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事儿”是迟早的事情，因为ฦ她长大了。没有脑子的身体仍会成熟，没有脑子的身体是纯粹的身体。十四岁的余海ร霞完全继承了余永革的高大粗壮和毛发浓密，像头健壮的小毛驴。就在那个ฐ夏天，在她“出事儿”之ใ前，她还出了另桩事儿。
他是家中最早意识到余海ร霞怀孕的人。当时在他的意识里还没有怀孕这个词，替代这个词的是另个ฐ词——“出事儿了！”
夏雪山回来了，脸喝得红通通的。
下雪了。零星小雪。细碎的雪花轻轻飘扬。他俩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吃雪糕。他每次完事之ใ后都觉得浑身燥热，肤如针刺，不来点冷饮会很难受。他知道是过劳，可是他得只争朝夕——领导当得太晚了。那ว些没在领导岗位上的日子都算白活啊！
“当然不是。只是有点怪。他打人时乐，挨打时更乐，所以人家叫他疯子。”
“他真的是疯子？”
红莲挑了个熟透的柿子递给王凤。他摇了摇头，冷漠而平静地抱肩而立。鲜红饱满水灵灵的柿子在她白嫩嫩胖乎乎的手上愈发显得好看可口，但想到她可能刚刚ธ接过客，他就反胃。
“别搭理他。有病！”她不悦地从红莲手里抢过柿子，下咬破它，啧啧有声地。西红柿在她手上慢慢地皱缩了。
红莲看出他对这地方的简陋不满，解释说这只是临ภ时租来应急的。两ä个月前夜总会被家老百姓私下戏称为特务机构的中ณ央级报纸给参了本，为ฦ了配合上面派下来的检察组，小姐这块转入了地下。整个沉城的扫黄工作加大了力度，大部ຖ分宾馆酒店都变得不安全了。
那个男人在叫夏红莲，声音颇็不耐烦。她抓起两ä个柿子，冲他笑下，转身跑了出去，脚๐下的凉拖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响亮哒哒声。
她的呼机又响了。她回的都是些熟ງ客，拒绝起来或直截了当或委婉涵蓄，看人下菜碟。她可真是个ฐ好演员，不断ษ变换着角色，会儿污言秽语粗野放肆，像个泼妇；会儿柔声细语优雅温好，像大家闺秀；会儿撒娇撇痴甜言蜜语，像个小情人；会儿温存体贴百依百顺ิ，像个ฐ好媳妇。
她边打电话边冲他扮鬼脸，似乎ๆ在说：“瞧，我在耍他们，对你才是真的。”
对门儿飞荡，简直像在放黄片。他盯着她，面色苍白，阴郁而冷漠。
她以为ฦ他等得不耐烦了，放下电话，冲他抛着媚眼，说：“好了。不打了。来吧。”
他僵立在那儿，像个石膏像，僵滞的表情透出丝令人不安的冷酷。她更加温存地哄他，媚态横生地贴紧他，很富性地隔着裤ไ子抚摸着他。他毫不犹豫地抓住她的手，毫不留情地把她推开了，直言不讳地说，嫌这儿环境恶劣，提不起兴趣。
她的呼机响，他命令她关掉。他变得像个ฐ雪人，散发着无情的寒意。想起那天他动刀子扎人的样子，她害怕了。是吴曙光在传她，不能不回。她不安地瞅了他眼，举ะ着电话，背过身去，走动着，尽量离他远些。
她陪过吴曙光之ใ后，他认了她做干闺女。对于捞陈风的事他很热心，强烈地想要在她面前证明自己的能量。他告诉她，减刑é不容易办，但保外就医就好办多了。他在那边不但有战友，而且还是在监狱管理局当处长。
吴曙光在电话里说他那个ฐ在大西北工作的老战友来了沉城，要她带个伴儿过去，见见面。她立即答应了下来，兴奋地跑了出去，隔着门喊夏红莲，叫她完了事儿回店里，陪桌要紧ู的客户。她跑回来，搂住他亲了亲，说：“改天吧。今天这事儿对我太重要了。”
他面沉似水，无情地翻了个ฐ白眼，生硬迸出个“不！”字。她愣了，心头倏地打了个颤，避开了他的眼睛。“不论他出多少钱，我都可以加倍。”他轻蔑得近乎ๆ切齿地说，掏出钱包，抽出里面所有的钱，扔到了床上。
她强笑着倒进他怀里，扭着身子，撒娇说：“知道你心疼人家。你真疼我就别这样嘛。好哥，下次保证不再晾你了。好不？”他那任性劲儿上来了，毫不妥协地盯着她的眼睛，执气地摇了摇头，还撇嘴冷笑了下。她也急了，冷了脸，说：“非要干？那你快点。”说完三下两下脱了个精光，躺到了床上，顺手把那些钱捋了，点了点放到了枕边。他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傻了。没有丝的欲望，只有股羞愤，如面对嗟来之ใ食。脸涨得通红，连眼睛都红了，他站在那儿不知所措，胸部起伏，气喘如牛。
她匆忙地在那个小巧ู的手提包里翻着什么เ，最后索性把皮包掉过来往床上倒——香烟烟嘴打火机硬币口香糖保险套消毒巾润滑剂钥匙串，简直像个小仓库。她把个包装ณ花哨，果香浓郁的安全套扔过来，催他赶快上来，抓紧时间。他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到床沿上，垂头丧气，愁眉苦脸，副败军之将的样子。她伸出腿，用绷直的脚๐尖在他肋条上捅了捅，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要怎么เ着？痛快点，别ี温温吞吞跟个娘们似的。”他抬头看了她眼，她马上闪开了，避免跟他对视。他再次垂下头，沉默着，盯着她的那ว只秀气纤瘦洁白的脚。
她穿了衣服要走，却突然被他揪住头发扔回了床上。他边狂乱地解着衣扣，边含糊不清地咒骂着，扑上去要干。她脚๐把他蹬开，在床上跳着脚地大声叫骂：“你别以为有俩臭钱，想怎么เ着就怎么着。狗杂种有了钱也是狗杂种。王八蛋有了钱还是王八蛋。不就是钱吗？姑奶奶最不在乎ๆ的就是钱啦！”她狂怒地举ะ起他的嫖资，用尽了力气撕两半，恶狠狠地扔向他，跟着穿好衣服，跳下床，摔门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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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苦得差ๆ点掉了眼泪，要不是夏红莲进来的话。他向红莲要了支烟。那ว支白色的女士香烟又细又长，味道很淡，带着强烈的薄荷味，像筒牙膏。他眼圈发红，忸怩不安。她懂事地视而不见，蹲在地上捡那ว些撕坏的钱，边劝他，说琴羽真是碰到要紧事了，否则不会这样。还说琴羽对他很有好感，平时提到他总是很高兴。她有对异常丰满美丽ษ的r房，深深的||乳|壕仿佛陷得翻千军万马。她身上明显地带有种跟他相似的懒怠。不同的是，她的慵懒如同枝头熟透了的柿子，沉甸甸è颤微微本能地意欲着大地。
捡完钱，站起身，看到他飞闪的视线，她得意而快活地抿嘴笑。他不想抽了，举着半截香烟不知扔哪儿好。她接过去，满不在乎ๆ地吸起来。他这才注意到了她的脸。那是张女人之后所特有的脸——发乱妆残，神情虚无。她雪白的皮肤上零散地分布着挤压抓捏磨擦造成的尚未消逝的红色痕迹。他厌恶地皱紧了眉头。她吸他的烟也使他觉得别ี扭了。
他们块下了楼。他骑上摩托车。她有点犹豫地说：“带我段呗？”好像预ไ感到了会被拒绝，脸上带着可怜的讪讪之ใ意。他没吱声，发动了车子，默然地等着。她心领ๆ神会地跳上去。车子沉，他的腰被抱紧了，贴在背上的胸脯比他想象的还要柔软和丰满，以至于他情不自禁地暗暗叹息了声，想起了金碧玉那足以与之匹敌的双峰。他懊恼了，羞愧了，然而并无丝的紧ู张不安。
新贵族夜总会门前足球场般大的停车场上已๐经停泊了不少豪华房车。新建成的两栋十五层的副楼和原来的那栋十八层的主楼，巧ู妙地联成了体，等到夜晚照明系统开启之ใ后，从不同的角度看上去，这三位体的建筑既像顶ะ金色的王冠，又像个巨เ大的金元宝。
不知要迎接什么贵宾，门口像梯田à样又高又大宽而且长的大理石台阶上铺设了红地毯，鲜红如血，蜿蜒而下。地毯的两ä边摆满了鲜花。群穿着保安服的精壮小伙子兴兴头头迫不及待地摆弄着手中ณ的鞭炮。
“谢谢。”她跳下车，“白白。”冲他挥挥手，快活地雀跃而去。
她的腰肢纤细柔韧，母马样漂亮的臀部充满弹性与活力。丰饶的青春蒸腾四溢，这身体是如此地令人怦然心动。他叹息地想，咋就点都不知道愁呢。
王凤驶出停车场，闪，融入了车流之ใ中ณ。她站在夜总会门前华丽而宏伟的台阶上发呆。她终于记起这个容貌清秀，气质温柔的男ç人是谁了。趟长长的车队开了过来，开道的十几辆进口摩托车上骑得都是些相貌凶恶的彪形大汉——清色的秃瓢，胳膊上遍布刺青。摩托车的后面是连三辆黑色的加长林肯，接着是奔驰宝马法拉利保时捷奥迪本田凌志简直像场进口名车展，惹得路人纷纷驻足侧目。
第辆林肯准确地停在了红地毯的前面，身黑衣的刘大力从驾驶室钻出来，溜小跑绕到เ前面，打开了车门。车里伸出只小脚儿，锃亮的小皮鞋儿宛如玩具。小脚๐儿的主ว人稳稳地站在了红地毯上，他戴着顶红色的棒球帽和副硕大的墨镜，让人看不清模样。他又矮又胖，像个营养过剩ທ的侏儒。开始放鞭炮了，隆隆如雷，在凤凰街林立的高楼ä大厦之间回荡不息。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沿着地毯两侧的台阶上站满了人，其中有不少夜总会的员工。
“谁啊，这么凶？！”红莲好奇地问个挤在身边看热闹的姐妹。
“老总的二少爷出来啦。”那ว小姐说。
“老头儿？！”她脱口而出，跟着捂住了嘴，不安地扫了眼周围的人。
袁慧杰和胡敏也先后从车里出来了，站在袁学勇的身边。家三口春风得意步履轻快地沿着红地毯缓步而上。车门纷纷打开了，衣冠楚楚气派非凡的来宾跟在那家三口的后面鱼贯而行。在这列ต长长的队伍中，有官有商有警有匪，还有些当地的文体明星。
“小时候咱们老在块儿玩。”她不无炫耀地对那ว个小姐说。b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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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琴羽，她表情神秘地说：“你猜我看着谁啦？”
“老头儿。早知道了。”她把红莲介绍给那个皮肤粗糙，个ฐ子高大的处长。他姓骆，吴曙光亲切地叫他骆驼，她俩则亲昵地叫他骆哥。
红莲管吴曙光叫了声干爹，坐到他身边。“我也是他干爹，知道不？没干爹帮他们老袁家的忙，那ว孩子也没这么快出来。”吴曙光把张烫有金字的大红请柬掏出来扔到桌子上。“干爹最怕人多，闹得慌。还不如跟我的干闺女多呆会儿。”他拧拧红莲的脸蛋儿。
琴羽喜形于色，对吴曙光的信任空前高涨，异常殷勤地招呼着他俩。
红莲陪着喝了几杯酒之后，脸红了，眼睛湿润了，有点哽咽地说：“要是早认识干爹两年就好啦。我爸也能ม少遭些罪。”
“还没出来吗？哦。出来了。前不久听你说过。”吴曙光搂着她肩膀，安慰性地摩挲着。
“我第眼都没认出来。他那样子老惨了，闭上眼睛就是个路倒儿。”红莲心里阵难过，眼前浮ด现出夏雪山刚ธ回来时的样子——疲惫苍老麻木畏缩茫然无措。后来她陪他去派出所落户口，他见了警察就鞠躬问候人家，嘟嘟็囔囔，满脸堆笑，像患了老年痴呆症。年纪轻轻的女警官嫌他口齿不清丢三落四，像哏叨狗样地哏叨他。他反倒挺高兴，努力保持着那种可怜的诚惶诚恐小心翼翼规规矩矩。
焚身的骆驼装出不胜酒力的样子，余者便会意了。琴羽和吴曙光抢着埋单，最终还是由琴羽付了钱。他们刚出门，个跟琴羽红莲关系很好外号叫混血儿的小姐追了上来，样子很不安地把琴羽叫到边，说老头儿喝醉了，非要见到เ她，正逼着王姬交人。她决定回去。王姬ภ对她直不错，她不想让她为ฦ难。她要他们稍等会儿，说去去就来。吴曙光傲慢地说：“丫头，有啥为难事就吱声。这亩三分地，干爹还料é理得了。”她报以媚笑，转身回去了。
在王姬ภ的办公室里，老头儿坐在办公桌上，悠荡着双腿，就像个淘气包。他变得又白又胖，笑起来像条白色的沙皮狗；油亮的头顶上，头发少得赶上三毛了。
她来了。高跟鞋敲地之ใ声由á远而近，每步都好像踩在了他心上。他不由自主地喘起了粗气。他能ม在里面熬这么久，除了他家的金钱与势力，就全靠对她的那种白日梦式的爱情幻想了。他把自己的牢狱之灾看作是痴情的结果。说到底他是因为她进去的，他在为她受苦，因此他的心底里难抑地泛起了股悲苦的甜蜜。他愿意为她受苦，她给他的苦全是蜜般的苦，而且还像鸦片样让人上瘾。苦中作乐的牢狱生活中，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想象那出来的有朝日。他不停地想象她的样子，她的变化，她愈发灿烂的美，还有冰雪般的纯洁与冷酷。当他走出监狱大门的那瞬，他最想见到的人并不是来接他的父母，而是她。对于这场盛大的接风洗尘，他毫无兴趣，甚至感到腻味与厌烦。他在惶恐和激动中等待并准备着完成那ว个做了五年的美梦：他要跪到เ他朝思暮想的常娥面前求婚。当然，在里面，这梦的结局是美满的，她欢喜而矜持答应了。但出来之后，那ว信心就瓦解了，他变得患得患失忧心忡忡起来。胡敏是最知道儿子心事的人，琴羽的事她直在瞒着他，看到他心不在焉焦虑如煎的样子，她索性来了个ฐ快刀斩乱ກ麻，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老头儿傻了，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法庭上，听到法官宣读判决书，宣判ศ他十年有期徒刑的那ว刻，绝望恐惧迷惘，欲哭无泪。
她进来了，金色的头发，妖艳的脸蛋，眼神中闪动着无所谓的厌倦与放肆；短短的红色连衣裙ำ，雪白而修长的四肢，仿佛束摇曳而袅娜的性感火苗，与他白日梦中ณ的那位冰肌神清骨冷的常娥仙子截然相反。难过让他不禁湿了眼睛，怨恨使他不由得把食指放到了嘴边。他想啃指甲。在狱中没有纸团好嚼，他就养成了啃指甲â的毛病。
“你找我？”她问，低垂了眼帘ຈ，实在不愿意再看他第二眼。她对他的那ว种厌恶从来也不仅仅是由于他的丑陋，也许更深层的原因在于她父母对袁家人的那ว种蔑视。他们是坏人，天生的就是坏人，并且是她家人的敌人。
“你干吗去啊？有客人？”他呆呆地望着她。她那妖媚的样子使他既失望，又充满了欲望。“别ี做了。以后我养你。”这下子好啦，现在她可没法拒绝我啦。他既难过又兴奋地想。
“别逗了。我哪配啊。”她低头嘟็囔着，嘴角撇出丝冷嘲，说得明显是反话。
尝到เ这拒绝的苦蜜，他顿时找回了那个ฐ可怜的自我，她又变得纯洁和光辉了，又回到เ了天上。他是多么เ喜欢被她折磨啊，尤其是蹂躏他那颗脆ะ弱而卑微的心。“是我不配你。”他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向她走去，仰着头，脸的乞怜与贪婪。“这天我等得太久啦！答应吧，我会对你好的。”他忽然跪下了，泪流满面，龇牙咧嘴，皱纹堆垒，就像条垂涎的白色沙皮狗。
“你别这样。吓死我了。我哪儿配得上你啊。”她说着，迅速向后退了步，躲开了去亲她脚๐的老头儿。
他抬起脸，眼睛紧ู紧地闭着，说：“你就是死活看不上我，对吧？”
“没有。我哪儿敢啊？今天真有事儿。改天，改天咱们再聊吧。”口气充满了敷衍与厌烦。她开始倒退着往外溜
他羞惭地捂住了脸，仍不死心，追问道：“你真不答应？还记那张纸条吗，咱家搬走时我塞给你的？我再说遍：你会后悔的。没人比我更爱你。”他听见了她溜走的脚๐步声，放下手，眼睛仍紧闭着，止住了泪水。“琴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脚步声仍在远去。他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从前不管怎么被她拒绝，都浇不灭他的痴心，那ว羞耻与痛苦也是热的，因为里面有着滚烫的希望与幻妄的。现在这耻辱是冰冷的，死灰之中ณ只有绝望。都落到เ这个ฐ份儿上啦，她仍然不乐่意。他死心了。
“站住！”他冷冷地喝道。她站住了，半侧着身，手攥着门把手。他忽然哧哧地笑了，就像抽泣，好会儿才轻声说：“我发誓！这辈子决不碰你手指头。以后就算你求我，我都不会碰你。”他那张扭曲的脸并不可怕，只是让人恶心。她毫不犹豫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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