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远嫁北凉的鹅蛋脸姑娘丝毫不怕北凉世子，自告奋勇笑道：“我带了些雨前春神茶与整套茶具过来，还没来得及煮茶哩。”
徐凤年没有急着拾掇韦玮和姓赵的，转头望向青州千金们，笑脸灿烂道：“哪位姐姐妹妹会煮ุ茶，咱们起喝茶赏景，打打杀杀什么的，本世子讨厌得紧，惊吓了姐姐妹妹，待会儿容我以茶代酒，自罚三杯十杯的，如何？”
徐凤年震惊道：“王初雪，可以啊，看不出来你还是天赋异禀。我以前在武当山上认识个骑青牛的道士，你更厉害，都骑上大鼋了。”
王初ม冬脸红道：“蛟龙哪里会爬到我家，它是只驼了块无字碑的大鼋，长得像只大乌ไ龟，很笨的，高人说它是大禹治水时的镇海神兽，小时候我坐在它背上游春神湖，它高兴就潜入水底，差点淹死我，后来爹就不许我偷偷出来找它了。”
徐凤年伸出手臂，由雪白矛隼落在臂上，拿下小竹筒，抽出密信，脸愕然。
李淳罡不耐烦道：“小子你是笨还是蠢啊，行走江湖，不就挣个ฐ名头？要不然王仙芝会自称天下第二？邓太阿会拎桃花枝作妖作怪？有了名头，再与人对战，便名正言顺了。否则谁愿意搭理个无名小卒？老夫年轻时候，不管对上谁都来通砍瓜切菜，可不就是意气用事，要争口气？后来年纪大了，才少了争强斗ç胜的心思，齐玄帧这个ฐ牛鼻子老道着实可恶，与他论剑说道，害得老夫心境大乱，不仅没能脚踏入陆地神仙境界，连天象境都悬了，被人断去臂，被镇压在听潮亭下，才因祸得福，重返天象。小子，以后对着老夫客气些，天象境的高人，数来数去，才就十来个，双手而已。”
吴灵素淡淡道：“人可以乱ກ打，话不能乱ກ说。”
吴灵素身侧传来的声音冷漠照ั旧：“你也就只剩ທ张嘴有些本事，除了这个，你有什么เ拿得出手？你这种怕死怕疼而且做什么都只会点到即止的废物，吃得住练剑的苦头？信这个我不如去信你跟郑皇妃有腿。”
鱼幼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似乎ๆ猜出鱼幼薇心思，徐凤年自嘲道：“你当他们是蠢货，我说声，喂，你们把命拿出来，他们就真肯乖๔乖交出来了？世子殿下这个名头只能ม吓唬人，引诱些逐利小人，我自己若是个ฐ腹中空空的草包，到เ头来撑死就是个败家纨绔。鱼幼薇，不妨跟你说些你不知道的，方才我们上山，居高临下望去，可有看到骑兵小道夜行的火把？没有吧，因为凤字营轻骑的夜战与野战俱是北凉军中名列ต前茅，武书上说骑兵有十胜九败八害，照ั理说林木丛茂是骑兵的败地死地，可若谁真以为那百凤字营上了山便没法子骑当三步，那真是纯粹找不自在。凤字营的战马从相马育种喂养调教再到马掌马镫马鞍马甲最后到挑选蹦跳速度致编队勤于骑射和人马相亲，每个环节都不可出差ๆ错，战马战死，不许剥食，只可割下耳蹄回报监马官，违者军法重治，这只是北凉军的个缩影。徐骁治军，赏罚分明，未战前从不求大功，只求自己无错，最后说到底，便只有临ภ阵死战，死战，还是死战！才是徐骁带兵最大也是唯特点，连他大将军都敢头马掠阵，三十万铁骑怎会做不到必败不怯战，必死不拒战？！春秋四大名将，貌似前些年又冒出四个，谁能如徐骁般能够让最末等小卒都愿死战到เ底？！鱼幼薇，你再说说看，本世子这会儿带着你这样的美人儿悠哉游哉逛荡名山，再抽空拿点小恩惠送于凤字营，是好是坏？”
徐凤年双指夹住在那ว里近水楼台揩油的白猫武媚娘，轻轻丢到เ地上，对鱼幼薇说道：“走，回房，让我看看还有哪里胖了。”
鱼幼薇呆滞。
杨青风据说连野鬼山魁都能饲养，驭马不在话下。
徐凤年打了个响指，杨青风猛然睁眼，只听他声口哨，匹无人骑乘只是乖巧跟在他身后的枣红骏马小跑向世子殿下。
赵静沉才悠悠飘回岸边，便依稀听见声感叹，位酣睡老道从逍遥观拔地而起，鹞子般掠至当空，俯冲刺入溪水，溅起无穷水花，水流滞，便像是老道士将这青龙溪给斩断了般。
“你才是痴货啊。”
徐骁拿到份从京城送来的密报，轻笑道：“清君侧？我离陛下可是离了好几千里。这帮老书生，就不知道省点气力回家去对付房中美妾。”
旗下，大柱国徐骁策马缓行，身边只有位英俊男子，面如冠玉，书生意气却身披戎装。不佩刀剑，只是空手，腰间系着条羊脂美玉腰扣，卓尔不群。其余数位北凉赫赫骁将都要拉开落后大段距离。
只在太虚宫前出声的王小屏点了点头。
竹楼外，王重楼坐在剑痴对面，跟着嚼起生茶叶，微笑问道：“气机牵引得如何了？”
现在每天满手鲜血，不练刀时徐凤年就把绣冬搁在肩膀上晃荡，肩挑绣冬，瞧着是挺诗情画意的，徐凤年内心可都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徐凤年把这厮的赞誉当作耳边风，咬着关东辽尾笔杆子，上山前练刀辛苦，却也不至于艰辛到将三年游历磨砺出来的老茧都给硬生生剥去。
她轻轻离开，无声无息。
徐凤年叹气，低头凝视画像，“这儿如果安全，你先退下。”
父子视野中，景象如沧海扬波，似雪球滚地。
“极少有人能ม几十年不变的帆风顺ิ，起起伏伏才是常态，朝廷里那几位只脚已经迈进棺材的三朝元老都不例外。你爹这份荣华是无数次豪赌赌出来的，所以最忌讳别人说那ว句爬得高跌得重，生怕跌下去，就连累你们几个起不来。做武将，封异姓王，已是登顶，为文臣，大柱国也是极致，这份滔天殊荣，离阳王朝四百年来，屈指可数。”
听潮亭，终于清净了。眺望出去，满眼的风景如画。
从不曾听到这个亲近称呼的袁左ุ宗愣了下，犹豫了下，还是躬身离去。
徐凤年平静道：“死了。”
温华于小事锱铢必较，敢少他枚铜钱，他就敢乡野泼妇般跟你满地打滚，但在大事上反而颇为豁达，听闻消息，只是心中ณ震惊惋惜了下，叹息道：“死了就死了，下辈子投胎好点便是。葬在哪儿？若不是太远，我下次清明去烧香上酒，老黄是个ฐ好人呐。别人死活不管，老黄的坟，我还是要去的。”
徐凤年轻声道：“死在东海武帝城那边，没坟。”
温华纳闷道：“跑去武帝ຓ城作甚，没记错的话老黄是西蜀人啊？那口西蜀腔，起先碰到เ你们的时候，差点听得老子连寻死的心都有了，这两年没老黄在耳边唠叨，反而有些寂寞了。对，是挺寂寞的。”
徐凤年望向湖心月，喃喃道：“是挺寂寞的。”
第百零七章声公子顿酒肉
躺在亭中的温华望向几年没见的故友，当初起结伴游历，他直很嫉妒徐小子的俊逸皮囊，每逢途经乡野村舍，若是让徐小子去讨要些粮水，多半不会空手而归，要对方是些见识鄙陋的村妇，就更出手阔绰了，只是她们施舍时免不了要捏捏徐小子的手，胆大的妇人趁着丈夫不在更会笑着去捏徐小子的脸蛋，道声好俊俏的后生，每次见着这个场面，温华总不太得劲，他娘的风头全给这小子抢光了，不过久而久之，温华也就习以为常，开玩笑唆使着徐凤年干脆去城中闺秀当个小白脸得了，徐小子十有八九都要跳脚骂人，说老子是凉州的顶ะ天大的世家子，丢不起这人！温华忍不住就想笑，顶天大是多大？大得过北凉王的儿子吗？这会儿再度相逢，再看徐凤年，温华似乎觉得有点陌生，约莫是换了身不知从哪个旁门左道拐来的锦衣，太人模狗样，温华瞧着有些不真实，徐小子莫不是当真是北凉那边的三流权贵子孙？是的话，这狐朋狗友还能做得成？温华下意识挠了挠裤裆，这个做了十几年的习惯动作难登大雅之堂，不过温华本就是乡野出身，便是想改也改不过来，徐凤年当年便总拿这个嘲笑他，说以后练剑练出个ฐ大名堂了，与高手对战的万众瞩目时刻，冷不丁去挠裤ไ裆里的鸟，像话吗？还是高手吗？会有姑娘爱慕你这般没个正形的侠士？温华很本正经地考虑过这个ฐ难题，可至今也没想去改，好像生怕改了自己就跟那帮游历时撞见的故作风雅纨绔子弟致无二了。
徐凤年被温华看得毛骨悚然，问道：“怎么来襄樊了？”
温华脸惆怅道：“遇见个ฐ心仪的小娘，路追来的。”
徐凤年笑道：“你啊你狗改不了吃屎，当初ม哪次不是见到เ个只要有胸脯有屁股的，都要心仪，你也不挑嘴，可有谁搭理过你？”
温华坐直身体，脸坏笑，双手在胸ถ口做了个滚圆姿势，啧啧道：“这次不样，是真喜欢上了，人美，心更好，我觉得这辈子以后就只喜欢她了。”
徐凤年撇嘴不屑道：“扯鸟吧你，是个ฐ姑娘在你面前，你都喜欢得死去活来。”
温华靠着柱子，摇头道：“不会了。”
徐凤年见温华不似玩笑，纳闷道：“你真死心塌地了？是哪家倒霉的姑娘？报上名号，我去瞅瞅。”
温华骂道：“倒霉个ฐ屁！丑话说前头，你别想挖墙脚๐，否则兄弟没得做！”
徐凤年怒道：“老子摸过的娘们比你见过的还多，会瞧得上眼？！”
温华哼哼道：“你什么เ德行我会不知道？也就嘴皮子最厉害，坑蒙拐骗倒是熟ງ稔，以后万有姑娘瞎了眼看上你，我定去拦着。”
徐凤年靠着另根柱子，相对而坐，笑眯眯道：“那ว你有的忙了。”
温华没那个气力去跟徐凤年拌嘴，少说句就少饿分，抱着那柄木剑闭目养神。徐凤年转头遥望向瘦羊湖十景中的抱孤塔，瘦羊湖仅就湖而言并不大，但历史悠久ื，未修水利ำ时每逢大雨，湖水便泛滥成灾，若是久旱则干涸ຈ见底，实在称不上美景，后来前朝两位大文人担任青州刺史，对瘦羊湖格外青睐，采用开阴窦手法凿出五井，拓建石涵，这才有了今天的瘦羊湖，相国巷便因五井中ณ的相国井得名，春秋国战中文人误国，可此湖却是雅士治国的个不起眼佐证，徐凤年听到เ温华肚子饿得咕咕叫，笑着缩回视线，问道：“要不我弄点酒肉过来？”
温华怀疑ທ道：“上哪弄去？”
徐凤年朝青鸟做了个倒酒的手势，没多久她便从客栈端来餐盒，酒香肉香扑鼻，温华看了看青鸟，再看了看盒中酒肉，震惊道：“你小子是真发达了，连漂亮媳妇都讨上了？！”
青鸟涨红了脸，徐凤年率先撕下块牛肉，就着烈酒下肚，笑道：“吃你的。”
温华狼吞虎咽，时不时抬头看向青鸟，忍不住轻声道：“弟媳妇，我多嘴句，真想过安稳日子，跟徐小子在起你可就得管着点，他这人不坏，就是心眼大，不安分。”
徐凤年丢过去块牛肉骂道：“没你这么拆台的！”
温华慌忙接住牛肉，塞进嘴里，瞪眼道：“没你这么糟蹋好东西的！”
青鸟柔声道：“温公子，我只是个ฐ丫鬟。”
温华啊了声，摆手道：“丫ฑ鬟？不信不信，姑娘你要是丫鬟，太没天理了。”
徐凤年笑道：“她可不就是小姐身子丫鬟命。我都替她委屈。”
温华怒道：“姓徐的，留点嘴德！什么丫ฑ鬟命！小心我跟你急！”
徐凤年翻了个ฐ白眼。
温华满嘴油水地抬头看向青鸟，尽量露出个生平最风度的笑脸，腼腆ດ道：“这位姑娘，就冲你喊我声温公子，以后徐小子如果敢欺负你，我第个拾掇他！他那三脚猫功夫，我都不用剑，就能干趴下！”
徐凤年哈哈大笑，调侃道：“温公子，来来来，喝酒！”
温华心情大好，被人喊温公子，破天荒第回啊！浑身舒坦，他顿时只觉得世间女子除了那ว位心中爱慕的她，便是眼前的她第二可爱了！这般知书达理的贤淑女子是个丫鬟？鬼才相信！
这两ä三年中ณ少有的酒足饭饱，温华打了个饱嗝，余下酒水都被小心翼翼倒入他的葫芦酒壶，温华丢â给徐凤年个眼色，徐凤年摇了摇头，温华使劲点头，看得青鸟莫名其妙，竟是徐凤年拗不过温华，只得尴尬地让青鸟先将餐盒端回客栈，两ä人溜烟跑出凉亭，寻了个临水的草丛，间隔着脱裤子蹲下，两坨光屁股在月色下格外荒诞，两个爷们如此煞ย风景，在瘦羊湖拉起屎来了，不过若是知道当年风餐露宿，就不会奇怪这对活宝此刻庸俗下作的行径了，对温华这个穷疯了的无名小卒而言，世上最他娘幸福的事，不是吃喝睡，而是个“拉”字，因为唯有吃饱了才有本钱去拉，很粗浅的道理。
蹲湖畔ึ的温华长呼出口气，悠哉游哉道：“保不准以前就有哪位诗人雅士在咱们这儿吟诗作对过，想到เ这个，爽哉！”
徐凤年没吭声。
相信靖安王赵衡打破脑袋都想不到北凉世子会在瘦羊湖边上跟人起撒尿拉屎。
温华见徐凤年没动静，有些无趣，突然惊咂道：“姓徐的，老子拉屎的地方后头就有块石碑！”
徐凤年终于忍不住骂道：“那ว是前朝刺史李密立下的瘦羊湖闸记，你个ฐ王八蛋真会挑地方！”
温华时无言，默念道：“罪过罪过。”
徐凤年犹豫了下，轻声问道：“温华，有没有想法继续跟我厮混趟？就像当年样，起走走看看？你要再碰上比武招亲，我管抬你就是。”
温华笑道：“别，你当我真傻啊，你小子如今了不得了，我也不管你是谁，反正我还当你是兄弟，可兄弟归兄弟，虽说蹭吃蹭喝是天理，可你舍得银子，老子还怕就没了志气，所以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有缘再会便是，嘿，我温华别的不说，练剑总要练出个ฐ二三才行，若是跟着你享福，就怕再没心思去吃苦了，徐小子，好意心领。明天我就要出城，想去北莽边境那ว边瞧瞧，就当开开眼界。”
徐凤年轻声道：“边境要乱，你悠着点。”
温华咦了声，打趣道：“要乱ກ？你真是北凉的世家子啊？”
徐凤年笑道：“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