了一呆,手里茶水都倾洒了些出来,尚不自知,“竟有这种陋俗?那ว西席先生可真悲苦,奉尽一生竟只得个夫侍地位。”沉吟片刻,又想到:“既然如此,为何不以多年相处且先居夫位为由,迫使那小姐不得再纳滕夫侍御,免得分心他人。索ิ性独占了,以侍为正,岂不和乐?”
——他们认识。
或许,原因只有一个ฐ。
“可是现在又不是狩猎时期,再说我父皇早ຉ就不狩猎了。”
米饭迟疑道:“可是西山是皇家狩猎区呢。”
父皇和母妃齐齐一惊,“三个时辰?”镇定片刻๑后,父皇将我拉到身边:“元宝儿,告诉爹,你是怎么记下那些复杂案的?爹记得当初ม教你认成语都快耗尽爹一条老命了。”
“大朝会前晚,少傅后半夜没睡觉花了三个时辰教元宝儿背下的。”不好再隐瞒了,只好老实交代。
“这样有什么เ不好?”我又用糯糯的嗓音回道。
姜冕见跟前清净了,便开始针对我,哼了一声:“你再糯着嗓子说话试试!”
我也不知书圣是哪个,其他人也都关注的是案,没什么人搭理楚学士,只有宰相大人淡漠回了一句:“西京姜ä氏,有什么好惊奇的。”
叫人拿来纸张与印泥,当场我就盖了个羡之ใ印。楚学士一见便直了眼,“这是书圣笔迹,莫非姜少傅与书圣也有来往?”
在群起赞美中ณ,父皇终于没能克制好,面上浮出了笑意。我觉着他实在不该这么自欺欺人,我想我得犯点蠢劲让他警醒一下比较好。
开了赞美先河后,众大臣纷纷附议。我觉着他们不附议的话,大约就得跟宰相一起担罪了。所以对于他们的夸奖,我实在是当浮云一样看待。那位领头赞美并感动万分的大人,后来听说是地方แ上计来的,在穷乡僻壤混资历混了大半辈子,上京考计一直不过关,今次却让他拨了头筹,后来得了个最优,被提拔到了京师。当然,这都是后话。
姜冕冷然道:“有些事一眼便可洞悉,还需日久见人心么,陛下如此安排,真不知他怎么想。”
赵公公附和:“是啊是啊,柳太医都服侍小殿下六年了,殿下饮食用药都是柳太医一人亲力亲为ฦ,这份意实属深厚。柳太医为ฦ人淳朴厚道,所谓日久见人心,久了少傅你自可体会到เ。”
撒尚书明显不信,语气也略๓有不耐:“殿下不如趁着暮春时光,去放一放纸鸢,好过整日闲在殿里闷着。”
我点头。
大家见少傅果然是生气了,连太子都敢当豆芽扫出去,也都屏息了。
半天没动静。我又转回头看过去,少傅心口起伏更大了,抬袖将我扫出去,毫不留แ。我一跤跌进阿笙姐姐怀里,这回却是完全意外,非我所谋。少傅也没有再理会我与阿笙姐姐亲密接触,竟是将我无视得彻底。
即便如我,也明白了,少傅不承认比太医哥哥大,是怕被人嫌老,不承认比太医哥哥小,是怕吃亏。又怕老又怕吃亏的少傅,真是一个纠结的存在。
姜冕严肃起面孔断ษ然否决道:“当然不是!你少傅名满天下时,那个无耻太医还不知道在哪个山头采药呢!”
“少傅,我喜欢你。”
姜冕被撞得往后一退,“喘完了再把舌头理顺了说。”
刑部尚书犹豫踌躇许久,终耐不过东宫少傅那一双深桃花眼:“那好,下官陪你去停尸房,但不可过多耽误。”
被少傅这样诗歌一般的语风格一激,我又深入猪头三分。
詹事,洗马,舍人议论纷纷,裴帅果然为郑太师所用,陛下此举究竟能否应付得了裴帅,万一失策,皇位必将拱手他人。
我听他们讨论后,觉得某个ฐ称呼极其耳熟。
——裴帅?
当日我出宫前去寻找族叔,在茶棚里遇到的那位裴大叔,送我去西山的裴大叔,留宿西山族叔家里时,族叔似乎就这么称呼过裴大叔。
裴帅。
难道是他?
我去东宫文馆里刨坑,终于刨出了一堆将军元帅的画像,一一看过后,竟真的看到了裴大叔的画像。
在我惊呆的时候,少傅来了,与我不期而遇。明显少傅也存着相同的疑问,从我手里看了画像后,感叹:“居然真是他。”
我问少傅:“裴大叔为什么เ要谋反?”
“大概ฐ,他也听说了东宫储君的诸多典故,觉得未来大殷堪忧吧。不如谋反,换个储君,大家都有奔头。”少傅不吝告诉我真相。
我看着少傅。
少傅看着我,“你不反驳么?”
我诚恳道:“如此有理有据的谋反,我竟无法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更,太困了,碎觉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