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璞回头冷哼：“你们懂什麽？这路人与我有缘。”说著对司马绍道：“来来来，郭大仙为你测个字。”
司马绍赶到姑孰时日头已然西斜，他稍加打听便找到了王敦的府邸，正想著如何混进府去，却见队士卒拥著个文官向角门走来，那文官衣襟半敞头发蓬ศ乱，脚๐下也摇摇晃晃的，仿佛喝醉了般。司马绍抬著眼，正跟那文官打了个照面，那文官便奔他晃了过来，司马绍想避也避不开来，被那人把抓住了手腕。士卒们似乎见惯了这文官的醉样，都在叫他：“郭参军，这边这边，将军等著呢！”
“所以，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是，现在我很累็我怕管不住自己้，我怕以後我会怨你”
“冲！”
司马冲的睫毛颤了颤，然而到底也没抬起眼来，他收拢衣襟，笑了声：“我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吧。王敦也不是什麽三头六臂的怪物，不过是个ฐ人，他真要找我，又怎麽样呢？其实，脱掉衣服，大家都是样的。里头还有人等著我呢，我先去了。”
王敦讲这个ฐ话，全是长辈的口吻，可他紧盯著苏锦生的目光，却别有深意。苏锦生经过和司马绍的那ว夜，对於男人之间的事情，已不像过去那样迟钝，於是淡淡笑，调开了视线：“是吗？我不记得了。”
想到这层关系，苏锦生虽然不喜王敦凌厉的目光，却也不得不挤出笑来，刚ธ要说话，王敦却赶在他前头开了口：“我抱过你，那是十年前吧，你才这麽高。”说著，他伸手在几案边比了比，众人纷纷陪笑。
司马绍根本不理会他，长鞭甩，又奋蹄而去。李尚无奈，只得通急追。两人前後也不知跑了多久，眼看身後的平城越来越小，眼前荒山莽苍，日头贴向山脊沈沈欲落，司马绍道：“你回去吧。再往前真的不好走了。”
“我们起回去。”
司马绍摇头：“我得去前头找他。”
“天要黑了，真遇到匈奴可没你的好。”
“我还是得去！”
“你这是做什麽呢？”李尚瞪著他：“我知道你疼他，可这险冒得莫名其妙！你非要弄死自己，才觉得对得起他吗？我真不知道，你哪来这麽强的负疚感，你到底对他做过什麽？！”
李尚如连珠炮般通数说，司马绍却声不吭，李尚抬眼看他，只见他面色已๐变得煞ย白。李尚自知言重了，忙道：“看我说的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ກ。”
“不，你说得对。”司马绍别过脸，仿佛不能ม面对李尚的目光，又仿佛在积攒决心。终於，他艰难地开了口：“我辜负过他。我明知他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却还是出卖了他。那时候，我以为有些事比他还要重要，我以为ฦ我们都在为大局牺牲，我以为那ว是值得的但我太傻了，也太自以为是结果，因为我的缘故，他被逼疯了，他被人凌辱，被斩ล断了手指”他咬紧ู了唇，似乎要将自己咬出血来：“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必须ี去找他，就是真遇到匈奴，真死在路上，我也死有余辜。”
李尚怔怔地瞪著他，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司马绍打马要走，李尚却冲了上来，把抓住了他的辔头：“喂！这太便宜你了！跟我回去！”
“刚才我就想说了，”李尚道：“他决不可能在前面，他有病，路都走不动，怎麽可能ม跑这样远？！你这是存心送死呢！可这不公平！你真要觉得欠著他条命，那麽你什麽时候死怎麽死，都该由他来定！你若死在路上，对他有什麽好处？！你是解脱了，可他呢？说不定此时他正在平城等你，你若死了，他该怎麽办？！”
司马绍望著他，手中ณ的鞭子终於垂了下来。
地平线上的平城由小渐大，夕阳也已๐晕红了西天。李尚忽然指住城楼ä道：“看！那是谁？”司马绍极目望去，但见城头之上有个人影，正依在旗幡之下，远远望去只是个小灰点儿，然而司马绍的心却怦怦疾跳起来。
他拼命打马，灰色的城墙急速高长，那人影也越来越清晰，近了近了，他看到เ了，那削瘦的酷似的身形，近了近了，他看到เ了以根簪子挽住的发髻，但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不知何时泪水已模糊了他的视线。
到了城下，他几乎ๆ是跌下马来的。
“喂！”身後，李尚叫住了他：“不管你到底做过什麽，我看得出来，他并不恨你。经过那麽多事，还能在起，就是了不得的缘份。别老想著过去，你们也该重新า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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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如只无形的手轻轻撩动著旗幡，夕阳也来凑趣，为整个城头抹上了层淡淡的红晕，此刻的城楼ä没有了白天的巍ณ峨沧桑，倒有了份温柔情致。然而也许使这苍凉古城温柔起来的并不是风，并不是夕阳，而是那城墙边的人影。司马冲靠在城垛上，左手支颐，正望著城外的莽莽荒原。他的神情平静恬淡，几乎称得上幸福。而他的右手中，握著捧五颜六色的野花，柔软的花瓣垂落下来，遮住了他残缺的手指。
那是城外野地里早绽的春花。
原来，他去了那ว里。
原来，春天已๐经来了。
司马绍步步朝弟弟走去，他已经离他很近了，他可以看到他袍摆上的污泥，可以看清他随风轻扬的发丝，只要他伸伸手，就可以碰到弟弟的衣裳。但他却踌躇起来，眼前的画ฑ面太美好了，他能ม感觉到弟弟的快乐่，那ว宁谧的小小的快乐，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资格打搅。
於是他站在那里，站在离心爱的人仅仅步之ใ遥的地方，他看著他，用目光拥抱他，亲吻他。
他知道，弟弟不会知晓，这浊乱ກ的尘世已无法再搅扰他了，污浊的自己也是样。
然而，弟弟却转过了头来，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地望向了他。
司马绍简直忘了呼吸。
弟弟在看他，这次，他真的在看他。那眼神不再是茫然冰冷的，淡漠的云翳已从他眼中散去，那ว目光是柔软的，如这早春的脉脉余晖。
“冲。”司马绍颤抖著伸出手来，直到เ指尖触到温暖的肌肤，他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你听得到เ我说话吗？”他捧住弟弟的脸，眼泪瞬时模糊了视线：“对不起”他低下头去，将额头紧紧地跟弟弟抵在起，喉咙已哽得不能说话，每吐个字，都引起阵酸软的涨痛：“你不必原谅我，但是，跟我在起吧永远永远在起我不能没有你”
弟弟没有回答，额头却亲昵地和他贴在起，小小鼻尖也蹭著他的，他能ม感觉到弟弟轻软的呼吸，花儿样的嘴唇近在咫尺，如此甜蜜地诱惑著他。他忍不住拥住了弟弟，将他拖得更近，於是他们的嘴唇完全贴合在起，他攫取了他的吻。
太甘甜了，这久违的吻。
他渴极了般地吮吸那ว软软的嘴唇，那羞涩的舌尖。也许他还是没有资格吻他，但他不能不这样做，不能不把那小小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胸ถ怀。那是他的生命，他错再错，却又失而复得的生命。
渐渐的，他感到了弟弟的回应，木然的舌头变得柔软了，开始纠缠他的，细瘦的胳ฑ膊也抱住了他的背脊ิ，请先是虚虚的，畏ั怯似的，後来便抱得越来越紧。当他把弟弟按在城垛上遍又遍地深吻时，司马冲不禁颤抖了起来，手中ณ的野花也握不住了，被晚风卷到了空中。
平城的落日仿佛也允诺了他们的热情，将暮色垂落下来，於这花絮纷飞中，柔柔地笼住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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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司马绍是把弟弟背下的城楼ä的。天已经暗了，街道两边的人家次第亮起灯火，从城头上看去，橘红的光影漂浮在茫茫夜色里，跟秦淮的夜景竟有几分神似。司马冲大概ฐ是倦了，静静地趴在司马绍背上，他本来就瘦，这两年又清减了许多，轻得全不似个大人。
司马绍驼著这样他，望著这样的平城，便有些恍惚，他不禁问弟弟：“你想建康吗？”
司马冲自然不会回应，他也不介意，又道：“等收复了北方แ，我们回江南去好不好？你放心啊，到那ว时我不会再当皇帝了，我会陪著你。”他托了司马冲把，好让弟弟趴得更加舒服：“我有点想建康了。”
他微笑起来：“我真想背著你，把小时候走过的路重新า走遍，我想带你去秦淮游湖，我还想带你登上建康的城楼，在那儿吻你，当著整个ฐ建康吻你”
“冲，你愿意吗？”他问。
小巷里只有他个人孤单的脚步。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啊。”他竭力让自己的声调显得轻松，却还是忍不住悲哀起来：“冲，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假如你真听得见，那麽能不能对我说句话，哪怕是个字”
司马冲动了动。司马绍不由á屏住了呼吸，他感到เ弟弟环紧了他的脖ๆ子，他甚至能感觉到弟弟吹在颊上的软软呼吸，有那麽会儿，他真以为弟弟会说什麽，但是没有，他什麽也没听见。司马冲只是轻轻地把脸颊和他的贴在了起。
司马绍在李尚为他们准备的小院前停下，他把司马冲放了下来，对他说：“这是我们的新家，你和我两个ฐ人的家。”
他掏出钥๓匙，交到司马冲手里，司马冲似乎ๆ并不明白该做什麽，於ไ是他从身後抱著弟弟，握著弟弟的手，起去开门锁：“开了这扇门，你我便永结同心。”
钥匙插入锁孔，“哢哒”声，机簧开了。
那瞬间，司马冲脸上仿佛也有淡淡的欣喜。司马绍忍不住抱紧了弟弟，深深地吻他，只是这样吻还不够，干脆将弟弟打横抱了起来，就那样跨进了门去。
庭院里头，月亮早用清辉为他们铺出了条锦毯，晚风也拨动著竹梢，送来沙沙的吟唱。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夜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แ，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的新房，普天之ใ下终於有个地方可以容他们相守。
“冲，”把弟弟抱到床上时，司马绍凝视著他：“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司马绍的声音沙哑起来，他拔下弟弟的发簪，让那ว墨云般的长发倾卸下来，又取来把梳子，放在床上。司马冲只当他要让自己梳头，便习惯性地伸手来接，司马绍摇头：“不，不是这样。”
他握住弟弟的手，让弟弟拔去了自己的发簪，於是他的头发也披拂了下来。
他挽起弟弟的缕长发：“这丝丝便是世世。”他拿过梳子，用梳齿轻轻地抚过它们：“我为你梳头，你生生世世便都是我的。这是燕代的风俗，小时候母亲对我说过，若有天我爱上个女子，便可那ว样留住她的心。你不是女子，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我想要的人便只有你。”
他帮司马冲梳完了头发，又将梳子放进弟弟的掌心：“现在该你了。”他忐忑地望著司马冲：“你愿意吗？你愿意让我永远陪著你吗？”
司马冲看著梳子，迟迟没有动作，忽然梳子从司马冲手心滑落下来，跌在地上，生生摔成了两半。
司马绍脸色不由á黯：“果然”他绝望地垂下了眼帘ຈ。然而就在这时，有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他的头发，司马绍抬起头，发现弟弟正将他的头发举到เ唇边，根根地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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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绍怔住了，他不敢动，甚至也不敢呼吸，这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他几乎无法置信。然而那是真的，弟弟真的在吻他。
现在司马冲又凑近了些，像黏人的小猫样温柔地吻著他的发梢，接著又好玩般地啄吻他的胸ถ膛，虽然隔著好几重衣衫，虽然那ว吻天真得近乎孩子气，被吻过的地方却还是热辣辣地灼烫起来。司马冲却似乎ๆ还嫌不够，又将脸埋向了他的小腹，司马绍只觉脑袋嗡的声，血液都流向个地方，连神经都要被烧毁了。
他知道弟弟已不明白这行为意味著什麽，弟弟是无意识的，然而他却不能ม不有反应。那ว是他最爱的人啊，他最爱的人伏在他胯间，用脸庞蹭著他的小腹，这实在是太甜密的煎熬了。他咬紧了唇，垂头望著司马冲，弟弟流云似的青丝已披拂开来，露出了雪白的颈项，还有微敞的衣领。随著那小猫般的轻轻磨蹭，领口也开合，仿佛是在无声地邀请。司马绍几度强忍，却还是不禁伸出了手，将指头轻轻探入了弟弟衣领，衣领很窄，他能触到的部分相当有限，可就是那小小片滑腻也叫人心驰神荡
这杀得死人的，近在眼前，却无法攫取的快乐่。
司马绍苦笑起来，他把手从弟弟领口抽出，温柔地抚摸弟弟的头发：“你怎麽可以这麽欺负哥哥？等你病好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听到他这麽说，司马冲居然抬起了头，茫然地看著他。司马绍不由笑了，他托起弟弟的下颌，在他唇上轻轻盖了个ฐ吻：“别怕。”他把弟弟抱起来：“到เ那ว时，你会喜欢的。等你病好了，等你原谅了我”说到เ这里，他的声音哑了下去，脸上却还是笑著：“如果你病好了，也不肯原谅我，那ว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你，年两年十年，百年，大不了还有下辈子，再下辈子。你已经把生生世世都许给我了。”他吻他的额头：“我们总会在起的。到เ那时候，我要你做世上最幸福的人。”
他说这些的时候，司马冲始终定定地看著他，连睫毛都没有眨上下，幅痴了的模样。司马绍担心起来：“你怎麽了？”
司马冲的睫毛抖了抖，两行眼泪无声地滑下来。司马绍抬手去帮他擦拭，哪知司马冲也伸出手来，摸索著抚上他的眼皮，司马绍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早就湿了。
那晚他们都没有脱去衣服，就这样相拥著依偎在床上。後来，月亮从云絮里滑了出来，把水银般的光辉抹在他们身上，司马绍望著枕畔司马冲，他已经睡熟了，身子蜷得像个虾米，两只手还紧紧ู抱著他的胳膊。司马绍把被子拉过来，替他盖好，司马冲不满似地嘟็囔了声，朝他的怀里又拱了拱，司马绍发现有什麽东西从弟弟的衣袖里掉了出来，他拈起看，原来是朵小小的野花。
“冲，司马绍轻轻将花别在了弟弟发间：“这是我们在起的第二十个春天。”
司马冲垂著睫毛，均匀地呼吸著，他直是那ว麽安静那麽乖觉的小孩。二十年来直如此。
司马绍吻著他的额头，又次流泪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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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他们在平城住了下来。平城的生活远谈不上安逸，这北地小城本就地瘠人贫，又经匈奴多年盘剥ຓ，没有多少人家吃得饱肚子，李尚见百姓饥馑，便将带来的军粮分给了城中黎民，这样来，军队虽然入了城，每日配给的口粮却比以前更加少了。
司马绍因为和弟弟搬出来单住了，所以便不再去营地吃饭，而是自己开夥。他生在帝王之家，原是个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ว儿，哪曾碰过锅碗瓢盆了，第次下厨，自然手忙脚乱，做出来的东西更是连看都不能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