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楼下的房客
作者：九把刀
内容简介：
我将针孔摄影机的线路接到我房间里的电视上，电视正对着我的床，我打算将每个房客私底下的个人表演当作是睡前的电视节目，当作是租金的部份。
如果问我有没有罪恶感，我必须承认是有那么点，不过我的灵感来自于我的大伯父，我在接收这栋老房子时，发现以前帮行动不便的大伯父打理家里的菲佣房里，有个隐藏式摄影机就嵌在墙上，而讯号线路接到เ大伯父浴ภ缸上方แ的小电视。我想这或多或少都牵涉到เ基因遗传吧，大伯父这种娱ຉ乐很吸引我，罪恶感也就稀释在家族遗传的病征里。
正文
有人说，真实的人性只存在于个人独处时。
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里，个ฐ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才是他真正的本性。
比如说，个在学校表现优秀的小学生，如果下课后偷偷在铁轨上排石，那么เ他其实是个坏孩子。
又比如说，个常常在街上痛扁老人的小流氓，如果私底下总记得喂野狗吃东西，那么他到底还是个ฐ好人。
我无法同意。
如果真实的人性真的只存在于独处时的自我，那ว么，这种永远不会表露在别人面前的自己，怎么会是真实存在的呢？难道真实只需要自己同意就可以任性地存在吗？
前些日子，我总觉得真实的自己是需要别ี人同意的。
有部ຖ日本电å影叫“大逃杀”，剧情大概是群同班三年的高中生被变态的军方拘禁在个荒岛上，分配武器后，被迫互相残杀到仅剩ທ人为止，唯的生存者方可离开岛上，要不，三天的期限到，所有装置在众人脖子上的颈环就会齐爆炸。
可以想见的，这群平日交好的朋友开始残杀彼此，刀来枪去的，杀得塌糊涂，我想，看到最后谁都会同意，真实的人性存在于人与人的互动里，当别ี人拿枪指着你的脸，你刀砍将过去，另个ฐ人又冲出来向你们扔颗手榴弹，大家就这么激烈地相互印证对方แ真实的人性，倒下的弱者绝不会承认对方是个好人。
换个方向，个人真实的自己并非存在于独处的时刻，而应该说，个人无论如何都需要独处，因为独处可以释放个人不想在其它人面前释放的能量，不管是好的能量或是坏的能量。每个人总有些不想让别人参与的时刻，例如用嘴巴自蔚，例如研究昨天忘记冲掉的大便，例如喝瓶过期半个月的牛奶等等，但如果硬是指称个人私底下的自己才是真正的他，恐怕谁也不会服气，独处只不过是想喘口气，让自己在跟其它人互动时，可以表现的更好罢了。
所以后来我才明白，真实的自己根本不存在。
有什么เ样的互动，就可能ม会出现什么样的自己，所以人性太难以捉摸了，人到底不是由á种叫真实的东西所组成的，要不，就是常常被不同的真实所构成。
像电å影“大逃杀”那样的残暴互动，就别ี指望有光辉的人性，而像“把爱传出去”那样的温馨电å影，就很难想象有坏胚子。
太乱了。
如果真的有真实的自己，应该是铁样坚固，不应该变来变去，所以人根本只是在表演段又段的戏，每段戏各有不同的自己้，但要说其中某段戏是“真”，却是太虚假了。
所以我装了针孔。
每个人都有魔鬼的面。
如果你自认没有，那只是因为你不肯承认，或是你还没遇上够让你成为魔鬼的事罢了。
三年前我从没有儿女的大伯父那里继承了这栋老房子，屋龄三十多年，不算天台的话有五楼高，附有个可以看见外面的简易升降梯，因为我大伯父因为ฦ场车祸成了个瘸子。
平白继承了这栋老房子，说不高兴是骗人的，虽然它的位置不怎么好，距离热闹点的市区有十五分钟็的车程，但不用花任何代价就取得栋宅子总是件好事，至少让我这个只会做白日梦的中ณ年人稍微像个样子，不至于事无成。
于是，我卖了大伯父的老宾士，再跟银行借了几十万，将老宅重新整修下，将几间房间附上厕所浴ภ室，然后添了几张床，刷刷墙壁之ใ类的，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房子租出去，这辈子就靠收房租过日子。以前我老是羡慕别人可以收租快轻松日子，现在总算轮到我了。
修了房子，清出了几间卫浴套房，二楼两间房，三楼两ä间房，四楼两ä间房，五楼我个人住，楼则是客厅和公共厨房，天台上则有台洗衣机和晒衣场。如果间房间可以收租五千块，我个月的收入就有三万块，够了，重点是我什么事也不想做，至多偶而帮房客修修水管换换灯管。
但很不幸，不知道是这间老宅外表太过老旧ງ，还是大家都有房子住还是怎么的，我到处张贴租屋传单后都没有回音，花钱夹报登也没人理睬，失望之余，我只好尝试降低登在上的租金，从五千降到四千，再从四千降到เ三千五，却还是个ฐ人也没有上门。
当这栋老房子是鬼屋吗？
我叹气，也许世道真的不好，也许景气真的不佳。所以我决定将租金压到三千元的贱价，但这些贪小便宜的房客得贡献点自己的人生作为代价。
针ฤ孔摄影机花了我不少钱，走廊上电å梯中每个房间里都有。
我将针ฤ孔摄影机的线路接到我房间里的电å视上，电视正对着我的床，我打算将每个房客私底下的个人表演当作是睡前的电å视节目，当作是租金的部份。
如果问我有没有罪恶感，我必须承认是有那么点，不过我的灵感来自于我的大伯父，我在接收这栋老房子时，发现以前帮行动不便的大伯父打理家里的菲佣房里，有个ฐ隐藏式摄影机就嵌在墙上，而讯号线路接到大伯父浴缸上方的小电视。我想这或多或少都牵涉到เ基因遗传吧，大伯父这种娱乐很吸引我，罪恶感也就稀释在家族遗传的病征里。
于是我将新的单贴在电线杆上，等待面试适合的房客进来。
前来面试的人果然不少，我个个仔细考虑秤量他们人生的有趣程度，以及可能ม存在的表演天分，我带着每个人进房间解说住在这里的规矩，听他们的谈吐和些不自觉的小动作。
我淘汰了个职业妓女。她越想隐藏脂粉味，就越骗不了我。我并不希望窥视到机械化太过皮毛的肉体交缠，用钱就可以交易到的性就应该用钱交易，因为ฦ它的价值就仅仅于此，而不是在墙上挖个孔。说穿了，我可以从碱湿片里取得更高的娱乐，甚至可以自己้去嫖。
我也淘汰了几个带着厚重眼镜的大学生，我在他们身上闻到了我最讨厌的味道，我根本不会好奇这些表面上十足用功将来准备担当国家栋梁的孩子，私底下有什么不欲人知丑恶的面。因为ฦ我清楚知道，他们是彻头彻尾的无趣，我可不想浪ฐ费六分之ใ的机会冒险去打破自己้对他们的既定认识。
脸毒虫样的人也不行，他们迟早惹出事来，毒瘾发作死在我家床上的话，只会让房子更难租出去。警察要是来搜毒品或是什么เ的，说不定会发现针ฤ孔摄影机的存在，我定会被告到牢里。而且，这些毒虫会让其它房客感到不安，我可不希望影响到其它人的表演。
我最先录取的表演家，是带着个六岁女孩的单亲爸爸，王先生，他跟他女儿住在二楼，多半是因为ฦ我的基因里也有些恋童的潜在遗传吧，另方面也是同情心使然，加上王先生愿意次就付清半年的房租有关。
陈小姐是我第二个录取的房客，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上班族，我第眼就决定录取她了，因为她长得很漂亮，身材前凸后翘，光是跟她说话就足够教我血脉贲张。我希望她能多带男友回家过夜。她选了二楼王先生的对面，说是不想爬楼ä梯，靠近楼的厨房也近。
老张的谈吐很风趣，所以我录取了他，他是个ฐ四十岁的单身汉，离过两次婚，现在在附近的国小当体育老师，我跟他说话挺投缘，面试当天还让他请了顿饭。我实在想知道他的另面。老张住在三楼ä，就在陈小姐的楼上。
住在老张对面的，是两个男ç同性恋。他们起来面试，也不避讳他们的性向，大概是怕就算骗我录取了他们，以后我还是会大发雷霆赶他们出去吧，索性把话说清楚。我没有这方面的歧视，而且还很好奇同性恋的日常相处，我以前看过几支同性恋情片，但里面几乎都没有剧情，只有两只大炮彼此轰来轰去，我实在没有兴趣。他们也许能拓展我的视野。
四楼，我的正脚底下，住了个轻轻的美女。为ฦ什么เ用轻轻的两ä字来形容她呢？因为ฦ她说话轻轻的，脚步也轻轻的，连笑起来也轻轻的，给我种很淡的感觉，好象这个ฐ女孩子是白开水做的。她来面试那ว天我就觉得这女孩子很素，脸上脂ฦ粉不施，皮肤白皙到เ连静脉ำ都看得见。我对她颇็有好感，就这么让她住了进来。
轻轻美女的对面住的是附近大学的男学生，大二了，叫柏彦，念的是企业管理。我瞧他不是什么เ正经的学生，疯疯癫癫的，面试当天还戴着耳机用r自侮介绍，穿着松松垮垮的裤子直晃个没完，是个将来会拖垮社会经济的那ว种孩子。我想他私底下不会突然变成个努力用功的无趣书虫，但我对他也提不起兴趣，于是拒绝了他，他边拿下耳机边讨饶，说每个月多付我五百块，因为这里实在便宜的关系。我想想，于是答应了这笔交易。
偷窥很有趣。
我想，犯法的事多半都很有趣吧，法律禁止大家做的事，好象都有这样的特质，只是这些事常常伤害到别人。
偷窥并不造成任何伤害，如果对方毫无感觉的话。
隐私常常被拿出来谈偷窥害人，但隐私被剥夺的坏处只有在被当事人发现的时候；隐私不会像钞票样，被偷了以后就少点，所以偷窥的人有责任保护被偷窥的人，让被偷窥的人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在另个人的面前尽情表演自己้，这样来，隐私就变成种分享，永远也不会被谁侵蚀。
所以那些在旅馆偷拍情侣爱或是偷拍更衣间淑女换内衣，然后再制作成光盘的家伙实在很可恶，他们毫无羞耻地兜售别人的隐私，让那ว些被偷窥的人精神崩溃羞愤不已๐。那些商人恶棍才是伤害别人的罪犯。
你如果认为我在强词夺理，我并无法激烈地反驳。毕竟我自己也不愿意将隐私，或者说私底下的自己，表演给任何人看。如果人类分成两种人，种是偷窥别ี人的人，另种是被偷窥的人，那我明显要当前者。这是我至今三十五岁都还没有结婚的原因。
结婚，代表私底下的自己形神俱灭，个人从此就不再完整，全给扭曲了。我想，不再有黑暗的角落可以释放能ม量的结果，是多数家庭暴力或出轨的原因，老张就是这样。
面试那天老张爽朗的告诉我，他这个ฐ人从小就有个怪癖，就是非常喜欢喝过期鲜ຒ奶，他这个癖好从他结婚以后就被扭曲了，因为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连开口跟老婆提起都没有，长期隐忍久了，有天身材魁梧的老张终于压抑不住，将老婆的鼻子揍成了小笼包。老张的老婆何辜？她也许根本不介意老张喝过期牛奶。离婚后，老张还看不透自己需要独处，于是在下次婚姻ี中他只是偷偷在床底下囤积过期牛奶，藉以释放自己้黑暗的能ม量，但有天老张的新妻子发现床底下十几瓶过期牛奶后将它们丢掉，于是老张又发狂了，将新妻子的下巴打落。
所以老张还是个人。他总算是明白了。
“柯先生，你不介意我喝过期牛奶吧，哈。”老张在吃饭时笑呵呵的。
“不介意，如果我的牛奶过期了，就留แ给你吧。”我微笑。
人既然那么เ需要独处，既然需要隐私，那我就必须尊重我的房客，我绝不把我偷窥到的私密行为ฦ制作成光盘贩卖，我有义แ务帮他们保守住秘密，因为ฦ这些秘密原本就不属于我。如此，我才能心安理得地打开电视，看看这些房客在搞什么。
“嗨。”我坐在楼客厅里，向正要送女儿去托儿所的王先生打招呼，王先生礼貌地点点头，提着女儿的书包开门离去。
王先生是个ฐ濒临道德崩溃的准恐怖份子，这件事只有我跟他知道。也许过不不了多久，他的女儿也会知道。这半个月来我在电视机前面跟王先生起哄他女儿睡觉，然后目睹怪异的事情发生。
王先生手抚摸着女儿细细的长发，手脱掉自己้的裤子，掏弄起老二。起先我也不敢相信，于是我将针孔的镜头放大观察，只见王先生的脸色痛苦而犹疑，看着女儿清秀脸庞的眼睛也越瞪越大，不知道是在做道德挣扎还是快要射了。我想，我的房子里住了个ฐ性情正在扭曲的男ç人，这个男人即将做出令人发指的事。但我不能报警，我尊重他的秘密，话又说回来，我对王先生退化成禽兽的过程很感兴趣，毕竟这不是看连续剧ຕ所可以了解的最真实面。
在餐桌上吃完简单的早ຉ餐，我便上楼回到เ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视，观看陈小姐刷牙洗脸的狼狈样。
陈小姐睡眼惺忪的梳着头发，而她那高大威แ猛的男ç友从后面抱着她，坚挺的荫茎顽皮地顶着陈小姐的小屁屁，陈小姐笑骂着，那男人把将陈小姐抱到床上，不理会陈小姐指着时钟讨饶的表情，硬是草草做了场爱。陈小姐无奈地拿卫生纸揩完下体后，那男人才放手笑嘻嘻地从衣柜拿出套西装穿了起来，两ä个人相拥吻了阵后才起出门。我真想听陈小姐的叫床声，只可惜针孔摄影机没有附麦克风，也许我该找天升级。
陈小姐的秘密其实不是她那曼妙的身材和几乎可以摆出各种姿势的诱人身段，陈小姐的秘密我周之ใ内就发现了，就是她有两个男友，个高大威猛，个是清瘦书生，但陈小姐似乎ๆ并不把这个秘密当作是百分之ใ百的秘密，毕竟她分别带着两个男友进进出出的，没有在我们面前刻意掩饰，大概是赌我们这些房东房客都是大人了，不会在两个男友面前贪嚼舌根吧。
我将电视萤幕切换到เ那个没有前途的大学生房里，那大学生整个晚上都没睡觉，戴着耳机盯着电脑萤幕打打杀杀了整夜，现在当然在睡大头觉，只有周三跟周四才会出门上课。白天偷窥这个大学生点意思也没有，晚上也不甚有意思，他不是在跟不认识的人拿虚拟机关枪互相厮杀，就是在打手枪。我租给他的房间也给他布置得像个狗窝，满地的泡面跟包着液的卫生纸，只有在真的无法闪躲地上的垃圾时，那大学生才会次收拾干净。
于是我将电视画ฑ面切换到那两个男ç同性恋的房里。此时个早已出门，个坐在床上举哑铃健身。那ว两个同性恋倒是出乎ๆ我意料é的正常，平常跟般男女样爱，只是姿ู势略๓有不同，并没让我见识到太出神入化或是屎尿兼施ๅ的性技巧，况且他们也常常光抱着睡觉和亲嘴而不做任何事，跟般的异性恋情侣没有两ä样。看来我没有抱持偏见是正确的，偷窥总能不经意学到点东西。
那两个男ç同性恋，比较年长的叫做郭力，在附近的大学教物理，年轻的小伙子名字很武侠，叫令狐求败，是隔壁街连锁便利商店的店主ว，我问过他名字的由来，他说是他父亲是个金庸小说迷的关系。这两ä个人并不总是起过夜，他们各有自己的家回去，这里只是他们的廉价旅馆，爱的小窝。只不过令狐求败待的日子多些，郭力待的日子少些。
我将镜头切换到เ住在楼下的轻轻女子，她还在睡觉，我看了看手表，她大概还要睡个ฐ半到เ两个小时，十点半才是她最常醒来的时间。
轻轻女子的名字叫张颖如，是个专职作家，我猜她定不是个很有市场的作家，要不然也不会住在这里。颖如经常在床上用笔记型电å脑写作，床边的茶几上堆着好几本杂志与各式各样的书本，她写就是好几个小时，中间只会起身上厕所或冲咖啡，吃点小饼干，到了晚餐时间才会出门吃点像样的东西，有时回来手里会抱着些零食与新的书籍杂志。
晚上九点后颖如就不写作了，她专注地不断翻看堆积如小山的书籍，常常两天就看完本书，还会用笔划ฐ线做记号，不知道是真爱百万\小!说还是找写作的资料é，总之我都很佩服这样的阅读习惯。真是个生活简单朴素的女孩子。
所以偷窥颖如也是件很无聊的事，我最多学到了冲咖啡的各种技巧。
我打了个哈欠，将电视关了。
老张在大家还在熟睡的时候就出门了，他要带学校的小田à径队跑操场。如果将萤幕切换到เ他的房间，我将会看见单调的摆设，还有满地的过期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