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老三送的。”
“咦？”赵萍很有兴致地拿起“大哥大”欣赏了番，笑着问道：“你什么เ时候有了手机？是你老板配给你的吧？”
“哪里，哪里，发大财那是谈不上喽，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田志雄谦虚地应付着，然后将话题转，问道：“呵，这回你发来了多少货？”
于老板自称是从云南大理过来的。这个果贩子年近五十，有些秃顶，个ฐ子不高，长得不胖也不瘦。他衣着随便，并不惹人眼目，就是混在大街人群里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不过，田志雄内心对此人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他双浓眉下的目光内敛，脸上的表情平和，喜怒哀乐่似乎藏得很深，无形于色。听说话的声音，让人能感到他的底气十足。再细观他走路时四平八稳不紧不慢的样子，总是透着种“不倒翁”似的稳重。
“好哇，敢不嫁给我！”叶丛文故意嘻皮笑脸地逗着她，说道：“那你还准备嫁给谁呀。”
“好讨厌！”孙玉洁有些羞涩，佯作推开他的姿态，娇嗔道：“哼，谁嫁给你了。”
第二十三章蜕变伊始之三
“哦？这事，你可定要把握好哟！”魏经理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对他传授着密诀：“要是真能跟刘ถ市长家攀上这门亲，那你可是前途无量片光明了，可以少奋斗三十年哟。”
“这个嘛ใ”毕自强时想不出什么托词，只好把话题转到边去，不好意思地说道：“嘿嘿！我还是跟着你开开车，跑跑腿什么的吧。干这个我能行，保证不给您误事。”
“那ว你告诉我，谁行？”胡大海反问道。
陈佳林有个手下叫齐胜勇，主要负责管理“神枪手”球桌室。他虽是街边出身的混混，可却有个大伯在市轻工业局里担任主ว要领导职务。通过齐胜勇的这层亲戚关系，陈佳林让韦富贵积极出面活动，通过多次以洽谈为名的请客送礼之后，竟然轻而易举ะ地拿到了市轻工业局招待所的承包资格，使陈佳林拓宽了经营范围，又当上了旅馆的老板。
这样，韦富贵反而因祸得福，在毕自强的推荐和提携下，出狱后不久就跟随了陈佳林。在社会上的交际应酬方面，韦富贵善于与各种人打交道，表现不凡。而做起事来，他思维缜密，对事情的谋划考虑周全，滴水不漏。于是，他很快就得到了陈佳林的赏识和重用。
“我看，不能因为ฦ这事就放弃做生意的机会呀！”黄仁德停顿了下，不得不提醒着他，说道：“周老板那边不是还等着你回话吗？”
刘ถ文斌皱着双眉，狂吸了几口烟，把车窗的玻璃降下来让烟雾散去，将以前与毕自强结下仇恨的经过跟黄仁德说了遍。
这天下班后，何秋霖开着辆草绿色的边三轮摩托车来到เ市物资局大门口，看到廖明超已๐经站在那ว儿等着了。
九八五年，深秋。
“知道了，谢谢赵叔叔！”刘文斌闻言心中窃喜，边往楼下走边回过头来，说道：“您回去吧。”
“开车要小心些哟！”赵俊生咛嘱着刘文斌，不经意地又补充了句：“文斌，你看这样，是不是先让你的朋友把要外汇的手续报上来看看。”
西关街倒卖票证的黑市，如今已๐成了陈佳林和他的“倒票公司”的主要据在这里，陈佳林以及同伙通过对那些以贩票证为生的各种人员用恐吓和暴力等手段实行全面的控制，实际上他们已完全占据了南疆市贩票证黑市的整个地盘。那些大宗的票证生意，别说般人大都本金少做不起，就是有本钱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ฦ谁要敢暗地里抢去了这样的大宗买卖，旦ຆ让陈佳林这伙人知道了，其结果不是被赶出西关街这块地盘，怕也要被打成残废了。如此来，那些单个ฐ行动的票贩子为了在此混口饭吃，就只好乖乖地把贩卖票证的大宗生意拱手让出来，而且还得赶快将这信息通过那些在西关街上活动的小兄弟们传话到陈佳林耳朵里，然后，由陈佳林或其同伙出面来做定这桩大买卖。
正因为如此，头脑聪明灵活而又善于盘算的陈佳林，早就不做扒手了。为ฦ了获取钱财，他对这种转手倒卖票证的活儿很感兴趣，甚至把做票贩子当成了自己谋生和发财的“正当职业”。早在两年前，陈佳林就已๐经纠集了伙人，有绰号叫“赖皮三”的齐胜勇：“烂仔头”李东春“虾米”卢少志“靓仔”王国亮：“大东瓜”邓恩仁：“猪头六”周贵宁等人。他的这些手下“兄弟”，每个人都各自控制着些未成年的十五六岁的“街边仔”充当跟班和马仔。这伙人以陈佳林为首领ๆ，有目的有组织有谋略地侵入商业经济领ๆ域进行非法倒票的投机倒把活动，逐渐形成了个在社ุ会上以暴力威แ胁仗势欺人等不正当手段而达到谋求钱财的黑势力团伙，陈佳林以及同伙自诩为“倒票公司”。
劳改农场的劳动强度相当大，犯人们想要积极表现并争取减刑，干活是绝对不能ม偷懒的。对正在长身体的毕自强来说，牢狱中的这种饭菜的营养和能量补充显然是不够的。虽然从前在家时饭菜也不算太好，但终究还能吃饱肚子，他从来没对饥饿的折磨有过今天这样深切的感受。
说实话，劳改农场犯人的伙食实在太差了。吃的都是“三号米”注：陈粮和水煮的瓜菜汤。猪肉是很少能吃到的，每星期只有两三餐能吃到两片肥猪肉，至于鸡鸭鱼蛋等那是想都甭想了。因每个人的胃里长期缺油水，犯人们的饭量都特别能撑。
“医生说，过两天就能拆夹板出院了！”刘文斌对母亲说着，又转而向妹妹问道：“你也来了，今天不用上班吗？”
“文斌，好点了吗？”张燕走进病房把袋水果放在桌面上，来到เ儿子的病床前，关切地说道：“躺着别乱ກ动。”
补习班的学生，大都是各中学往届的高考落榜者，有小部ຖ分是插队返城的知青和在职青年。在这些学生中ณ，大家来此之前都是互不相识的。在这种情形下，如遇熟人起同班学习，彼此之ใ间都会有种很亲近的感觉。况且，补习班的情况与中学校园的状况已有很大区别，大家都是成年人，根本就没人管男女之间谁跟谁交往这种事情。
此刻，夜校教室里的座位陆续坐满了。他们都是从四面八方来补习高中文化课的年轻人。上课铃响了，个ฐ夹着教案的中年女教师走了进来，站在讲台上开始讲课。
原来，二十年前，毕业于华南师范大学的李祖明就是这所中学里的语文老师了。九五七年，二十出头的他被划为“右派”，就地劳动改造，同时也被剥夺了讲课的权力。文革中，右派属于“黑五类”分子注：简称“地富反坏右”，除了召开大会被所谓的革命派揪出来批斗外，他只能ม老老实实地在学校的后勤科监管下劳动改造。如今，重新走上讲台的李祖明老师，以其政治上获得“第二春”的心境，把全部ຖ精力投入到教学工ื作上，很快便以才华横溢的讲课赢得了文科1班同学们的敬重和爱戴。
学生们都知道，校园里原来有个叫“李老头”的勤杂工。那是个ฐ头发花白凌乱总是戴着缺了条腿的近视眼镜，整日里穿着身灰色破旧帆布衣服的人。十几年以来，他直在学校里负责扫马路，清楼ä道擦窗户洗厕所，还兼做些搬扛运送杂物的活儿。那时候，这个“李老头”从来不多说句话，即使与人说话也是“啊”“嗯”“是”的应答式。他平时总是不紧不慢地干活，动作显得非常机械，走路也是副低垂着脑袋的样子。他没有家室，个人住在学校教职工ื宿舍的间简陋的不足十平方米的平房里。到了九七八年秋季开学之际，高中ณ年级文科1班的同学们惊讶地发现，站在讲台上的语文老师竟然是“李老头”。
“是我打电话叫他们来的！”毕自强不敢隐瞒，赶忙解释道：“师傅，他们也很久ื没见到您了。”
“哦，也好。”
“师傅！”陈佳林和田志雄走到师傅跟前，亲热朝胡大海地叫了声。陈佳林接着说道：“师傅，您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师兄和我还有‘蛮牛’，都很为您担心呀。”
“师傅，不知道我们能帮得上您什么เ忙吗？”田志雄也不甘人后，瓮声瓮气地说道：“您就吩咐好了。”
“我的事情，你们都插上手。不用为ฦ我操心，我自己会了断此事的。”胡大海ร侧过身来打量着陈佳林和田志雄，说道：“我正跟你们师兄说着你们俩的事呢。‘小林子’，你们三个当中，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了。你虽然很聪明，可有时候做起事情从不计后果，你的那些生意大都是在打‘擦边球’呀。前车之鉴，你可千万别学我，最后弄得副不可收拾的地步。在这方面，你师兄就比你要稳重多了。记住，以后遇到什么事情，要多找你师兄商量，听听他的意见，别太自作主张了。”
“师傅，我知道了。”陈佳林不住地点头。
“‘蛮牛’，你的水果生意做得还不错吧？听说你现在可是天天泡在麻将桌上赌钱？这可是不务正业呀！”胡大海瞅着田志雄，不禁感叹道：“我这生只豪赌了回，就把这么เ多年来所有的切努力都葬送了。唉！教训呀。”
田志雄聆听着师傅的谆谆教诲，脸上表情平静如常，但心头却犹如压上块千斤重的巨เ石，使他有些喘不上气来。此时，师傅和两个师兄并不知道田志雄暗地里干着贩毒的勾当，他实际上已๐经走上了条不归路。
“不说了！”胡大海冲他们挥挥手，忽然神色振，爽朗地说道：“走，难得今天你们几个都在，下去到餐厅吃饭去。”
第三十章亢龙有悔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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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四人从通往半山腰的石板小道上徒步下山。
青秀山的这家风味餐馆，在当时有道闻名的主菜，叫做“柠檬鸭”。此时正是中午进餐的时间，可餐厅里却没有几个来吃饭的客人。胡大海和三个徒弟围着张靠窗边的圆桌坐下，陈佳林和田志雄带来的手下合坐在另张圆桌旁。
用大锅爆炒出来的“柠檬鸭”端上桌后，毕自强端着酒杯，首先站起来给胡大海敬了三杯酒。席间，胡大海显得轻松自在，与三个徒弟谈笑风声，打趣地闲扯起些昔日教他们习武的往事，还把他们小时候各自出尽洋相的那些糗事端了出来，让众人嘻笑了番。毕自强眼瞅着胡大海副举重若轻的神态，种莫名的酸楚和悲哀悄然地涌上他的心间
半个月后，在南疆市的社会上有条重要消息不径而走：昆鹏贸易总公司的董事长胡大海已经向市公安局自首并被逮捕了。至此，胡大海和他的昆鹏总公司转瞬间成了过眼云烟，并成了市民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这天上午，在市政府办公大楼里，市长刘国栋在秘书郭国庆的陪同下来到二楼，推门走进了间小型会议室。室内，早已坐了二十几个人。除了几个ฐ市政府的主要领ๆ导，其他的人大多数是从下属各部ຖ门各局抽调上来的工作人员。其中，还包括了市检察院的秦玉琴市公安局的刘云峰市工商局的何秋霖等人。
刘ถ国栋市长在主ว座的位置上坐下后，先与坐在身旁的副市长赵俊生说了几句话，便清清嗓子，大声宣布开会了。
“关于昆鹏总公司私自在社会上资集的问题，现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我想你们大家都已๐经知道了吧。今天，把你们从各部门抽调上来，召集来开这个ฐ会，就是要宣布成立个‘财产清算小组”，主要的工作就是妥善处理好昆鹏总公司贵遗留下来债权和债务的问题。由于这件事情目前在我市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为了尽可能减少其负面响影，你们要尽力为资集的市民们最大限度地追回集资款。现在，市政府决定由赵副市长担任‘财产清算小组’组长，由他来具体负责主抓这项工ื作。下面，请赵副市长给大家作具体的部署。”
市政府的这个内部会议，足足开了两个小时。
第二天，市里的“财产清算小组”进驻原昆鹏总公司的所在地，正式展开对该公司财产情况的调查。“财产清算小组”的工ื作任务非常明确，就是要彻底查清胡大海ร集资的来龙去脉，以及该公司和下属各个ฐ部门所有资产的具体情况。
几天后，毕自强向市里的“财产清算小组”交出了昆鹏商场的管理权和大门钥匙，还有公司下属贸易经营部的营业执照，以及他手里的所有公司文件和帐本。昆鹏总公司各个ฐ部门交上来的这些东西，无遗漏地被有关人员分门别类地登记造册。与此同时，毕自强和公司其他主要成员样，都接到了“财产清算小组”对他们传讯和调查的通知，明确要求他们积极配合，协助调查，随传随到เ。
这天下午，毕自强被电话通知前来公司接受“财产清算小组”的核实调查。当他走进被指定的办公室里，没想到坐在那儿等待他的询问人员竟是他当年的两位老同学：市检察院的秦玉琴和市工ื商局的何秋霖。
毕自强无语地在秦玉琴和何秋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面对着秦玉琴那张曾经那ว么熟悉的脸庞，此时此刻，徒增了几分陌生的感觉。再侧过脸来瞅了瞅何秋霖，看到他正襟硒，脸上表现出让毕自强习以为ฦ常的严肃神态。毕自强充分意识到，面前这两位老同学现在是代表了市政府权力部门的形象。他默默地燃上支烟，心里竟然生出无限感概：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怎么样！”秦玉琴看着毕自强坐下，注视着他片刻，扭过脸来向着何秋霖，征询道：“那我们开始吧？”
在毕自强未进来前，秦玉琴和何秋霖就在商量着由谁来主谈谁来记录的事项了后，两人讨论的结果是决定由á秦玉琴来主谈为好。她毕竟是胡大海公司集资诈骗案的未来公诉人之，有必要掌握第手详细的情况。
三个人虽然彼此都十分熟悉，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之ใ间也没有过多的客套话可说。由秦玉琴先说了开场白，然后询问谈话直截了当地进入了正题。对于秦玉琴提出了系列与昆鹏商场经营部有关的财务问题，毕自强都不假思索，回答得干脆利落，基本上把自己经办和知道的情况都清楚了。实际上，商场经营部的营业额收入都是直接由专人上交到เ总公司账务部，而付给供货商和厂家的款项也全部都是通过总公司账务部ຖ的帐面上转出去的。
调查谈话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个多小时。
“毕经理，还有个问题，需要向你个人特别ี了解下！”秦玉琴把拿在手中的财务材料é放在茶几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强调地说道：“我们希望你能实事求是地回答，不要隐瞒什么。”
“你问吧！”毕自强淡然笑，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吧。”
“从公司集资开始，到胡大海被逮捕之ใ前！”秦玉琴目不转睛地看着毕自强，肃然地问道：“你个人从胡大海手中拿到过钱款吗？换句话说，在这期间，胡大海有没有交给你过钱款，让你替他保管或是暂时收藏起来的。”
直都在埋头作记录的何秋霖，这时也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抬起头来注视着毕自强。
“没有。公司里的钱款从来不经我手，我只负责商场业务方面的事情！”毕自强面不改色，异常沉稳地说道：“再说了，胡大海ร没有什么必要让我帮他藏匿钱款。”
“据我们所知，你跟胡大海的关系不般，他非常信任你！”秦玉琴见问不出什么结果，便换了种劝说的方式：“希望你说的是实话。我知道，你是学法律专业的，当然了解替人转移或藏匿非法钱款是种违法犯罪行为。我们是老同学了，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下，目的就是不愿意看到เ你被牵扯进胡大海非法集资的案件中来，你明白吗？”
“这个我懂！”毕自强微微笑，说道：“谢谢你的提醒和关心。”
第三十章亢龙有悔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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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海的昆鹏总公司垮掉后，毕自强实际上已经等于彻底失业了。接下来的个多月里，毕自强多次被市里的“财产清算小组”传唤去询问。
在此期间，毕自强经常和他的两个师弟聚集在起，相互之间交换着各种信息和看法，商量着如何才能搭救已被刑é拘的胡大海。这天中ณ午，在陈佳林的“好在来”餐馆里，毕自强师兄弟三人又坐在起共进午餐。
“事已至此，没有什么เ更好的办法了。”毕自强与两位师弟在饭桌上又商议了番后，下结论地说道：“看来，我们只有为师傅聘请律师这招了。定要在法庭上千方百计地为师傅减轻罪名。这恐怕是我们唯能做的事情了。”
“师兄，事情怎么办，听你的。”陈佳林觉得没有什么更好的主ว意，便顺水推舟地说道：“请律师就要请最好的，花多少钱这都不是问题。”
“是呀，只要能够帮上师傅的忙！”田志雄瞟了陈佳林眼，不甘示弱地说道：“大师兄，花钱的事也算上我份。”
下午，毕自强与两个师弟起走出“好再来”餐厅，三人起坐上了陈佳林的轿车，直奔南疆市“公正律师事务所”。位年轻的女接待员把他们引领到间宽敞的接待室。不会儿，就瞧见这位戴着副宽边眼镜的律师健步走了进来。毕自强定晴看此人，不由地微笑了起来。这位年轻的律师事务所主任，正是毕自强几年前上电大法律课的老师杨正河。
“您好，杨老师。”毕自强率先站起身来，礼貌地与对方握手，颇感意外地说道：“真没想到，您从司法局到เ这里来当律师啦。”
上电大的时候，毕自强对杨正河老师的讲课印象颇为深刻๑。这位年轻的老师对法律知识相当精通，而且口才极佳。当时，毕自强十分叹服他的才华横溢。不过，后来知道杨正河娶了秦玉琴为ฦ妻之后，毕自强便主动地割舍了这份师生的交情。