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还能听到陈宽告饶的声音。李玉娘抿唇笑，旋即收敛了笑意。
看到李玉娘掩嘴笑，低下头擦着他的身子过去。陈宽还在干笑，却突觉耳朵疼，惨叫声，他扭过头看着气得脸上发黑的老爹哀叫连连。
双手空空，手无缚鸡之力，她能做什么？捏紧了拳，她又往后面挤了挤，才用手捏着鼻子突然尖声叫道：“厮那辽狗！当我大宋无人了，竟在杭州这么欺负人。你们这群汉子，平日里自恃英雄，就这么看着自家姐妹被人欺辱吗？！”
在现代，看着史书上的记载时只会觉得这是段历史，并没有太大的感慨。可现在她生活在大宋，亲眼看过了这里的繁华，眼看着眼前辽人的嚣张，再想到เ在边塞居住的汉人皆被辽人欺负得苦不堪言的苦痛，甚至想到在很多很多年后连杭州这片土地也会被蒙古人的铁骑践踏乃至失去了宋朝前许多宝贵的传统文化，她就更觉得心如火烧。可
虽然有很多时候，女这行业是被世人所鄙视的。可对很多男人来说，你和个花魁的关系与你本人在这个ฐ社会上的地位与权势是绝对成正比的。
白薇这么亮相，在门口的三个男人便都把目光转了过去。朱子钰淡淡点了点头。王押司眼睛亮，笑道：“原来白行首也在的。”而顾润不光是眼睛发亮，就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听到白薇笑着同王押司打了声招呼，更是肚子酸气往出冒。要知白薇虽是个ฐ女，但因其官的身份，又是杭州ะ花魁，来往恩客或是普通相交的客人都非等闲之辈，可不是顾润这样新得势的小吏能说见就见得到的。就是王押司，也很以曾经出席过有这位白行首献艺的宴会为傲。
云氏这头思绪万千，恨得牙痒痒的，另头李玉娘何尝不是恨得眼睛都快要红了。夺子之恨，烧得她全身都在发热。恨不得揪着云氏的头发，大声喝令她把儿子还回来。可是，她心知肚明就算争吵就算如泼妇般叫嚣，她也占不到半分便宜。
狐媚子！眼前这个女子曾以年轻妖娆的肉体和让人做呕的嗲态娇颜勾住了她丈夫的心魂，如果不是她见机快使了些手段，怕是真让这个ฐ妖精成了朱家的如夫人。恨啊！就算是表面上曾作出过大度慷慨的态度，可心里恨得要死。哪怕是如今，这样突然见着，她仍觉得心口发胀，恨到เ自己也觉得痛。
“嗯，好久没见了，是不是特别想我呢？”萧青戎低笑着，双桃花眼眨出难言的暧昧。李玉娘翻了翻眼，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声大喝：“花豹子，看你这回还往哪儿逃！”随着喊声，远处屋檐上又飞落个眼熟的男人。
“呼吸这么重，很怕吗？”带笑的声音有些熟悉。李玉娘僵了下，慢慢扭过头去，瞪大了眼，看着面前没有按相关剧情戴上面具之类遮拦物的飞贼，近似呻吟地唤出了他的名字：“萧青戎？”
“好象——间谍活动啊！”挠着头，看着纸上画的地图还有那行清秀的小字，李玉娘感叹万分。不过是想见顾ุ昱面而已，怎么就变得像做贼似的呢？
装着眼花耳聋，李玉娘带了可儿径直往那座小院走。半路上被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撞了下。还在奇怪那女孩怎么撞完人就跑得飞快时才发觉地上竟丢了团纸。
话还没说完，萧青戎就抬起头来瞥了她眼，那眼，很是犀利，直把李玉娘吓得禁声后退后，他却又笑起来。他的笑，就象是把镶满了宝石的剑鞘，只是浅淡的笑，就让原本似剑样闪着寒光阴冷之ใ气的人敛去所有的锐芒。
李玉娘怔怔地看着萧青戎随意地坐在座位上，俯身捡起油纸包，拍了拍后直接撕了条塞进嘴里，半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咕囔着“浪费了，不知道食物的可贵吗”这样的话。她心里又气又恨，却又不敢高声喝斥，只能涩声道：“萧大侠，钱我已经给你们了，不知你”
顾ุ润说的话，李玉娘刚才也是听见的。虽然愤怒，可她心里清楚可儿的卖身契在顾润手中，恐怕她什么事都做不点。只是看着可儿胆怯的模样，不好不理。她迈前步，故作糊涂地问道：“这是做什么？二郎还没有耍够威风吗？”
“姐姐救我！”她紧紧揪着李玉娘的衣角，直往她身后躲。
听到她的声音，姜淑云这才转过头去，留意到形容悲惨的陈文。心尖颤，好似被突然射中ณ般地发起抖来。
目光瞬，李玉娘在心里叹，疾走几步进了正房。只见姜淑云手撑着桌案，身形有些不稳，脸色煞白，眼神直勾勾地瞪着眼前正说话的陆五。而边的小英则是盯着那ว个直哭的陈文。颤声道：“娘娘子，这个跟着大郎起去的陈小哥儿”
姜淑云只是微笑，李玉娘却暗自在肚子里嘀咕。在饭后姜淑云提出去田里看看时，她便殷勤地紧随其后，直在脑子里想着要如何问明姜淑云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这么突然对她委以重任，她心里实在是不安。
心下忐忑，却只能微笑着故作镇定地向审视着她的古老点头致意。隐约的，听到那ว群陪客的女人正在交头接耳，大概是在议论她这个“妹妹”究竟是个什么เ身份。古家老太太脸上便有些挂不上，先是咳了声，回头瞪了眼小辈的女眷们。老太太才笑着赞了句“娘子真是贤德，似您这样心胸ถ豁达的真是越来越少见了。”
远处的天边刚刚ธ透出道白，贡院门口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有来应试的士子，三三两两的聚首交谈；来送行的亲眷随从低声叮嘱；也有赶早来卖吃食的小贩，虽是在叫卖，却似不敢惊扰了这书香圣地，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叫着：“粽子，热乎ๆ乎的肉粽，吃了粽子包您高中”
贡院与州学相连，俱是在凤凰山右。马车徐徐，虽行得不快，可抵达时，天色仍未大亮。
虽并不将他这样随口说真当了承诺，可听到陆七的话，李玉娘还是暗自欣喜。毕竟这陆七后面还有那个ฐ陆都头，若真得了这陆家兄弟作助力，她日后却是省了不少事儿
陆七初见时也是怔，接过酱料却是笑了。不曾多言，只道“以后有什么难处，我陆七定帮忙。”
在何嫂嘀咕着抱怨她下手重时，小英掀了掀眉，突然问道：“刚才我听到玉娘姐姐在叫妈妈啊？莫不是玉娘姐姐想认干娘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低得小英要眯起眼细看她的神情，却到底还是没发现什么异样地转过脸去，只是眼底却到เ底还是有些狐疑。她也不是傻子，被李玉娘这样可算是大仇人的女人说着“好”，又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最后那个梦，却是在片烟雨迷朦中，群人无声地穿过雨雾。她仓惶地随在其后，不明所以地心慌。然后，在片竖立着十字架小天使的墓地中，看到那群陌生的人。不知怎的，她的心痛得像被人撕裂。当那群人散开，最终现出那两张熟ງ悉的面孔时，她的手都在发颤。隐约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走过去，倒地伏在那具小小的黑棺上。泪如雨下，突然嘶声惨叫：“我也不要活了”
忽，又有个ฐ穿着红肚兜的孩子缠着她玩耍。因她要活着手里的活计，便恼了她，狠狠地推开她，决然而去
脚尖抬，原本抱着她大腿的小英便歪倒在地上。小英被顿得得嘴角抽，“唉”了声，姜淑云却只作未闻。
抬起眼，她的目光穿过窗子望向东厢里亮着烛火的书房。眸中的冷厉去了几分，可再落到小英脸上，却又寒了几分。
“娘没有听昱儿背功课吗？”
衣袖被人轻扯了下，她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拉着她衣袖的儿子。
心中惊震。燕小三背过头去，却自低声念道：“事情可是大发了，居然是要卖大郎的妾呢！”
被群仆妇簇拥不，是被押在中间的是个ฐ很年轻的女娘。十五六岁的年岁，穿着淡青的薄罗衫子，湘绿的罗裙，外罩青蓝色背子。高鬓，削肩，细腰，眉目清秀，唇红齿白，最喜人的便是下巴处点樱红的美人痣，便是粉面含煞，樱唇紧抿，却因那点红痣而带出三分妩媚之意。
“是吗？我只怕他日回来时，这绣楼的主人早就变了。”目光扫过在崔妈妈身后现出丝喜色的如茵，白薇勾起嘴角，露出个嘲弄的笑意。突然出声唤道：“玉娘，你过来！”
原本并没有跟进内室，只在珠帘后站着的李玉娘闻声怔。却还是立刻走了进去，看到เ白薇伸出手她便很自然地到เ了床边扶起她。半倚半靠着李玉娘，白薇坐直了身，看着崔妈妈笑道：“妈妈，白薇蒲柳之姿，承蒙各方恩客眷顾，薄有微名，这些年来也算是为丽人坊赚了不少银子。难道妈妈竟真的那么狠心，因我重病就要赶我出去吗？这样做，不只是寒了我的心，怕是连园中众姐妹的心也要寒透了”
她话还未说完，如茵已经迫不及待地道：“姐姐莫要太过自私了，总要为其他姐妹着想，谁不知你这伤寒之ใ症是要传染的呢？”说着，已经冲着崔妈妈抱怨：“妈妈，要是茵儿不幸染病，可就没法子接客了”
“呸，”白薇啐了声，冷眼看着如茵道：“不过是个下三流的角色，这里哪轮得到เ你说话。”也不理如茵铁青的脸色，她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崔妈妈笑了笑，“妈妈，若是那些客人知道你竟这样待我。又会作如何想？咱们这丽人坊竟是这般无情无义之地，怕是没几个敢再登门的了。”
崔妈妈恼了起来，“还说什么客人？你个死妮子，早ຉ前我是怎么劝你的，偏偏生得那样倔怎么都不听劝非要去理那档子事。现在可好，苹儿那死鬼是出了名，可谁记得你啊？知道的还要嫌你又是死人又是官司的太过晦气不肯亲近呢！”越说越气，她的脸色也更难看起来，“趁早出去静养你也好好想想清楚，别再被什么义气情义的充晕了头尽做些没好处的事情。”
白薇看着句句难听的崔妈妈，不怒反笑。眼中闪过丝诡秘的笑意。“妈妈今个儿竟是非要逼我搬出这屋子不成？”
见崔妈妈不说话，她身边跟着的几个婆子便自作聪明地去翻白薇的东西，腆着脸道：“小的们帮着小姐收拾东西”
峨眉倒竖，白薇声断ษ喝，竟离了李玉娘的身子自己坐直了身。指着那些婆子破口大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见我病了就真当我好欺负吗？竟敢这样当着面欺我，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也不理那婆子讪讪地抱怨“小的们可是要帮忙的”，她只扭头瞪着崔妈妈，沉声道：“妈妈是知道我的脾气的。若你今天意孤行，非要逼我，那我就头撞死在你面前，我倒要看看，是留我在这屋里养病来得晦气还是我血溅丽人坊来得晦气？！”
崔妈妈闻言脸都绿了，又气又恨地瞪着白薇，虽然没有说话，却慢慢摆了摆手，“你们聋了吗？还不退下，真要搅了小姐休息不成？”
被她喝，那ว几个婆子也慌了手脚，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崔妈妈也不去看她们，只是冲着白薇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女儿，何苦为这些小事动怒伤身呢？你好好歇着，妈妈这后半辈子还要指着你呢”话音刚落，她也不等白薇答话，便扭身走了出去。
如茵呆呆地看了白薇眼，也忙转身急急地往外追去，“妈妈，妈妈，这话怎么说的呢”
落在后面的小桃惶恐地看了看白薇，才涩声说了句“小姐，小的也是”还不等她说完，白薇已经冷冷地挥了挥手，“你和玉儿是崔妈妈买的人，卖身契都不在我手上，要做什么要听什么人的话关我何事，速速去了。莫惹了新主子不快。”小桃呜咽声，猛地捂了脸哭着跑下楼ä去。
李玉娘看着她冲下楼去，还在感叹，就听得楼ä下哐铛声，有人大骂道：“好个小娼妇，眼睛瞎了不成？还好这热水没溅在老娘身上，要不然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小桃“嘶”地声呼痛，却仍低声下气地陪笑道：“是我没看清，妈妈莫恼。”听着她的声音，白薇突然冷哼出声：“没用的小贱人，离了这屋子就没了底气吗？”也知道小桃从前在这园子里的下人中ณ可算是嚣张，可这会儿居然连个厨房的厨娘都要畏惧三分。李玉娘时也觉怅然。便站起身往楼下喊了声：“妈妈莫要再追究了，快把水送上来，我们小姐急着要用的。”
听到楼下的应声，她转过身自去床后拖那ว只木澡盆。
木桶泡澡，在现代正流行。不过很多人都以为是从日本那边传过来的。有些还拽个词，按日本的叫法称之为ฦ“风吕”。却不知用木桶泡澡在中国很古老的时候就已๐经有了，就象茶道插花赏樱花等等古俗，都是样没有在中国本土得到เ发扬光大反而在海外彼国发展成他国国粹。
放好了澡盆，正好那ว厨娘也提了水上来，李玉娘便招呼声让她把水倒进大澡盆中，又拿了钱给她让她再多送两桶热水过来。待送走了那厨娘，转过身去才发现白薇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不用留在这的，”白薇扬起嘴角，淡淡笑了声，“连玉儿和小桃都弃我而去，你也可以的。”
李玉娘闻言只觉好笑，“我又没卖身给你们那崔妈妈，自然用不着听她的。再说了，我既然拿了你的工钱，总要做完这个月才是。若是下个ฐ月你不愿意雇我的，我再走也不迟。”
白薇低下头，沉吟片刻也笑了起来。过了会儿，才望着李玉娘道：“原来我从前竟是想错了，你原是个好的”
李玉娘笑，也不说话。她是个怎样的人，本不用人来评判的。是好是坏，不会因为谁说了什么就改变的。
扶着白薇在木桶中泡了两刻钟，又用酒为她擦了身，摸着她身上已经降了温，李玉娘也安下心来，又拿了原来的药方แ去取了药回来煎了喂着白薇喝了。
原本忙完这些事后她就打算回去的，可看着白薇眼巴巴地看着她，虽然没有说出来，可眼中却有不舍之意。李玉娘便又留了下来。虽然觉得白薇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可这种时候谁都想要有个人陪的。
见李玉娘留แ下来陪着她，白薇便露出笑容。虽然仍时不时地咳了两ä声，可话却多了起来。
又说她原以为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所以前几日写了几首诗，叫小桃带出去送与之ใ前的恩客，原本以为念着从前的情义แ，总会过来看她的，却不曾想连最要好的朱大官人都不曾来看她。
说到朱子钰，她怔怔地看了李玉娘半晌，终于耐不住好奇之心问道：“你和朱大官人究竟是算了，是我逾越了。实在不该问你这些事的。”静了半晌，她又叹道：“世人苦，世上的女子更苦，为男人受苦的女人尤其是苦”
听着她的感慨，李玉娘很不厚道地想起那句“做名女人更难”的话来。目光低垂，她静了会儿才淡淡道：“就算没男人也没什么เ的，只要自己้能赚钱养活自己，个人生活也无所谓。要是有孩子在身边，更是连寂寞都少有了”
她不过是按着现代都市越来越多的单身贵族论调说话，却不想白薇竟瞪大了眼怔怔地看着她，好似她说的是天方夜谭般让她讶异莫名。
“你说，女人也可以自己过活？”
听到白薇压低了似乎是被惊动什么人似的声音，李玉娘只是淡淡地应了声道：“为ฦ什么不可以呢？”说完了这话她抬起头，看到白薇发亮的眼眸，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