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见到徐凤年并无反应，只是在那里头疼笼肉包如何处置，他自己当然不能吃，李子也不爱吃。
小姑娘不去深思，只是高兴。
徐凤年靠着墙壁，修长五指抚摸着绣冬古朴刀鞘，岔开话题，语气平淡道：“当年老皇帝要以武乱ກ禁的江湖掀翻，要满国武夫心悦诚服匍匐在天子脚๐下，做听话的狗，可几大藩王称病的称病，直言此事不妥的直言，这直言是仗义还是仗利ำ，几大武将样不情不愿做这损德的恶人，到头来，是谁做那背负天下骂名的货色？是徐骁，死瘸子才把西蜀灭国，扛着徐字大旗，就把矛头对准了天下武人，其中ณ不乏有北凉士卒尤其是些将校的家族根源，那时候军心大乱胜过任何次，北凉大军不曾开战，便有两ä万名百战老卒请辞还家，更有无数出身江湖的猛将对徐骁心生怨恨，转投其它军伍。可徐骁有过抱怨？”
最不像道门高人的年轻师叔祖傻笑道：“听小道士和香客们讲过些山下的事情。”
严东吴冷笑道：“你敢见那ว血腥场面？给多少银两是殿下的私事，东吴倒是要好心提醒殿下记得多带套衣衫。”
徐凤年嗯嗯了几声，转而将绣冬扛在肩上，双手搭着，更显痞态，笑眯眯道：“女学士都听说了那刀客的壮举？你说我该不该去赏个几千上万两ä银子？我可有消息听说今晚城外就有场厮杀，正寻思着该带多少银子，女学士，你挺精于算计的，要不给谋划谋划？”
老魁怒喝道：“黄老九，不服？不服重新า打过！”
老黄又很不给面子地歪了歪嘴，叼着已经被嚼去草叶的草根，那张老脸上满是讥笑。
三人齐齐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早ຉ就候着不惜跌价去越蛆代庖的大龟公，不需要徐凤年说什么，熟门熟路的李翰林便抽出张五百两ä银票，塞入徐娘半老风韵犹胜伶人清倌的老鸨领ๆ口，怪笑声道：
紫金楼的老鸨当年也是艳名响亮的花魁，这些年随着紫ใ金楼的水涨船高，除非贵客，根本懒得抛头露面，今日却急匆匆盛装ณ打扮番，亲自出门迎接三位凉地完全可以横着走的大公子。
连堂堂大柱国北凉王都得蹲在那里好言相劝，循循善诱里透着股诱拐，“儿子，去龙虎山学成身本事，以后谁再敢说你傻，你就揍他，三品以下的文官武将，打死都不怕，爹给你撑腰。”
但此番收徒显然遇到了不小的阻碍，倒不是王府方面有异议，而是他的未来徒弟犟脾气上来了，蹲在株梨树下，用屁股对付他这个天下道统中论地位能排前三甲的便宜师傅，至于武功嘛，咳咳，前三十总该有的吧。
废话，白狐儿脸再美，世子殿下也不至于喜欢上个ฐ爷们。
白狐儿脸重新望向那六十四位个个等人高度的敦煌飞天，头戴五珠宝冠，或顶道冠，或束圆髻，秀骨清像，眉目含笑，她们上体裸露，肩披彩带，手持笛箫芦笙琵琶箜篌种种乐่器，云气扶摇，飘飘欲仙。
好幅天花乱坠满虚空的仙境。
世子殿下很小就知道骑在徐骁脖子上去触目飞天的裸露胸ถ部，这不是根骨清奇是什么เ，不是天赋异禀是什么เ？！只不过长大以后，次数便少了，毕竟徐脂虎最喜欢拉着徐凤年起睡，等弟弟十二三岁都没放过，徐凤年睡觉喜欢搂紧ู脖ๆ子抚摸耳垂的习气便是她给惯出来的。
白狐儿脸挪了几步，盯住了西北角顶部位飞天，这身天仙臂饰宝钏，手捧凤首箜篌，仔细打量，竟然只有目。
徐凤年没上心，只是心有余悸道：“徐骁说这听潮亭底层镇压着个ฐ老怪物，白狐儿脸，你小心点。”
白狐儿脸顿悟般，春雷出鞘，击中那身飞天的眼睛，春雷反弹归鞘。
只见那身飞天纹丝不动，其余六十三身飞天却开始缓慢漂移起来。
扇门出现在两ä人面前。
徐凤年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这是画ฑ龙点睛了？”
白狐儿脸径直走入。
徐凤年想要拉却没有拉住，犹豫了下，跟着走进漆黑昏暗中，借着大厅月光，可以看到是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白狐儿脸抽出春雷，以清亮刀锋照ั映道路。徐凤年跟着抽出绣冬刀。
等徐凤年默数到六十三，楼梯逐渐光亮清晰起来。
是座四颗夜明珠镶嵌于四面墙壁的大厅。
坟墓般！
灵位！
摆满了北凉阵亡将校的灵位！
不下六百块。
大厅中央放了块以供跪地祭拜四方的茅草垫子。
垫子遮掩不住个更大的阴阳鱼八阵图。
徐凤年望着块块牌位，只有小数为他熟ງ知，都是北凉军的功勋武将，死于那场席卷天下的春秋乱战中。
将功成万枯骨。
这只是书生语。
在这里，此情此景，才是真正的阴间。
白狐儿脸浑然不惧，只是问道：“你想不想以绣冬换春雷？”
心知不妙的徐凤年摇头道：“不想。”
显然恼火世子殿下不识相的白狐儿脸紧ู眯起丹凤眸子，死死盯着徐凤年，就跟打量个灵位相差ๆ无几。
白狐儿脸已经看出目前春雷比绣冬更适合世子殿下的练刀。
徐凤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不出意料的话，地底下就蛰伏着那ว个压就镇压了二十年的绝世高手，看白狐儿脸架势，分明是被勾起了好奇，以他的脾气，十有八九是要去探究竟，徐凤年可不想羊入虎口，他的第二次江湖逍遥游还没黔驴技穷到เ要铤而走险的地步。
白狐儿脸皱了皱眉头，破天荒妥协道：“我要再下层，可这毕竟是你家，所以你若答应我，我除了与你换刀，还额外答应你个条件。”
徐凤年毫不犹豫道：“好。”
白狐儿脸更加干脆，直接将春雷丢â给徐凤年。
徐凤年接下春雷，却没急着把绣冬交换给白狐儿脸，而是正色问道：“我现在就可以提条件？”
白狐儿脸点点头。
徐凤年本正经道：“条件就是我们现在别下去！你要反悔，就先杀了我！啊，不对，是打晕我！”
手中ณ无刀的白狐儿脸瞪大那对秋水眸子，看着握紧双刀的世子殿下。
突然，白狐儿脸莞尔笑。
那些敦煌飞天若是比起此时的他，便没了仙佛气。
徐凤年看痴了，却依然没敢掉以轻心。
第次在他面前展颜欢笑的白狐儿脸仿佛是嗔怒，对，女子作态的嗔怒，缓缓道：“这次算你赢了，徐无赖。”
徐凤年终于松了口气，鬼门关打转的滋味真他娘难受。
白狐儿脸伸出手。
徐凤年满眼疑问。
白狐儿脸怒道：“给我绣冬！上楼去，等你胆子长大些，我们再下去！”
徐凤年呆呆哦了声，把绣冬刀抛给白狐儿脸，有点不舍，在武当山上就跟这位“小娘子”相依为ฦ命了。
同回到楼ä上，白狐儿脸拿绣冬再敲飞天眼珠，壁画神奇恢复原样。
徐凤年得了便宜正准备溜走，没想到白狐儿脸并未生气，只是轻声道：“陪我喝酒。”
徐凤年跑去梧桐苑拎了两ä壶好酒回来。
两ä人坐在听潮亭雄伟台基边缘，白狐儿脸盘膝而坐，徐凤年双脚๐悬在台基外边空中。
白狐儿脸灌了口酒，“北凉王是我见过最具枭雄气概的男子，但我这年来仍是不懂即便徐骁推行法家和霸道，怎就成了人之ใ下万人之ใ上的权臣，刚才看到六百多块灵位，似乎ๆ有些明白了。有六百人死心塌地替你卖命，你就是个草包，也可以威แ福州ะ。若这六百人都是英雄，愿意为你肝脑แ涂地，那当如何？世人皆知北凉王徐骁以六百骁骑起家，如今剩下没几个了吧？大概ฐ都在那里了。”
徐凤年望向夜空。
白狐儿脸柔声道：“有这样个爹，是不是很累？”
徐凤年摇了摇头。
白狐儿脸摇晃着酒壶，嘲讽道：“你爹手段心机隐忍都是当世流，你却是个无赖。”
徐凤年苦笑道：“就别ี挖苦我这个草包了，不就用绣冬骗你春雷吗，你要不甘心，我们换回来就是。”
白狐儿脸嘴角弧度迷人，再狠狠灌了口酒，喝酒都如此豪迈，道：“说吧，什么条件。”
徐凤年轻声道：“不提了，你要下去便下去，到时候告知我声便是，我让徐骁多给你安排些人手。”
白狐儿脸狐疑ທ道：“你什么เ时候菩萨心肠了？”
徐凤年自嘲道：“我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因为那心要做板荡忠臣的陵州ะ牧，去年又少了个ฐ。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把你当朋友。”
白狐儿脸面无表情，只是仰头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