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结果,我是预料到了的。让百顺ิ爸费心费神我还真有点儿不孝。可是百顺ิ爸,比起能吃辣,我知道您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稳稳当当地走正路,能顺ิ顺溜溜跑快步,能不比别人家的儿子差。
显然,命运注定了这场对抗的胜利者不会是百顺爸,他不能ม因为不吃辣就饿死自己的儿子,虽然还不一定能饿死。
在百顺爸身边的砖块上坐下,今天赶集,咱家卖茄子,可显然不如旁边老地主ว那ว一拖拉机西红柿的生意好。
我不怕疼不表示我喜欢挨打啊。
果然,人只有在不断地跌倒和不断地爬起来中才能最快的成长。
于是,我的训练项目从单个语言训练变成身体协同训练,而训练地点也从家里炕上变成了整个村子。我也不想在村子里晃悠的,可是能ม走路了,一乐哥跟二和哥越发不想待在家里,拉着我往外跑。我本来就走不稳,更不会跑,常没两步就摔倒了。次数多了,一乐哥和二和哥也就不再拉我,只由着我远远跟在后面,晃悠两ä步,摔倒,再爬起来。
我看见了一乐哥,他正从田à里上来。我就停了下来,立刻就让人围了起来。我没反抗,他们马上就再也打不着我了,算是留个念想吧。成才几个一拥而上连掐带打。唉,还都是孩子,到เ现在还只会掐人。
一乐哥从边上经过,却不帮我,嘴里还嘟嚷,“使劲打!打死才好呢!”
二和哥出来了,趿拉着鞋在田垄头晃荡,正瞧见我被打。还没等我招呼,就一声呐喊,捞起把锄头踢飞两脱鞋,杀了过来,吓得成才一帮转头就跑,二和哥紧ู紧追着,直到เ被赶来的村长拦住,“许二和,你个死剁๗了头的!要伤了人我叫警察过来!”
二和哥也不怕,“谁要再打我许家,我叫百十号人过来,咱有人!”村长看奈何不了二和哥,只好悻悻走人。
一顿揍对我来说无伤大雅,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就没事儿了。
二和哥找着了鞋,一只只往脚上套,斜着眼一脸轻蔑地看着我,“你当兵?爸怎么把你塞进去的?”
我有些得意了,二和哥是很少几个能让我愿意放松说话的人,“那你们都没当上,我就当上了。”
二和哥一个ฐ绊子就把我摔倒,在田垄头坐着。我若无其事地凑过去。跟二和哥一起安静地坐着,看暮色慢慢地落下。
“二哥。”我就想叫叫二和哥,马上就得离开这儿了,马上就看不见二和哥了。
“干啥?”
“没事。”
二和哥回头看着我,“到了军队,有人跟你来硬的,你不能软。那儿没人帮你。”二和哥比画着拳头,忽然叹了口气,“跟你说个屁,什么时候你敢跟人动手?”
我没说话。我啥时候都敢,可村子里没这必要。
暮色越来越浓,二和哥忽然说,“你走了,二哥回头也走,二哥不想在这待了。这么点地方抽烟就把全村逛完,二哥待不住。”
“二哥要去哪儿?”我早就知道二哥会走,这里绑不住他的心。
“不知道。反正弄好就让你们也去,可你当兵了。”说到这儿,二和哥朝我撇了撇嘴,“你当兵干什么?”
我又怔住了。
一年一次的军歌本来是很嘹亮的,可车站的人群过于喧闹,于是添了几分杂乱。送行的家长们算是最热闹了,又是抹泪又是鼓掌,然后冲进人群将好好一支新兵队伍给肢解了,然后开始唠叨开始叮嘱。
士官不停地提醒着,“保持队形!保持队形!”显然这努力是白费的。声儿喊再大,它没人听也就是白搭。于是他只好屈服了,苦笑着退到เ一边。
看着我身上的军装ณ,百顺ิ爸兴致勃勃,“了不起个儿子?转一圈让老子看看!”
我顺ิ从地转了,虽然有点不情不愿。
“反着再来一圈,儿子。”
不干,您就尽折腾我。我没动。
“啊呀喝?不听你老子的了?”百顺ิ爸顺ิ手一个巴掌,我没躲。
我忽然发现爸和家乡是一样的,离开的时候才会觉得不舍,才会想要去依靠。我愣了愣,就看见士官站在车门边清点人数,“爸,那ว我走啦?”
“滚吧你滚吧!”百顺爸忽然开始抹眼泪,越抹越多,抹到自己蹲在地上。我立刻慌了,伸手去百顺爸的肩膀,“爸?”
“快滚!”百顺ิ爸甩开我,狠狠地说。
我看了百顺ิ爸一眼,转身向车厢走去。
“找死!”没走多远,百顺爸的怒喝声忽地传来。
我回眼望去,就见两个ฐ混子站在百顺爸面前,“是啊是啊!快来打死我们!你行行好!”
百顺爸也就嘴恶一点,可他真没动手打过别人,不禁就退了小半步,向我这边望来。
我挤开人群,挡在百顺ิ爸面前,看着两人,“知道许二和吗?那是我哥。”
如果他们对我这身没衔没章的军装ณ还有一星半点的忌惮,一听我的话也全泡了汤。于是大笑,伴着些小小的动手动脚,“别怕!别尿裤ไ子!解放军叔叔!打死我们就不用怕了。”
我摇摇头,“我哥敢拿锄头追着人打,我不敢。”说着一拳砸向混子身后的水泥柱子,一声闷响后,收回了手。混子回头,就见拳头落下的地方,水泥壳子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露出里面被砸裂的红砖。
混子愣愣地咽了咽口水,甚至忘了收回拍在我肩上的手。我面不改色看着他,“想跟我哥聊聊吗?”
一只手伸了过来,拍开那只放在我肩上的手,也没见使多大劲,但一个混混退出了三两ä步,另一个摔在地上。
那是士官,在不需要顾ุ全人面子时,他是很果敢的。“你们有什么事没搞明白吗?”
站着的那ว位强打哈哈:“没有,没有。”
于是士官去扶倒地的那位,那位反应强烈地缩了一下。
“别怕。别尿裤子。”士官指了下站台远处,“现在上那边待着,车没开别ี让我看见两位在站台上捣乱ກ。”
服是绝对不服,但也绝对是能屈能伸。两ä人于是一步三回头地去向士官指的方向。士官并不关心他们,转头看着我,眼里闪着笑意,“上车,许三多。”
我顺从地走一步,又看看百顺ิ爸。百顺ิ爸一脸的不屑加失望,可那ว眼中却满是惊喜激动,“滚吧儿子,看你当了兵也没强多少。”
我咬了咬牙,低下了头。百顺爸忽然一把抱住了我,“当了兵不兴打架,你打架,首长就不要你了!”
在我的记忆里,百顺爸没这样抱过我,像是要把我抱成两ä截揉进骨头里。我看向士官,他竟然瞧着车厢顶ะ上的天空,完全无视我。
我回过头,“爸,我会好好回来的。”就上了车。
士官收回了目光,很正式地向百顺爸敬礼,“走了,老前辈。”
百顺ิ爸红着眼,“由你打由你骂,可是对他好一点。”
士官看着眼前的半老头,百顺爸披了半生的硬壳终于去尽,现在的百顺爸忧伤哀怜、沮丧茫然,士官下意识地想扶他一把,但最终只郑重地说:“我会的。”
他跃步上车,他是最后上车的一个。
列车发出了第一声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