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不用为我担心，虽是受了些惊吓，可现在已经没什么了。”
姜淑云点了点头，看着李玉娘出了门后才抬手握住顾洪抚着她脸颊的手。
“姐姐是客，我等等是应该的。”李玉娘微笑着，自不说她实在是对这个被姜氏送回娘家却又成为通房婢女感到很好奇。看她刚才的模样，分明是个柔弱善良的人。可小英看她的眼神却又分明带了几分惧意，而且看起来她这个通房婢女还能在出门时为ฦ主母掌管着钱袋，这样的信任与待遇，又岂是个软弱无害的人能ม轻易做到的？
回头，便看到正站在门前看她的李玉娘。兰香怔了下，忙微笑道：“有劳妹妹相候了。”
她还未回过头去，那人已๐经慌乱地叫道：“玉娘姐姐，快快救命啊！小郎君跳进河里了”
默默坐了许久ื，她才拭去眼角上的泪，取出火石，点亮了蜡烛，俯下身将河灯放入水中。看着河灯顺水而去，她十指交叉于胸，默默地祈่祷着姥姥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息。虽然何嫂说河灯行于半途沉下的话就是代表亡者已经超脱，可她更希望河灯能ม顺利飘到对岸，那样她就可以当作姥姥已๐经升天去享福。目光瞬不瞬地盯着那河灯渐渐去远，她的心中隐隐升起丝喜悦。笑容还未消失，就突听得阵脚๐步声。
早ຉ在头天晚上，何嫂便告诉李玉娘将盆置于院中，待得清晨收得露水，便抹于双目并手上，据说这露水便是织女的眼泪，以露水明目净手，便可使女子眼明手快。起先李玉娘还有些抵触，暗笑不知这接的露水里不知有多少细菌，可被何嫂揪着往眼皮上抹，只觉清凉沁目，倒觉得这露水说不定真的可能有什么เ神奇功效来着。
过了两日，便是七夕。可喜天气晴朗，仰头看天，只觉得天空是这两三个月来最蓝的，偶尔飘过的几缕白云更衬得天空蔚蓝，让人心情也随之大好。
待姜淑云温言让顾昱退下梳洗，李玉娘也忙转身跟了出去。没瞧见身后顾润有些惊讶的看了眼她的背影。
“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叔父还真是想你。”话说得亲热，可因着顾ุ昱的张苦脸，就没那么让人舒心了。就连李玉娘，瞧着顾昱张苹果脸被人蹂躏得几近变形，都觉得肉痛了，更何况是他的亲娘。
两人在这边互陪着笑脸，温言软语。那头的男ç子却是等得不耐烦，突地咳了声。陆七忙向李玉娘告辞，担了担子便走。
“那ว以后便要有劳小哥了。”李玉娘也温言答谢。
此时却容不得她多想，姜淑云抬脚往里面走，她也只能跟进去。
看看招牌，李玉娘倒有些失神。隐约记得，朱家的铺子里也是有布店的呢。
虽然话仍是说得硬气，可却到底还是让了步。李玉娘也不多说，笑着说了声“有劳”便坐下身摘菜。
何嫂没好气地哼了声，“可不敢劳驾李娘子，还是我去烧火吧！请李娘子帮把手，把这菜摘摘。”
姜淑云摇了摇头，虽然仍显得虚弱，可精神却似好了许多似的。“来不及了，我没有时间了。”
李玉娘心里突的下，也知道姜淑云可能是回光返照，不禁心神黯。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เ，反倒顺ิ着姜淑云的意思扶她坐了起来。
“玉娘，你把我的钥匙拿来，去开了柜子。”
听到姜淑云的吩咐，李玉娘虽然不安，却还是笑着道：“我把娘子的钥匙放在您枕边了。”顺手摸，却摸了个空，再往里探，才在瓷枕下方摸到。只当是姜淑云无意中碰到，她也未放在心上，按着姜淑云的指示去开了柜子，取了箱子出来验看。不得不说姜ä家对这个女儿还是很看重的，光是那只大首饰盒里的珠宝首饰就晃花了眼。尤其是那只镶了颗“滚盘珠”的珠钗，就算是珠子小了些可也值不少钱。
最后，拿到เ姜淑云床边的就是那只看起来最不干瞪眼的小盒子。听到姜淑云吩咐她打开，李玉娘的心直发颤，时竟对不准锁心。
只听得姜淑云轻声道：“这盒子里装的是地契，房契还有你的卖身契玉娘，我之前答应你的事现在做不到了。现在，我就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放你自由á之身。”李玉娘闻言抬头，看着姜淑云，眼中全是震惊。姜淑云看看她，哀声道：“我知道自己้是不中用了。可我放不下昱儿，我知道你是个ฐ好心肠的人。只求你帮我把昱儿送去泉州，我家兄长自会帮我照ั顾他”
“送去泉州？”李玉娘也知这大概ฐ就是姜淑云先还她卖身契的目的了。若是之前，她八成还觉得划ฐ算，可现在卖身契在身，虽然算是偷来了，可却毕竟是心里底气足了，所以她也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默默地看着姜淑云。
见她不点头，姜淑云便有些急了，“算我求你了，玉娘。如果昱儿留在杭州，不用年，这副家产就得全落在他叔父手中。顾润那个人是个没良心的，吃人都不吐骨头，昱儿落在他手里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李玉娘笑笑，并不顺着她的话说，反劝道：“不至于吧！再怎样都是亲叔侄。”
“顾润那个ฐ人，我比你了解。”姜ä淑云看着李玉娘，突然笑起来，“我想，以他的性格，如果你的卖身契落在他手里，他定不会让你好过的。就算是几个月，他也有法子把人折磨残了。”
目光瞬，李玉娘听到เ这威胁，不怒反笑。只是到เ底不好直说卖身契现在已经在自己手上的事，“娘子也知道我的性子，虽然有时候也是怕事的，可若到了紧要关头，胆子不知怎么的，也就大了。要是顾二郎真容不得我，大不了就拼个鱼死网破！”
“那又何苦？现成的光明大道不走，反要去挤独木桥。”姜淑云看着她，想了想，又道：“只要玉娘把昱儿送到泉州ะ，我便许你百两纹银。”
指尖颤，李玉娘不能不心动。这百两纹银若是对豪门富户或许当不得什么，可对于她却不算是笔小钱，要是有这笔钱，她离开顾家后的生活也可以好点。
“既然娘子这么信任我，那ว玉娘就托大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娘子若真是有了什么，我说什么也会把小郎君送往泉州姜家的。”说着，她便伸手去掀那ว盒盖，打算会儿装个样子，随便把哪张契约当成是自己้的，反正说到เ底这些东西也是要交给她保管的。
手掀，李玉娘话还未说完，那ว盖子便轻轻巧巧地打开。目光扫，她的脸色就变了，“奇怪，怎么会是空的。”
姜淑云也变了脸色，“我明明把东西都放在这盒子里的，前几日我还看过”猛地抬头盯住李玉娘，她的眼中ณ透出分怀疑之ใ色。
暗暗叫苦，李玉娘心里暗骂，却立刻就说：“莫不是小英，刚才我看到她鬼鬼崇崇地出去，脸上还带了惊慌之色。”说着就站起身来，“娘子莫惊，我去喊她。”
可惜，出去转了圈，小英早已๐经不见了踪迹。何嫂蹲在厨房门前熬药，见李玉娘急着找小英，还抱怨道：“也不知那死妮子又发什么疯，连活都不干就跑了”
跺脚๐哀叹，李玉娘回到เ房中把情形说了，又说：“今早上小英天还未亮小英就跑了出去，刚才沈三娘还曾对我说隐约看到她和个男人站在起，我只怕她是拿了那些东西”
“顾润？”姜ä淑云也明白过来，捂着胸口，猛咳了两声，软软倒下，凄声哀叫：“老天爷，难道我真的做了什么坏事，你竟要这样罚我？！”
第卷宅院第五十八章慈母心
第五十八章慈母心
第五十八章慈母心
看着姜淑云痛哭失声。李玉娘也是心烦意乱。又是庆幸自己้先下手为强对了又担忧顾润下步的动作。时也恍惚起来，反倒是姜淑云哭了会儿就收住哭声，抬头看着李玉娘沉声道：“现在就去衙门报案，说顾家逃奴偷了家中财物，请衙门派人帮忙追捕。”又叫她把何嫂喊进来。
也知道姜淑云大概是真的要交代后事了，李玉娘不敢怠慢。匆匆赶出去叫了何嫂进去，又叮嘱可儿拉住顾昱莫让他闯进去。这才出了门雇了辆车往衙门里去。
到了衙门，没有来那些击鼓喊冤的事儿，反倒递了二十文钱给那看门的衙役，请他帮忙请陆五出来相见。
听到เ陆五的名字，原本还掂着手里的制印不肯收回手的衙役脸色变。笑着把制钱揣了起来，笑着问李玉娘和陆五是什么关系。李玉娘含含糊糊地应了几句，正好看到陈宽自衙门里出来，忙迎上过去笑着喊了声。
陈宽怔了怔，虽然不怎么热情，却还是帮着李玉娘回去喊了陆五出来。
看到陆五，李玉娘忙上前道谦，只说昨日家里乱成团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没有相送很是抱歉云云。见陆五并没有生气，她才把小英的事情说了遍。
陆五听了便皱起眉，“这种事倒是我们衙门应做的本份。不过还请李娘子照规程去堂前报案做个登记。”
李玉娘应下，却没有跟着陈宽往里走，反倒迟疑着道：“陆都头，可否借步说话。”
陆五看看她郑重的表情，再回头瞪了眼正从衙门里往外走，远远看着他们的弟兄。轻咳了声，还是随李玉娘往旁边走了两步。
稳了稳心，李玉娘深施礼，也不管陆五受惊往旁边闪，沉声道：“陆都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玉娘今天是想让您还我的承诺来了。”
陆五神情凛，也郑重起来，“娘子请讲。”
李玉娘斟ต酌着道：“陆都头昨天也看到我们家的情形的。大郎遇害，我家娘子也眼看着现在小英带着家中ณ地契失逃，说句大胆些的猜测，恐怕这些东西已经落入有心人手中，是存心想要霸占了顾家的家产。天幸在这之前我家娘子便将我的卖身契交还与我，希望我能在重回自由身之后帮她送小郎投奔舅父，也算是为顾家留条后路。”
看了陆五眼，李玉娘又道：“陆都头，我知道您是光明正大不喜欢徇私的人。可是玉娘介弱女子，在杭州城里无依无靠，实在找不到什么เ人能帮我说上话。这才厚颜相求，希望陆都头能念在之ใ前的点情面上帮我销去贱籍再造户籍。”说着，已经取出那张卖身契递到陆五面前，很有些已经赖上你你不答应也不成的意思。
看着她举到面前的契约。陆五皱了皱眉，还是接过细细看了遍。这才缓下了神情。说起来他当差多年，还真从没徇过私，可既然之前有过承诺。而且李玉娘现在又是拿着卖身契。且不说她所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至少他不用承担太多的风险。
沉吟了下，他道：“李娘子，敢问你可有田产亦或是房产？”
眨了下眼睛，李玉娘只能摇头，自嘲地道：“现在我是名副其实的无产阶级。”
陆五看了她眼，虽然不知道什么เ是阶级，可也听得懂她说的意思。便道：“我可以帮李娘子去找保正，不过娘子你既无田产又无地产，这办下来的户籍也只能是民户中坊郭客户。”看李玉娘定定地看着他，他咳了下，接着补充：“而且恐怕会是最低的那档。”
“啊最低的那ว档啊？”拖长了声音，李玉娘实在不好意思说她是真的听不懂。
所谓的民户，她算是知道，所谓民户，就是平民百姓，是对应官户的。坊郭？好象就是说城市户口，不是农村户口的意思。那所谓的客户？难道就是说她没房子。就连户籍都不能ม入那个什么主ว户？眨巴眨巴眼睛，李玉娘隐约知道自己้的户籍大概是属于非常之平民百姓了。可这种时候，她只求能先脱了贱籍，就是最低档也只能认了。
咳了声，她装出已๐经想明白了的样子，施礼道：“如此，就多谢陆都头相助了。”万分感谢后，她抬脚就想跟着陈宽往里面走，却不想陆五喊住她，“李娘子，你忘记了东西。”看李玉娘看着她，并没有立刻伸出手去接那张契约，他便解释道：“等我找了押司说妥后再找娘子过来，这张契约还是娘子自己保管的好。”
听他这样说，李玉娘算是明白了。如果按照通常情况来说，卖身契在谁手上，她就算是谁的人了。如果真是个心怀歹意的，拿了卖身契，那她那剩下的半年多时间里无疑就要归属于那个人。
牵起嘴角，李玉娘并不伸手，只冲着陆五灿然笑，“这张契约就放在陆都头处吧！我信得过你。”
闻言愣，陆五定定地看着李玉娘，过了很久，才言不发地把契约揣进了怀里。
在衙门里报了案，李玉娘转回顾家时，还在心里暗自着急。既怕姜淑云熬不过去，又怕顾二那家伙正赶到这时候来闹事。到เ了家门口，她刚跳下马车。就看到拐角处何嫂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累死我了，这路我都是跑回来了”
“姨娘这是去什么地方了？”李玉娘有些惊讶地问着，何嫂看看还未走远的马车，轻吁了声，在两人进了院关好门后才轻声道：“娘子嘱咐我把家里那些东西都搬走了”
目光闪，李玉娘不得不佩服姜ä淑云。这种时候还能保持清醒头脑倒真是不简单。虽然现在地契和房契能不能找回来很难说，可是家里那些银子还有首饰，少说也值个千八百两，虽说未必能过上多好的日子，可至少能让顾昱衣食无忧。
心里突觉安心不少，或许姜淑云许她的那百两纹银也还是有着落的。进了院，就看见正房门口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可儿守在门口叉着腰，顾昱喘着粗气在台阶下瞪着她却冲不过去，大小，倒象是在进行攻防战了。
李玉娘喊了声，顾昱立刻๑跑过来大声嚷：“我要进去，你让我进去看我娘。”
“昱哥儿，不是我们不让你进去，是娘子现在不想让你进去啊！”何嫂招呼着可儿，伸手抓着他劝道：“你再等等”却被顾昱狠狠推了下。何嫂在顾ุ家时间最长，顾昱可说是她直看到大的，虽名为主从。可顾昱对何嫂却直很尊重，这还是第次这么推她。虽然何嫂没什么只觉得孩子也可怜，李玉娘却是把揪住顾昱，喝道：“顾ุ昱，现在是什么什么，你还要胡闹，象你这样，娘子怎么可能安心？！”说着，也不管顾昱是哭是闹，把他推到边丢给何嫂照顾就往正房里走去。
虽天早已大亮，可卧房里却没什么阳光。显得有些昏暗，眼看去，躺在床上的姜淑云更显得脸色灰败，白惨惨地透着股子死气。可双眼却是睁得很大，直直地瞪着床顶。听到脚步声，眼珠转了下，在李玉娘走近时沙哑着嗓子低声问：“可是报案了？”
李玉娘点了下头，看看枕边那切成小片片的参片，再闻姜淑云说话时都带着股子参味，就明白她这会儿全指着这点参吊着口气。心中黯然，她静了下才道：“娘子，小英既然敢这么大胆，就定有所倚仗，我看就算衙门真的能抓到เ小英，可那房契地契也恐怕”
没有说下去，她看着姜淑云有些漠然的表情，也知道这位当家作主了十来年的女人想必比她看得还透沏，要不然也不会立刻就叫何嫂转移剩ທ余资产。
“玉娘，帮我梳头吧！梳个ฐ最好看的发式。”没有回答李玉娘的话，姜淑云勾起嘴角，忽然幽幽笑，眼中迸发出种让人眼前亮的神采。像是枝上的桃花正徐徐绽放，或是某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将要在月夜初会情郎，那样的欣喜在眼中流转。
李玉娘低下头去，静了几秒后才抬起头笑着应了声：“娘子放心，玉娘的手艺您还不知道嘛！”
起身到妆台前拿了梳子又并化妆匣，过来扶着姜淑云坐起，李玉娘轻轻地梳理着她已经有些发黏的头发。因这几天的折腾，被汗水打湿了次又次，头发已经有些微的发酸，李玉娘便用浓香的桂花头油细细梳理。梳过头后，又透了毛巾净面，化妆。姜淑云看着镜中的自己，只是淡淡道：“再多用些胭脂ฦ。”
李玉娘也不多说，用水调了胭脂，细细地涂了两层，这才让姜淑云的脸色看起来红润。又打了些粉，便又象之前样粉红里透着红润。姜淑云自己看了看，满意地笑起来。又示意李玉娘帮她挑了件艳色的衣服换上后才道：“去把昱儿叫来吧！不看看他，我实在是不放心”顿了下，在李玉娘走出几步时她又道：“玉娘，先把窗子打开，这屋里的味道太难闻了。”
已经是冬月，外面虽然没风，可空气仍然透着股子寒。这几天，卧房里直关着窗生怕姜淑云再受了风寒，味道确实不太好闻，尤其是那种让人闻到เ就会有些怕的血腥味。
走到外面招过顾昱，李玉娘原本还想再吩咐几句可想想还是闭上了嘴。看着顾昱兴冲冲地跑进屋里，她叹了声又喊了何嫂，这才跟了进去。
之前姜淑云说过什么เ都只是当着她个人说了，若这会儿还要再有什么交待的，最好还是有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