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切的胡萝卜呢？”
镜子慌不迭地停下手边的工作，潦草地在围裙上擦把手，然后才端过案上放胡萝卜的盘子，送至杜若眼皮底下，
“验收下吧，可以打几分啊，大厨？”
杜若瞥她眼，微皱的眉头显示对她的油嘴滑舌大大不满，跟着动作夸张地拈起块儿胡萝卜，几乎ๆ凑到她眼皮子底下，
“喂，你是没听见我叫你切的是什么吧，大小姐？这是什么，块儿吗?胡萝卜块儿？我让你切的是胡萝卜块儿?”
镜子讷讷地嘟็哝两声，认命地缩回手，
“凶什么เ凶那，我再重切下。”
杜若倒比她更快步缩回手，随之甩出副恨不得离她千里之外的表情，不怀好意地笑，嘴皮子明显耍得溜得多，
“算了吧，就不劳殿下您大驾了，您哪儿凉快先哪儿歇着去，啊，我还是自己้动手的保险，免得到时候吃到炒什么เ手指头丁儿之ใ类的，哈哈。”
八点四十，切就绪。
镜子对着桌子香气四溢的菜肴猛咽口水，冬笋炒肉丝鱼香茄子尖椒牛柳宫保鸡丁番茄鸡蛋爆炒鱿鱼怎么回事，刚才自己明明是亲眼见证着这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道道从杜若铲下妙笔生花般诞生的，怎么竟还是觉得不真实？她面有垂涎地扫视杜若圈，不免食指大动，杜若却捅她下，面无表情地说，
“冰箱保鲜第三层有样东西我忘了拿，你去拿过来。”
镜子狐疑地瞥他眼，现在桌上菜也有了酒也有了，直接开动就是了，还有什么非拿不可的东西？不过镜子还是乖乖去了，因此自然也就错过了杜若嘴角忽然就开始精彩纷呈起来的笑意。
打开第三层抽屉镜子就傻眼了，宽大的保鲜层被清得干干净净件不剩，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样子都只为ฦ了突出样东西：蛋糕！块儿盘子大小的蛋糕，表皮均匀地涂层诱人的栗色巧克力，浓浓的可可味扑鼻而来，四周间隔着围圈儿鲜艳欲滴的樱桃猕猴桃橘子瓣，正中心用白色的果酱醒目的写几个龙飞凤舞的字：镜子，1้6岁生日快乐！
镜子的眼眶下子就湿了，她迅速回头寻找杜若。杜若等在那里，眉眼含笑，瞳孔里的神色再柔和没有，他轻启双唇，光洁的牙齿随之坦露，
“你猜对了，镜子，生日快乐。”
镜子忍不住幸福地笑出了声，下秒，甚至还没来得及捂上嘴，就跟着泪如雨下。从客厅到เ厨房，明明只有四五米，她却步也再迈不开，
“原来你真是为ฦ我”
杜若看她刚刚还笑靥如花的张脸，在顷ั刻间哭得梨花带雨，不由慌了手脚，
“你不至于吧，我就做了个蛋糕而已”
镜子飞快地止住啜泣，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发现新大陆似的反问，
“蛋糕也是你做的？”
杜若脸懵懂，“是啊，不行啊？哎，你怎么不哭了？”
镜子不理他，“你会做蛋糕？还有，你什么เ时候做的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杜若双手环胸，拽拽地把脸撇向边，不屑地笑，“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小气鬼！对了，你怎么เ知道我生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的生日我怎么不能问了？”
“就不告诉你！”
“讨厌，你快说啊！”
你还有我
时间，好像小孩子拿在手里的风车，迎着风，路呼呼直转，转得飞快，还没留意，就已转过了五月的末梢，转上了六月的轻轨。六月的校园，触目可及之ใ处都是赏心悦目的绿色。等过完这个夏季，镜子就该升初三了。
而现在，杜若正在继续着他百无聊赖的高。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高都长着这样张千遍律的脸孔，沉重繁琐疲累至极，每天的日程似乎除了上课就是应付永远会突如其来的考试。譬如今天，1้996年6月15号，杜若甚至来不及通知镜子，下午的随堂考就接踵而至。面心不在焉答着题，他面不停地看表，镜子定已经放学了，倘若找不着他，那个傻丫ฑ头到底会怎么办啊？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杜若东西也没顾得上收拾，就路狂奔到了车库。
海中的车库前前后后拆了整整三栋教学楼，所以显得特别ี宽敞，可是现在里面空荡荡静悄悄的，四下无人，只有五六排自行车，整齐而孤单地码在边。
镜子不在。
杜若定定地站在空无人的车库正中ณ，有些神思恍惚。身后陆陆续续有说话声响起，杜若微昂起头，让呼吸慢慢平顺。手腕上的表，显示ิ六点刻，已经迟了整整四十五分钟。她，应该已经自己回家了吧。
华灯方上，蓝丝绒样的天幕上隐约有零零落落的星子在闪。杜若无心欣赏，脚下蹬得飞快。紧赶慢赶着，等终于推开紧闭的大门，出乎意料地竟迎面对上屋子的冷清。
天已经黑了，屋里没有亮盏灯。盘旋๙在院子上空的风，悄无声息地兴起，卷着入夜的薄凉，透着丝丝侵入骨髓的寒意。
“镜子”
回应他的，只有来自虚空中某处苍白的回声，镜子，镜子
杜若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可是灯却没有如以往般亮起。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他往二楼踽踽而去，潜意识里有着某种预感，她定在那ว里。
定是那里。
二楼最西侧的房门虚掩着，微薄的天光经过那道仅存的缝隙，在地毯上投下斑á驳而黯淡的影子。白天当光线照得到的时候，明明记得是喜庆的红色，然而此刻却呈现出某种诡异的阴暗，好像干涸多时的血液，因着年深日久，已๐然失去了它最初ม的鲜艳，大片大片泛着暧昧不明的青褐。股莫名的寒意忽然就铺天盖地地侵袭过来，从杜若赤裸着的脚趾下子蹿升至四肢百骸，让他在瞬间毛骨悚然。
极度的惊惧中，似乎只能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噗通噗通，章法全失。他就这样无错地在门口站着，好会儿动也不动，直到里面隐约传来阵细若游丝的啜泣。
他几乎立即肯定那就是镜子。
窗帘拉着，漆黑的屋子里片静默。在黑暗里呆了阵子，杜若已๐经慢慢适应，他张开双手，摸索ิ着往里走，直到看见蜷缩床角那团白色的东西，颗悬着的心才终于如释重负地安定下来，他朝她伸手，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心疼，
“镜子”
白色的人儿在他的呼唤里仰起埋在睡袍里的脸，触目惊心的苍白，好像透明，
“我直在等你”
杜若的心蓦然就这么เ紧，他仓促地走到她身边，半蹲下来，
“对不起，今天考试，所以”
镜子无意识地打断ษ他，
“我直在等你，直在等你怎么还不回来薏眉”
阵隐秘的香气忽然迫近，跟着不动声色地弥散开来，在瞬间将杜若包裹，杜若僵在原地，尚未反应，双苍白的手已悄然攀上了他温热的掌心，他的身体不由抖，更深的寒意随之ใ涌上心口，明明是六月的天气，握在掌心的这双手却冰冷侵骨，仿佛没有丝温度。
镜子把脸别向边，自顾自地喃喃低语，
“今天是6月15๓，已经年了，薏眉怎么还不回来她怎么还不回来？薏眉，你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薏眉薏眉”
杜若下意识地伸手，谁料却摸了满手的粘湿，灼灼的有些烫人。慢慢把她的脸转过来，赫然发现那上面不知何时竟已满满的全沾了泪，杜若的心忽然就这么无能为力地疼起来，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已经把将镜子搂入怀里。镜子温顺地靠着他，没有丝毫反抗，只是遍遍不停地重复，
“是我做错什么เ了吗，怎么เ薏眉还不回来，定是我做错了什么เ，不然怎么薏眉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
黑暗中，杜若感到自己的眼眶控制不住地涩涩难受，他昂起头，不由将镜子抱得更紧ู，
“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镜子扬起湿漉漉的脸，隔着漫漫的黑夜，定定地望着他，执拗地追问，
“那她为什么เ还要丢下我自己走？她明明知道，在这世上，我只有她，我只有她了！”
杜若忍不住稍稍低头，合着止不住的心疼。怀里漆黑的眼神惴惴不安，那ว样的无辜而惶恐。他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就无比坚定地说，
“你还有我，镜子，你还有我！”
个叫乔安的男人
1้996年10月。初秋。明明已经进入秋天了，天气却还是炎热得紧ู。
镜子刚刚升上初ม三，功课比高二的杜若紧了许多；加上镜子并不是特别ี聪明，语文英语学得还挺好，可是数学却毫无疑问被应付得乱七八糟，所以殷硕特地找了她的数学老师每个周末留下来帮她补小时。这段时间，杜若会个人静静地呆在车库里，边倚着赛车听耳机，边耐心地等镜子出来。
和镜子的天分缺缺相比，杜若属于那种非常聪明可又不太热衷学习的男孩子，他感兴趣的事情多了去了，听歌打球看电å影玩滑板打游戏，甚至飙车，却惟独对学习兴致阑珊。可即便如此，仗着颗聪明的脑袋，在学习方面倒也直游刃有余，虽然未必能独占鳌头，却也不必花费太多的力气便可名列前茅。
这点常常是镜子羡慕不来的，相较而言，镜子比他用功太多了，却直只是成绩平平。
不过羡慕归羡慕，日子久，镜子承认，除了外表看起来有点骄傲，年长自己两岁的杜若其实极好相处，有时甚至还冒点儿傻泡泡，比如有次自己信口说假如他敢在游乐场待到半夜，就把好不容易搞来的那ว张电影票白送他，结果那ว天家里翻了天，因为杜若失踪了，等镜子终于想起这碴时，杜若已๐经在阴森森黑漆漆的游乐场里冻得语无伦次稀里糊涂了，最后杜若票是如愿得到了，可是却没能看成第二天的首映，因为他回来的晚上就发烧了，在医院整整躺了两天才算完。
镜子正这么七想八想个人忍俊不禁时，冷不防有人轻轻敲击她的桌子，她不明所以地抬头，这才发现那张不知在什么时候忽然离自己仅仅咫尺的脸——数学老师乔安。她时没反应过来，沉浸在刚刚思绪里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藏起来，就这么直直地盯着那个年纪轻轻的男人傻呵呵地笑。见此情形，教室里不少人都忍不住“吃吃”窃笑起来，乔๒安有些无奈地看看镜子，手头的练习对准她白乎乎的脑门儿，毫不客气地敲了下来，镜子总算大梦初醒，慌忙低下头，自顾自地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